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程雪案都偷偷藏在洛迎窗的闺房里,但似乎也会趁她不注意悄悄溜出去一趟,不知道所为何事。洛迎窗每天往房间里端菜,一开始在三个人狐疑的眼神中还有些心虚,后来糊弄人的话张口就来。
风眠最开始还问几句,但后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懒得插手,倒是差点把自己气出了内伤。
付山海实在看不下去,便拉着风眠到自己房间吐吐苦水,顺便炸了点春卷做夜宵拉着流筝作陪。
“大丫头怎么就不听劝呢?程雪案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吗?她还真敢次次招惹!”
风眠一激动,直接一手捏碎了一盏茶杯,碎片划破他的皮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你发泄就发泄,伤害自己算怎么回事!”付山海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流筝快去,拿止血散和绷带来!”
流筝冷静地瞧了两个人一眼,便立刻转身向回房间取药。
“你说你,大丫头什么个性你不了解?作什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付山海随手从风眠身上撕下一条布料,勉强在风眠的手上缠了几圈止血。
“有些事你越反对,她就越要跟你对着干,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你得尊重她的想法,顺着她的心意来。”
“我要是真顺着她来,那她更要无法无天了!”
风眠本就是个情绪不爱外露的,只是近来为洛迎窗操碎了心,手下一用力,布条上又浸满了血。
付山海赶紧按住他:“行了行了啊,你老实点,别乱动。”
“三年前我趁着殿下来问咱们的近况,还特地提及要提防程雪案,谁知道这小子命大,居然从兀答风风光光地杀出来了。”
“……皇上带程雪案随行,有殿下的推波助澜?”
只是还没听到风眠的回答,门外突然传来“砰”地一声,两个人齐刷刷寻着声音望去,便见流筝直接将托盘用力放在了柜子上,面无表情地拿来止血药和绷带,一把拽过风眠的手,将止血药粗鲁地撒了上去。
“……”
虽然风眠愣是憋得一声没吭,但是付山海倒先看不下去了:“哎哎,小丫头,你轻着点……”
流筝却不理睬付山海,自顾自地训起话来。
“姐姐又不是真心的,退一万步说,如果她真的对程雪案情有独钟,结果你偏要横插一脚把人送去了战场,像是现在这样平安凯旋还好说,但凡他在前线送了命或者落下什么难以医治的病根,姐姐都要记恨你一辈子的。”
风眠的额头浸着细汗,却仍然嘴硬:“难不成就这样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姐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为什么挑中了程雪案,我想你们心里也该有大致的猜测,再者说,姐姐这三年的状态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程雪案找上门来,她根本就没打算继续这段关系。”
流筝说得头头是道,仿佛早就看穿了洛迎窗的意图一般。
风眠好不容易噤了声,付山海倒是不明白了:“你怎么知道大丫头没那意思?”
流筝用剪子剪开一条绷带,力道轻柔地帮风眠缠好,语气里隐隐得意:“女孩子的心思自然是有女孩子了解。”
程雪案逗留春风酒楼的这些天,几个人都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去挑明,好不容易挨到了大昭军队入京的那一天,程雪案才慢吞吞地归队等候觐见圣上。
当天夜里,昭武帝特地在宫中设宴,慰劳辛苦镇守兀答的将士们,而韩煦为程雪案在春风酒楼办的庆功宴则安排到了第二天晚上。
程雪案先回中书令第拜见了老师韩持,难得乖巧地听了他一番训诫,然而刚迈出府,便同韩煦勾肩搭背地向春风酒楼而去。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人严加监视,便故意让韩煦把庆功宴办得张扬了些,好让各方眼线以为,他不过是个好大喜功的狂妄之人,将来必自食恶果,不足为惧。
几杯酒下肚,韩煦望着那张饱经风霜的俊脸和眼角分外明显的伤疤,不免心疼得真情流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来咱们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这还是第一次分别三年之久。”
程雪案受不了太煽情的话,直接打断了韩煦:“你的家书我都有收到。”
谁知韩煦竟然激动得险些拍案而起,怒斥道:“那你竟然一封都不回?如果不是有前线的探子回报,我真担心你直接死在了边外!”
程雪案却只是淡淡道:“军中事务繁杂,你的家书情真意切,容易使我分心。”
韩煦也是个容易哄的,程雪案随便三言两语就把他给打发了。
两个人又闲聊了些其他话题,韩煦才终于绕回圈子说起自己真正想提及的事情:“过些日子,就是阿姐的生辰了,正巧赶上你风光归来,太子殿下知道咱们姐弟情深,特地让你和我来操办。”
韩煦说完还特地停顿了一些,似是想观察下程雪案的反应,试探道:“阿姐的生辰,你没忘吧?”
程雪案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极为冷漠地应了声:“知道了。”
“作什么阴沉着一张脸?我以为你上了趟战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还在乎这点儿女情长吗?”
