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束缚手脚的锁链被人暴力解开,陆念枝全身无力一头栽倒地面,她摔得不轻,嘴中咳出几口黑血。

    两名司衙上前将她拖至行刑长板,她脚下竟划出两道揪心血痕。

    “督帅……她,不能再用刑了吧……”

    拿着权杖行刑的司衙,看着趴在板上的陆念枝后背被折磨得没一块好皮,脸上不禁露出几分迟疑之色,但最终在张起时的淫威下狠心落杖。

    一杖,两杖,三杖

    彻骨疼痛袭击全身,陆念枝十指抓紧板腿,只觉得自己这次会抗不过去,被人活活打死。

    可是不行,不想死!

    临昏迷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道:“我陆家没有通敌卖国,今日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认!”

    “督帅,她晕死过去了。”

    “拿水泼醒。”

    掺杂雪花的冷水猛地冲进鼻腔,陆念枝一秒醒神,摔趴在地上不停咳喘,下一刻脖子被人掐住,整个人被摔靠在冰冷墙面,陆念枝被迫仰头。

    看清了。不似经典剧本里凶狠冷血的反派男二,眼前的张起时,眉目柔和,相貌俊美,但说出口的话……

    “七日前你家被人屠杀,你母亲、你弟弟一个活口都没留,知道是谁干的吗。”

    眼角大颗眼泪落下,陆念枝忽然感受到身体升起一股强大的悲痛感,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痛苦大笑,疯了一般挣扎着想推开张起时手腕。

    “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我知道此事有人想脏给你。”

    闻言,张起时心头微震,手背有泪无声滑落,他愕然,没想到陆念枝第一时间竟不怀疑自己。

    看他愣神泄力,陆念枝找回理智,快速分析局势试探:“张起时,我们联手。眼下我们明显被人针对,若不一致对外只会两败俱伤,让背后之人得利获利。”

    “联手?”张起时挑眉,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越发用力,“凭你现在的处境?也配在我面前卖弄迷惑。”

    “世上谁人不知我与太子两不对付?害我阿姐冤死,陷我舅舅身受不白之冤还不够?我们联手?你把我当蠢货玩弄啊,陆二小姐。”

    “不是,是我,我没说真话……”陆念枝被掐得快窒息,伸直脖子,她胡诌,“其实是我爱慕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

    “爱慕我?”张起时一顿,眉宇间全是恶心。

    笑了一声,他松手后退两步,侯在刑房旁的司衙见状立马挪凳、端茶、递手帕。

    看着陆念枝像摊烂泥一般摊在地上大口喘息,张起时内心大为畅快,擦净手上血渍,稳稳坐于凳中接过递来的茶轻吹,下一刻,他猛地扬手把茶泼到了陆念枝脸上。

    “清醒点了吗,没有的话,”他指了指身旁的司衙,好心提醒,“本督不介意让他再为你辛苦半刻。”

    “不必。”

    “好,那继续。”

    “除了联手合作,我无话可说。”

    聊了这么久,陆念枝赌张起时不是看不清局势的傻愣子,而张起时也却如她所想,内心并非不动如山。

    今日进宫领旨,他便察觉事情远不如表面简单,也确实被姐姐的死冲昏了头,看见陆念枝只想将人千刀万剐,让其为姐姐偿命。

    走到她面前,张起时半蹲抬手用掌心按她肩膀处的烙痕,语气平静无波:

    “你一个随时会死的阶下囚,敢这么理直气壮跟我谈合作。”

    “此刻你与我又有何异?”

    呼吸发抖,痛到几乎失语,豆大汗珠顺着额头、鬓边一缕缕湿发滑落,陆念枝费力攥紧张起时胸前衣衫,拉近两人距离断断续续道:

    “我一个阶下囚可比你个眼中钉安全多了。”

    “你仔细想想,我身为案件唯一幸存者,反驳上诉的只有被栽赃陷害的谋逆冤屈,从始至终并未牵连攀咬平渊侯,如果我与我父真的怀有谋反之心……”

    “陆家权势现今已然覆灭,我何不顺水推舟卖太子一个人情,临死前拉你舅舅垫背为我阿姐铺路?可我没有!”

