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起时,他的身影越来越近。
陆念枝深吸气,鼓足勇气拔出长刀。虽说在现代她主业是击剑教练,副业是武术指导,两者结合也算有些功夫在身,可真要让她杀人,这一关绝不好迈。
“东南侧,我突围,你和他们掩护。”
抓紧刀柄,看了眼现状,情况不妙!
陌生地盘,以少博多,胜算太小。
“我尽量吧。”
话音未落地,张起时已然跃身离开。观此,陆念枝紧跟,运用击剑防守知识勉强掩护。
可一味防守并不是上上策,夺命与保命的心态让她很快败下阵。
与张起时背贴背,她率先丢锅外加试探:“不行,我身上有伤使不出全力,不然你先走吧,我死就死。”
“废物!”张起时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彼此彼此。”陆念枝故意用手肘顶他手臂伤口,硬邦邦说,“你厉害,有本事你把他们全杀了。”
“你——”
“闭嘴,提刀!”
千钧一发之际,陆念枝猛地抓他腰带将他侧拽到自己身前格挡。
张起时本能抬臂。
哐——
刀剑相撞,火星四溅,发出尖锐金属音。
搞偷袭的黑衣人被剑气震得猛退几步,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方才堪堪站稳身体。
“托你的福,”躲在张起时身后的陆念枝听到他说,“我已经很久没主动杀人了。”
转瞬间,张起时的气势突变,与之前重在防守的感觉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他说到做到,他要杀人!
不等陆念枝再察觉改变,张起时身影好似劲风,风卷兵刃,刀刀见血,不一会儿便杀穿一条路。
瞧他要撤,陆念枝急忙跟上,可她没有轻功谈何去追,两人距离渐渐拉开。张起时似乎在引诱黑衣人追他,逃跑的路线多为宽敞晃眼的大路。
陆念枝气得憋闷,忍无可忍道:“张起时,我跑不动了。”
“跑不动,那你就去死!”
“???行!我死了,看你怎么交代!”
人影越来越远,陆念枝干脆摆烂,直接站在原地下赌。
闭上眼,耳边猛地冲起一阵劲风,刀刺血肉的闷音随即响起——赌赢了。
眼睛未睁开,腰便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死死缠住,紧跟着双脚悬空,寒风潇潇吹得她禁不住打颤。
睁开眼,张起时侧脸近在眼前,生死关头,陆念枝早忘了古代男女授受不亲之嫌,张开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和后腰。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陆念枝发觉张起时奔跑的速度逐渐变慢。
“滚下去。”
砰的一声,身体被人无情扔摔在地滚了几滚,后背不知撞到什么坚硬之物才被迫停止。
鼻尖灰尘味儿很重,晃晃晕眩脑袋,手撑地面起身,陆念枝掩鼻,挥开荡起的灰尘,看清自己身在一座破庙中。
而张起时和一众黑衣人站在庙门外。眨眼间,他已混进人群,砍、劈、挑、刺,招招不重复,招招无路数,手起刀落疯狂虐杀,不给黑衣人任何反应机会。
观此,陆念枝目瞪口呆,后知后觉洗衣铺里的张起时隐藏了多少实力。
这人,凶狠发疯的劲头对得起“疯批”两字。
半刻钟后,张起时板着脸刺穿最后一人胸膛,然后带着一身血气转身提刀走到陆念枝身前,毫不犹豫将刀刺进她肩头被烙之处。
“你敢耍我。”
不算戏耍。陆念枝之所以让系统安排这场戏,是想试探自己当下的处境。显然,自己目前还不能死,亦或者说没人敢让自己死。
避开刀锋握住刀身,陆念枝紧皱眉头,抬眼,目光真诚有愧:“岂敢。”
“洗衣铺下有地窖,里面关着很多模样清秀的少男少女,背后之人乃礼部左侍郎。他搜集这些人专门送给京城达官显贵享乐,待人死后再拉去配阴婚。”
“陛下最痛恨阴婚,多年前便已发布诏令不得私自配婚。如今他对你多有猜忌,你可借此事转移一二。”
“我家有暗庒,想查不在话下。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但我没想到他们如此急切大胆,竟不把你放眼里,可见礼部手眼通天,目无法纪。”
“今日之事,算我拖累,害你受伤,是我之过。”
情真意切、言语诚恳、神态愧疚,陆念枝不由在心里暗叹,在剧组待的那些时日没有白看白学。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检测到男配对您厌恶度降低,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满口谎话,让人厌恶。”
拔出刀丢向一旁,闻见自己一身血腥,张起时心里莫名堵着一股闷气冲不出。
陆念枝趁间隙抬头看他,只见他身上华美精致的衣袍早已破洞无数,脏污不堪,不能再穿了。
“你的人应该到洗衣铺了吧,我们怎么回去?他们会找来吗?”
“用腿,难不成还想让我背你?”
