墙上的地魈紧跟在身后，离最后一栋建筑还差十米，白猫挪开踩着按钮的脚，滑板提速，九米，八米，六米……四米，三米……右边的地魈冲向左边，身上的铁链横在空中，白猫及时踩中猫爪按钮，滑板停在铁链前，左边的地魈往右跳，双手抓向李鱼，滑板上升，躲过地魈，地魈落在右边的墙。

    数不清的地魈往上，墙上的地魈左右横跳，铁链连成网，毫无机会离开居民楼，滑板调转方向，李鱼扯下肩上的书包，砸中扑来的地魈。

    地魈掉下去，白猫扯住李鱼的围裙，控制滑板下落，躲开横在空中的铁链。

    地魈乱扑，铁链太多，滑板左□□斜，上下翻转，李鱼身体往后，滑下滑板，白猫及时伸手，抓住书包背带，李鱼抓住书包另一只背带，悬在空中。

    滑板控制不住倾斜，白猫趴在滑板上，抱紧滑板，尾巴踹开横来的地魈，带着滑板钻进另一条街。这条街同样挂满地魈，书包背带撕开一道口子，李鱼身体摇晃，白猫咬紧牙齿，“别松手。”

    李鱼也不想松手，背带撕裂的口子越来越大，只要再等上几分钟，背带会完全断开，她会掉在地上。

    扑来的地魈擦着李鱼掠过，长指甲划过背带，李鱼身体往下一沉，滑板在空中翻转，白猫伸脚踹开另一个地魈，背带上的线完全崩断，李鱼摔在空中，墙上的地魈同时扑来。

    重力引着李鱼往下，地魈密密麻麻聚在上空，往上爬的地魈聚在身后，谁都想抓住她，代替她回到人间。

    滑板与地面垂直，挤进地魈群，白猫尾巴，四肢晃出残影，踹出一条道路，滑板倾斜往前，与地面平行，接住李鱼。擦着裂缝飞过，李鱼看见开裂的底层下布满猩红的双眼。头顶传来再次白猫的抱怨，“你太重了。”

    滑板是为猫定制的，李鱼是人，在人类里她是瘦的，跟猫比起来，她的确比较重。李鱼不再腹诽，“我的夜宵、饼干、罐头都给你吃。”

    李鱼开口说话，人味外泄，地魈肯定她就是要找的人，地缝里的猩红小点往上移动，铁链敲击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地魈钻出地面，伴随着兴奋的喘息。

    “让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这下好了，完蛋了。”猫掌拍额头，白猫叹息，滑板挤出缝隙，贴着墙滑行，地魈拖着铁链跟在身后。

    残存的广播同时传出播报：“房屋脱离地面，切勿慌张。”

    电线杆上的地魈握拳砸在广播里，抽出里面的话筒捏碎，话筒里溢出电流声掩盖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猫爪伸进书包另一个口袋，摸出一副墨镜戴上，白猫提醒，“闭上眼睛。”

    李鱼听话闭上眼睛，关掉的路灯突然打开，追在身后的地魈停在原地，抬手遮眼。一扇窗户打开，连着滑板一起拽进屋，涂满金色指甲的手指摔上窗户，落上锁，拉上窗帘。

    李鱼、白猫摔在地上。房屋晃动，李鱼扶着墙，她能感觉房屋在往上升。

    窗户外传出连续的玻璃碎裂声，路灯一盏盏熄灭，金仙儿靠着窗户，“很多年没看见地魈了。”

    窗外一明一暗，白猫坐在地上，它摘下墨镜，抓住卡在拉链上的熏鱼惋惜，“只剩最后一条了。“

    伤心不过三秒，说完一口吃掉熏鱼，吐出一条完整的鱼骨。

    屋内陈设简单，几张沙发，墙上挂着一张画，画上的人穿着古代的罗裙，和窗边站着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李鱼确定，金仙儿在这里呆了很长的时间，“上一次见到地魈是什么时候？”

    “太久了，不记得了。”屋内没有开灯，金仙儿背对窗户，李鱼看不清她的表情，“天亮前，你必须离开这儿，否则，你永远走不了，这里，也永无宁日。”

    李鱼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但外面都是地魈，她走不了。

    灯全熄了。屋内漆黑一片，窗外趴着一个黑影，它模仿白猫的声音，“我来送钱了，快开门。”

    “大骗子。”白猫拖走李鱼的书包，拉开拉链，拿出里面的罐头，用牙齿咬开，专心吃肉。

    地魈没有得到回应，挥拳砸在窗户上，唤醒窗户上的符文，弹走地魈。

    传统与科技并存，李鱼惊叹。

    房屋升高，离地百米，地魈接连掉下地面，最后一盏灯熄灭，铁链声渐小，李鱼不自觉压低声音，“它们走了？”

    “地魈一直呆在地底，对气味很敏感，只需要一点点气息，地魈都可以察觉到你的存在，它们不过是在想办法打破这扇窗户。”金仙儿走向李鱼，”今天的钱都是你装进书包的。”

    李鱼点头。

    金仙儿：“难怪这么安静。”

    若真如金仙儿所说，地魈能根据气味寻人，它们并不是离开了，而是追踪气味去了。

    窗户外，三只地魈扒在墙上，围着窗户。其余的地魈追着气味落在窗户上，学着华诺的声音引诱，“地魈都走了，可以出来了。”