    “但有人按捺不住,不想你和你舅舅平安无事,于是杀我全家嫁祸于你。明眼人都知道此事发生的时机蹊跷,你就算再蠢也不会在如此敏感的风口将自己至于危局之下,徒惹满身嫌疑。”

    “而陛下圣明如炬,又怎会看不出其中算计?此事事关你与太子,这种时候你们理应避嫌静待,可陛下却命你督办此案。”

    “陛下到底含了什么心思,有意抬举你还是想借此敲打太子?陛下不信你还是不信太子?他又想让这件事有一个什么结果,这其中分寸的拿捏你怎么衡量?你的处境……并不比我强上几分。”

    按在锁骨的手微微一顿,张起时皱眉,沉沉的眸子闪过一丝迟疑,他没对陆念枝说真话。

    事发当天得知舅舅被诬陷,他急忙进宫面圣,恳求庆帝彻查亲鞠此案,可庆帝面色如铁丢给他一份供词。

    供词上白纸黑字写着德武侯让陆念枝假借救援之名诱骗萧姚深入沙洲,想拿萧姚要挟平渊侯。萧姚发现阴谋,反过来要挟陆念枝投靠张起时,不然便将此事上报朝廷做实太子谋反罪证。

    两人洽谈未果,萧姚暗送密信与平渊侯,趁夜带兵突围,陆念枝领兵追赶,双方于惠山展开厮杀。

    期间探子来报,蛮敌临阵变卦围杀德武侯,德武侯不敌身死,沙洲至此沦陷。

    朝廷援兵到达时,陆念枝情急之下暗杀萧姚意图栽赃,而那封关键书信被朝廷拦截,笔迹确认无误,属于人证物证俱全。

    其实这件事若有充足时间细究,定会找到漏洞,可坏就坏在,萧姚因庆帝对张起时的苛刻态度早已不满怨恨多年,甚至在立太子时大放厥词说张起时才是储君的唯一人选。

    如今萧姚已死,那名士兵也不治身亡,关键人物仅剩陆念枝,她又咬死了大喊冤枉绝不认罪。

    面对铁证,张起时不管不顾,为舅舅、姐姐喊冤,可国土丢失,罪在当代,总要有人站出来接受朝臣与百姓的怒火。

    后来太子闻声紧随其后,为陆念枝一家喊冤,两人在殿前针锋相对,互相推诿甩锅,最终庆帝以边境动荡还需平渊侯镇守击敌为由,驳了太子面子并压下密信一事,只将矛头对准陆氏通敌叛国。

    至此,陆念枝交由刑部审讯,结果一连几天刑部竟未从她嘴里撬出一句有用话,庆帝大发雷霆,次日夜陆家满门被灭。

    一时间张起时陷入舆论漩涡,直至今天,庆帝方才宣他进宫,没头没尾命他全权接查德武侯通敌叛国一事。

    “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你知道后果。”张起时站起身,“我阿姐是谁所杀。”

    “说真话,我不知道……”陆念枝趴在地上,脸颊混着汗水、眼泪与血迹,看起来甚是狼狈,按着肩头伤口平稳气息,她回忆系统给的前置信息。

    “父亲让我前去求援,我与你阿姐成功汇合后便往凌梅谷赶。想来军队应该混进细作泄了位置,只待我们到达惠山。”

    “他们早有准备,我与你阿姐奋力反击才勉强撕开一道缺口逃走,藏身路上,我体力殆尽,昏迷前你阿姐还在我身旁。”

    “等我再睁眼,已身处刑部牢房,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仅凭一面之词,我知道你不会全信,给个机会带我出去,我会向你证明我说的是真话。”

    闻言,张起时盯着陆念枝眼睛,审视意味浓浓。

    “我发现,你和以前不一样了,竟然……变得怕死。”

    陆念枝张口哑然,旋即浅浅弯起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笑容。

    “大难临头谁不怕死,谁又能保持性情始终如一?张督帅,压在你我身上的罪名可不轻,不证白冤屈,我不敢死。”

    “去哪里?”