“督帅如此通情达理,那我得罪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要不要脸?谁家姑娘像你这般,简直无耻之徒。”
“谁家公子像你这般,扭捏拘谨恶语相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陆念枝欲意再说,门外忽然传来一道青涩男音。
“督帅,卑职来迟。”
听声音,是心腹孙亦礼。张起时恍如遇见仙佛,匆匆撂下一句:“把她带上。”说完扭头就走。
回到督查司,他破天荒单独为陆念枝找了间干净单间,虽仍在狱中。
身上的的伤系统已动过手脚,仅保留了外部狰狞伤口用来迷惑张起时。
陆念枝在牢房中走来转去,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再试探一番。撕开伤口,她让人去请张起时。
不多时,张起时怒气凶凶带着室外寒气,拿着药箱踹门走进监牢。
“张督帅见谅,此刻除了你,我谁都不敢信。想必你也不想我因伤不治而亡,所以我只好厚着脸皮让人请你来为我清创上药。”
“陆念枝,我现在就杀了你!”
张起时没遇过如此蛮不讲理又让他毫无办法惩治的人,他气糊涂了,掐着陆念枝脖子将人拖离地面。
陆念枝不反驳,任由他发泄不满,直到呼吸艰难,身体本能做出挣扎求生之举,掐在脖子上的手才愤愤离开。
“刺啦”一声,胸口前的囚衣被暴力撕开,张起时一脸凶相又不得不压制怒火,将白瓷瓶中的粉末均匀倒在伤口。
系统又在提示忍耐值,陆念枝彻底安心了。
过道烛火摇晃,孙亦礼步履匆匆。
“什么事,直接说。”
孙亦礼压低脑袋,直白道:“洗衣铺那边如陆二小姐所言,卑职已将关押的男女暂时转移到了咱们督司。”
“另外还在那附近抓到一名前来探风的小官,卑职请他喝了盏茶,得到一本名册,那上面详细记录了六部各大小官员与一些贵人采买置办、收送往来的人契与银两。”
“六部皆有?”张起时沉眸,手上动作一顿。
“是,这小官心思多又胆小,名册起始距今有六年之久,其中还有惠庆王爷家的……小公子。”
惠庆王爷,皇帝同母的亲弟弟,张起时为数不多亲近的人之一。
气氛忽变沉重,张起时脑中不由闪过几幕年少被人细心维护的画面。
放下瓷瓶,拿起丝布包裹的棉球轻轻压在陆念枝伤口,他问:“陆二小姐可有高见。”
“没有。”陆念枝果断拒绝,“我有长处,不该问的绝不多言,不该知道的绝不好奇。”
“张督帅,越过太子将本属于他的功劳强摘你身,我已有背主之疑,望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马,眼下我自身难保,实不想再蹚浑水……”
“是吗?这世上谁人不知太子最恨背信之人,你既已做了背主之事,何不趁此良机转投于我,免得害他陷入两难之境。”
“我发觉督帅也变了,您不怕此番是我与太子合谋算计你而出的招式?”
“我这人最喜欢把已知的危险放在身旁,日日观赏把玩,直到她熬不住,再一击杀之,永绝后患。”
“疯子。”
“这便算疯?”张起时嗤笑挑眉,“还有更疯,要不要体会一二。”
“不必。”陆念枝惜字如金,趁间隙一把夺过棉球,然后翻转手腕蓄力想将人拍走。
不妨张起时棋高一筹早有防备,他抬臂向上破力,撞走陆念枝手臂,另一只手迅速滑到她后颈擒住下压,然后发狠地啃上她的嘴。
血腥味很快在两人唇间蔓延,陆念枝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震得大脑宕机,四肢僵硬。
【叮!检测到男配对您兴趣值提升猛烈。系统提示,任何感情的开始必然少不了好奇与试探,恭喜宿主距离攻略又近一步。】
啪——
呆愣半晌,陆念枝终于找回理智,抬臂对张起时胸侧来了个肘击,逼退后又照他脸颊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不是急脾气,可面对张起时怎得也忍不了一丝一毫,不管三七二十几,一脚将腿边凳子踹到他脸前。
张起时妥妥无赖,徒手劈碎凳子,身形一晃闪至陆念枝身后,眨眼便将她的双腕死死钳住,又用另一只手绕到她脖子前方扣住她下巴。
“张起时你个王八蛋。”
说到底,陆念枝只是个半路出家的武术指导,和习武多年的张起时没法比。此刻,她被压制的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在嘴上为自己谋些体面。
“除了陛下和太子,你是第三个敢骂我的人,说来,我也好久没听过这么新鲜的词了。”
张起时低头凑近陆念枝脖子,神态一扫半月晦气,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往畅快嘹亮几分。
“不过今日本督开心,不与你计较,但利息总要收一些。”
说着,张嘴咬上了陆念枝脖子。
“张起时你属狗的?”陆念枝痛得皱眉,嘴巴疼,脖子疼,甚至感觉脖子有血落下,“往后别让我逮到机会!”
良久,张起时咬爽了咬够了,心满意足松开嘴,离开前甚是满意地用手蹭了蹭留下的血印战果。
“陆姑娘!”
瞧陆念枝翻身作势,一副要与自己上司同归于尽的派头,候在一旁看了好一出新鲜戏的孙亦礼,立刻高声阻止:
“有一件事你或许会感兴趣,关于你家被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