    等待片刻，无人搭理，地魈气急败坏，拳头锤在窗户上，又被符文弹开。

    循着气味追到南望街，花店招牌上攀着地魈，有了之前的经验，地魈不再敲打窗户，守在窗户前，伸长脖子，“有人不愿意回人间，把机会让给了你，跟我走吧。”

    是賨大人。

    余桃站在窗后思索，真的轮到我了。

    “你不愿意回去？”窗外的声音问。

    愿意。余桃心中迫切的答应，她数着时间过日子，每天都在等待，期盼早日轮到她。可是刚刚广播里说没人拜访，賨大人又怎么会来她这里。

    “你不愿意，那我只好把机会让给别人了。”窗外的声音说。

    “愿意，我愿意。”

    余桃害怕错过这次机会，又要等上百年，她拉开窗帘，拔开锁，拉开窗户，地魈冲进屋内，掀翻窗前的花坛，花坛落地声在耳边炸开，余桃才意识到她错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一地魈架着她贴在墙上，跟进来的地魈拔走花坛里的花，放在鼻下嗅，嗅到一丝李鱼的气味。

    地魈丢下花，踩着花走到柜台上，扯开抽屉，倒出抽屉里的东西，捡起地上的笔，确认李鱼曾经拿过笔，用賨丹的声音说话，“她在哪儿？”

    声音是假的，余桃双脚腾空，她根本不知道地魈在说什么。抓着她的地魈模仿李鱼的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在哪儿？”

    余桃：“我不知道。”

    地魈扫过货架上的花，确认这里是家花店，它捡起地上的黄玫瑰嗅嗅，白天李鱼挑花时，指尖碰过这几朵花。地魈拿着花走到窗前，头微侧，盯着斜对角的杂货店，“空中有这种花的味道，她带着花去了哪儿。”

    余桃眼珠转动，地魈看的地方是杂货店。

    抓住余桃的地魈松手把她丢在地上，跳下窗户，余桃听见它们落在对面的墙上，快速爬起，跑到柜台上抓起手机拨通电话，电话那端传来连续的嘟嘟声，余桃急得拍桌子，“快接啊。”

    杂货店里，窗户连续敲动，婆婆抱着绣满小鱼的枕头走到楼梯口，放在桌上的手机连续震动，窗外穿出李鱼的呼救，“快开门呀，我好害怕，”

    枕头丢在地上，婆婆抓着扶手冲上楼梯，快步跑到窗边，手搭在锁扣上，听到一声大喊，“不要开门，它们不是李鱼。”

    余桃站在窗前，双手放在嘴边，放声大喊。

    她曾经去过杂货店，见过满屋的绣品，听过婆婆的唠叨，她确认傍晚见的那个女孩儿是李鱼。

    挂在对面墙上的地魈听见声音，一股脑儿冲过来，余桃来不及关窗，地魈抓起窗边的花坛砸在她的头上，余桃倒在鲜花里。

    婆婆的手停在锁扣上，地魈聚满整片墙，一地魈模仿余桃的声音，“花开了，我给你拿了几只，快开门。”

    余桃很宅，不喜欢外出，不喊她决不出门，门外的人不是她。婆婆收回手。

    李鱼的声音浮在窗外：“外面好黑，打开门让我进去吧。”

    婆婆冷静下来，傍晚时小白带走了小鱼，外面的人决不是小鱼。余桃刚刚还在说话，现在却没声了，她出事了。婆婆双膝发软，跑下楼梯，抓起桌上的电话，屏幕上显示数个未接来电。她点开未接来电，是余桃打来的。她回拨过去，电话那头只有嘟嘟声。

    余桃的手机淹没在花瓣里。

    地魈等不到回应，手肘敲在窗户上，唤醒窗户上的符文，婆婆望着楼上的窗户，符文接连闪出蓝光，她连续拨通几个号码，无人应答。

    地魈扯走墙上的招牌，砸在窗户上，窗户裂出缝隙。

    李鱼心跳加速，她去过杂货店，地魈可以通过味道追过去，现在只怕是已经过去了，她蹲在白猫身边，“小白，从这里到杂货店好多久？”

    白猫吃完罐头，瘫在地上，“它们要找的是你，你出去正好送死。”

    李鱼：“它们可能已经去了杂货店，婆婆还在那儿。”

    白猫打着哈欠：“只要她们不开窗，就不会有事。”

    “它们会学人声音，万一它们学我的声音哄骗，婆婆相信了，打开窗户……”李鱼不敢接着往下想。

    “放心。”白猫躺得安详，“华大人已经知道地魈出来了，吃宵夜没看见我，猫猫们会出来找我的。”

    柜子上的座机嘟声响起，金仙儿的长手臂伸过去，拿起话筒，电话那端传出混乱的声音。

    地魈推倒货架，绣品掉在地上，地魈跑进厨房摔碎李鱼用过的面碗，铁链声拖在地上。

    窗户上的符文只对地魈起作用，对其他东西不起作用，地魈拿着招牌砸碎窗户，冲进屋。循着气味寻找李鱼，砸毁屋里的一切。情急下，婆婆随意拨通号码，第一个打过去无人接听，第二个……第三个依旧无人接听…直到第五个。

    “她在哪儿？”地魈拖着铁链，学着李鱼的声音讲话。

    婆婆坐在地上，盖住手机，“我……我不知道。”

    听筒里传出声音，李鱼听得清楚，“婆婆被它们抓住了。”

    白猫惊坐起：“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