韩煦一瞧程雪案这表情,就知道他还没完全放下自己姐姐,至少他现在还不敢坦然地面对她。
一想到程雪案从小便对自家姐姐抱着超越姐弟界限的男女之情,韩煦就不由自主想要多唠叨几句。只是他刚闷了一口酒,想继续说些什么,洛迎窗便迎面走了过来。
“洛姑娘。”
韩煦蹭的一下从长凳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举杯望向得体大方的洛迎窗。
程雪案背对着洛迎窗,狐疑地打量起韩煦那一系列反常的表现,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韩公子,程公子。”洛迎窗笑意盈盈地扫过韩煦和程雪案,也不介意程雪案故意摆起的架子,继续道,“听闻平兀侯在兀答边境履建奇功,横扫敌军,护我大昭,如今凯旋回朝,还来照顾我这个春风酒楼的生意,我特来敬杯酒,不知平兀侯可愿意赏这个光?”
韩煦见程雪案不理不睬,先耐不住催促道:“雪案,洛姑娘特地来敬酒,你倒是表示一下啊。”
洛迎窗倒是没往心里去,反而笑着化解了尴尬的气氛:“无碍的,许是我不请自来,唐突了平兀侯,那这杯酒我先干为敬,不打扰二位雅致。”
说着,洛迎窗便用长袖掩住了半张脸,眼瞅着就要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程雪案猛地起身转了过来,一把扣住了洛迎窗的手腕,似笑非笑道:“急什么?”
“洛姑娘只靠一杯酒就把我打发了?”
“听上去,平兀侯对今晚的庆功宴很不满意啊。”洛迎窗任由程雪案攥着自己的手腕也不反抗,笑容更深,“平兀侯有什么要求大可以提出来,我定当尽全力满足。”
程雪案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就听一旁的韩煦有些着急地插嘴道:“程雪案,你别太过分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先怜香惜玉起来了?” 程雪案意味不明地望向韩煦,但后半句的话却总感觉是对着洛迎窗说的,“看起来你们很熟啊?”
“韩公子经常光顾我们春风酒楼,多亏了他,为我们招揽了不少生意。”
韩煦一被洛迎窗感谢,就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谦虚道:“哪里话,是洛姑娘自己善于经营。”
程雪案看着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不由一阵心烦,另一只手突然夺过洛迎窗的酒杯,往口中灌了一半,又将杯体掉了个方向,将印着自己唇印的位置朝向洛迎窗塞回了她的手中。
“敬完酒就走吧。”
韩煦瞪大了眼睛——程雪案的举动分明就是骚扰!
只是他还来不及阻止,洛迎窗就已经含笑覆盖着方才程雪案留下的唇印,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而那双摄人心魄的含情眼自始至终脉脉望着程雪案,似是在当着韩煦的面说悄悄话一般。
“那二位公子继续,我就不多打扰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望着洛迎窗曼妙的背影,韩煦久久未能回过神来,突然就听见已经坐回原处的程雪案悠哉悠哉地问道:“你对她有意思?”
“……你,你胡说什么呢!”
韩煦慌张地左顾右盼了一番,还好大家都沉浸在玩乐之中,没人注意到程雪案的胡言乱语。
“看来被我说中了。”程雪案瞧着韩煦那强烈的反应,心里就已经有了七八成把握,“阔别三年,我们的韩公子也终于情窦初开了啊。”
“我只是很欣赏洛姑娘,你不要胡言乱语毁人家姑娘的清白!”
韩煦一着急,又给自己喂了好几口酒,整张脸都喝得涨红,让人一时混淆他究竟是不是害了羞。
“我劝你别白费心思,洛姑娘可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
韩煦这样一被否定,反而不乐意了:“怎么?你觉得我配不上洛姑娘?”
程雪案看似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感地解释道:“堂堂中书令之子,太子妃之弟,婚姻大事最讲究门当户对,你给得了她正妻的名分吗?你觉得她那样个性又能甘愿为妾吗?”
短短几句话,程雪案便封锁了韩煦和洛迎窗的所有可能,不免让韩煦深感忧伤,贪饮了几杯,便直接醉倒在春风酒楼,程雪案也刚好以此为借口,要同韩煦一起留宿一晚。
只是程雪案安顿好韩煦之后,当然不可能老老实实留在客房,而是不请自来地拐进了洛迎窗的房间。
纵然风眠有千万个不乐意,也没办法驱赶正经八百的客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程雪案大摇大摆上了二楼,听到关门声后,才气急败坏道:“他怎么回事!以前还小心翼翼地翻窗户,现在就敢明目张胆地从大门堂而皇之了?”
付山海见惯了风眠对程雪案的跳脚,敷衍地安抚了他两句,就催促流筝也回房休息了。
程雪案推门而入时,洛迎窗已经换好了衣服在铺床,听到他的动静完全不意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程雪案直接从身后搂抱住洛迎窗,抬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对方扭头看向自己:“你好像知道我今晚不会走。”
“嗯……因为闻到好大一股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