    “城西永康巷,有一家阮氏洗衣铺。”

    永康巷,地方偏僻破败,是犯了罪,无处可去的下等罪人的聚集之地。

    是夜,一辆略显朴实的马车停在督查司暗门,张起时开大恩,让人替陆念枝清洗、包扎、换衣。

    雪不知何时落下,道面已积起一层薄霜,马车碾雪悠悠前行,两人泾渭分明坐在车内两侧,各烦各恼沉默不语。

    「系统,事情安排好了吧。」感受身体伤势渐渐痊愈,陆念枝分心问道。

    【安排好了,但不能保证不出意外,毕竟您的要求已经脱离剧情走向。】

    「无妨。」

    【系统提醒您尽早进行攻略,晚一刻便多一分不确定,若男配彻底黑化并伤害主角,您将会被直接宣判死亡。】

    被折磨的这些时日,死里来死里去,陆念枝对“死”字已经少了最初恐惧。

    偷偷抬眼瞥对面,张起时竟然在发呆?

    观此,陆念枝不由想起获悉的主、配角结局。

    男女主自然幸福美满活到大结局,身为疯批、恶毒的反派男配则没有那么好命。

    趁庆帝病重,太子兼国时毒害庆帝,起兵造反,最后被假死的庆帝当众戳穿罪行,最终落了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按按额头,叹了口气,反派一般黑化百分之九十的原因——爱而不得、父母偏心、权利旁落、遭人欺凌、被灭满门等……

    原书里,庆帝从小对张起时不看重又打压,加之与太子时常做对比,日久天长害得张起时内心扭曲嫉妒,最终黑化。

    心难得软了一瞬,说到底张起时的底色算可怜人设,若庆帝一碗水端平,他也不至于黑化。

    “主子,地方到了。”

    张起时先行一步,陆念枝落后掀开压风车帘,寒风呈疾风之势直扑她面门,将落地站稳身子,下一刻,脖子被一双冰冷的手捏住,耳旁传来仇人声音:“麻烦你开门。”

    咯吱——

    推开破旧有些腐烂的木门,陆念枝四下张望——院内昏暗一片,没有人。

    众人小心翼翼,竖起防备摸黑前行,突然!一只箭矢划破夜空极速向两人奔来,陆念枝在前,危机当头她猛地向下蹲身,利箭直冲张起时面门!

    【警告!警告!严重警告!检测攻略男配情绪波动巨大,有严重黑化倾向!危险指数四颗星!危险!危险!为保障世界稳定进行,系统将开启强制保护措施。】

    【保护一旦开启,系统将退出辅助及修改剧本情节功能。请宿主做好准备,现在开始绑定强制任务系统,以便帮助您更好完成攻略,维持世界和平。滴!滴!滴!】

    躲在木柱后的陆念枝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正为逃过一劫重重咽气,系统警告她根本没时间听。

    无意间抬头,只见洗衣铺的屋檐、门内、院中不知何时乌压压站着一堆带刀的黑衣人。

    “……”陆念枝不自觉瞪大眼睛,与商量好的完全不一致!

    “一个不留!”领头黑衣人果断下达追杀令。

    瞧情况不对,陆念枝靠近院门拔腿就跑,不曾想有人比她更快!

    【叮!攻略任务下达:请宿主帮助男配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

    杀戮?陆念枝嘴角压不住抽搐。

    熟悉残影快如闪电,她加速追赶,大喊:“张起时,你敢丢下我!”

    某人脚步一顿,不过短短一瞬已再无突破时机,很快两人与几名司衙被黑衣人团团包围。

    “你故意?”

    陆念枝有些尴尬,别过脸刚要解释,便听为首那位黑衣人乐呵呵地说:“原来是张督帅,今夜既已光临寒舍——”

    “那便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张起时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小声对身旁司衙说,“回去叫人。”

    司衙点头,张起时握紧佩刀刀柄,身影迅如雷电,一个眨眼便杀出一条缺口,剩下几名司衙不甘示弱,跟随他厮杀护送。

    而身为新世纪的守法好公民,头一次见到断臂残肢,头身分离的血腥场面,陆念枝没忍住住恶心,弯腰干呕。

    “呆什么?!”

    闻声抬头,只见一名黑衣人正扬手挥刀朝她砍来!

    陆念枝惊恐瞪眼,只觉全身汗毛悚立,血液倒流,双腿软得向后栽。

    本能抬手护头,想象的疼痛没来,倒是杀她的黑衣人被人砍了头,身体重重砸在血泊中。

    紧接着,一柄长刀划破天际飞驰而来,深深插。。。进脚边泥土地。

    “助我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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