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容娇弱,身形单薄的女子直冲进周璟珩的怀里,不由分说的开口啼哭。
荼越心道不好,却为时已晚。
“周璟珩你这个混蛋。”在魏阙震惊的目光中,沈知漫大哭道,“都怪你,明知我愚笨还要戏耍我,给我一些难于登天的线索,害我得罪好些人。我如今家破人亡,就剩你一个靠山,你却帮着外人欺负我,当真是一片痴心错付!”
说话间,她还趁乱揍了周璟珩几下,将眼泪全擦在了他那身看似仙气飘飘,实则价值千金的衣袍上。
周璟珩脸都黑了。
荼越连忙上前要拉开沈知漫,身后却传来声音。
“周兄。”魏阙问,“这是沈县主吧?”
荼越心中警铃大作,想起了一个民间传闻——刑部尚书魏大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美人落泪。
他再转头看向沈知漫那张半掩在周璟珩胸口的脸,梨花带雨,美得楚楚可怜,活脱脱狐狸精转世,一副不吸干男人精气誓不罢休的勾人模样,气得牙都痒了。
果不其然,沈知漫甚至还未开口,魏阙就被她蛊惑了,帮起腔来:“我确实听闻前些日子县主入了大理寺,办了些案子,若是真如她所说,那便是周兄你的不是了。她家前些日子遭了大难,如今京中百姓个个心疼不已,怜她孤身一人,平日高高在上的名门望族也知此时不可轻慢她,若是传出去便会失了民心,你向来聪明,如今怎会做出此等蠢事啊?!”
“魏大人,怎可听信县主一人胡言,我们家世子素来清廉,怎可能如此做派?”荼越急得忙解释。
“可县主的眼泪做不得假,定然是受了欺负。”魏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像是信极了沈知漫。
荼越还想再辩,周璟珩忍无可忍:“闭嘴。”
荼越熄了火。
周璟珩耐着性子转向魏阙:“此事我日后再同大人解释,可否容我和县主私聊两句?”
“你当真不会伤害她?”魏阙还有些不信。
周璟珩阖目:“自然,有大人在,我若是还敢欺辱县主,便是不想要我这世子之位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且还堵上了“世子之位”,可见其中分量,魏阙点点头,转身离去。
荼越方才松了口气,又见这人去而复返,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魏阙一脸认真的叮嘱沈知漫:“臣就在门外,县主若有不测,可随时传唤臣。”
仿佛不放心的老父亲一般,难以割舍。
沈知漫擦了擦泪应下,他这才同荼越出了门。
厢房门关闭的那一刻。
沈知漫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气莫名钻了上来,席卷她全身。
身后传来阴沉沉的男声,一字一顿:“沈、知、漫。”
“痴心错付?”周璟珩冷笑反问。
沈知漫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已然换上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挑眉道:“如今该你求我了,你确定要这般同我说话吗?”
周璟珩气笑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那日殿上自诉情深时装得楚楚可怜,我当你真转了性,往后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我叫什么?”沈知漫突然问。
周璟珩答:“沈知漫。”
“是了。”沈知漫笑了,“京中盛传,安平郡主孤女沈知漫乃混世魔王,最善仗势欺人行凶作乱。这三个字自出现起,就与忍气吞声毫无干系,我这辈子也绝无可能白白受气。所以,你想好如何求我了吗?”
话音落,屋内一片寂静。
做了隔音处理的房间,安静得十分诡异。
沈知漫分毫不让,与周璟珩四目相对。
良久,他不怒反笑。
周璟珩笑得很淡,却不是往常惯用的温和的笑意,而是带着几分邪气的,不良善不友好的笑。可沈知漫觉得,这才发自他内心。
“你今日闯进来,无非是想要获取我藏匿的线索。”周璟珩说,“你不是为着害我来的,因为你不敢,你虽搅黄了我的好事,却也留了缓和的余地,若是你出面便可解此僵局。所以你是想以此作为交换,好让我乖乖配合你查案。”
他的眼睛太毒,一下就看破了沈知漫心中的算盘。
她故作镇定:“是又如何,我无牵无挂,反正迟早要完蛋,拉你垫背岂不更痛快?你若是逼急了我,咱们鱼死网破便是。”
“你不会。”周璟珩一锤定音,“你若是想鱼死网破,最初就不会进大理寺,更不会容忍蒋之远撒野。”
“可是乖乖,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个爹,名叫周承裕?他魏阙今日不给我面子,来日还是得捧着我。你以为我身在大理寺,所以要看他刑部尚书的脸色,可我也是世子,我爹是储君,我不开心了,把他踢下去即可,往后我爱让谁做刑部尚书谁就能做。”
“沈知漫,你拿什么跟我谈判?”
沈知漫不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
可她只有这一条路了,她只能赌。
于是她闭目片刻后,孤注一掷:“刑部尚书确实不止一人能当,可魏阙却实实在在只有他一个。”
周璟珩挑了挑眉。
沈知漫说:“你父亲从小不受宠,是唯一一个未封王留在京中的皇子,若非运气好,事发之时立了功,这储君之位也轮不到他来坐。而当年我外祖父政绩显著无人能敌,又精通纵横捭阖之术,令人望而生畏,才稳坐太子位。可如今挡在前头的人不再是举世闻名的大哥,而是从小不受待见的幼弟,你当真觉得,你的好皇伯们,能够按捺得住?”
“殿下当年夺权赢在未封王,如今却也输在了未封王。”
“你们家有钱有权,却无领地无兵马。”
“而魏阙身后魏国公府,掌十万大军,来日兵权在手,你父亲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这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不做。”
沉默良久,周璟珩淡淡吐出两个字。
沈知漫蹙眉不解。
周璟珩不急不慢地回到桌案前坐下,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其中的茶,而后抬眸:“杀了你,我照样能得偿所愿。”
杀了她。
瞧着周璟珩的神色,沈知漫心知他是真做得出这等事的,顿时冒了满背冷汗。
她故作镇定的的反驳:“那你和你父亲可就背上了我们一家的性命,且不说失了民心,便是来日陛下诘问,你也无言以对。”
“不错。”周璟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却说出了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可若是在这,谁又知晓是我杀了你?”
见沈知漫不言,周璟珩继续道:“宫中太医照料我多年,有好几位与我私交不错,想必若是我开口请求他们必然会助我一臂之力,届时只需让他们证实你自父母身亡后得了失心疯,今日才会闯入锦乐庄陷害我,便可挽回我与魏阙的关系。”
周璟珩所言实在凉薄、残忍,也确实是实话,可沈知漫此刻顾不上恐慌,只顾着琢磨心头猛生出的一个念头。
杀人灭口。
沈知漫恍然大悟,她快步冲上前坐下,认真问道:“你的意思是,在这杀人便可做到悄无声息?”
周璟珩品茶不语。
沈知漫继续道:“是了,若是携带家眷的官员前往三楼议事,大可让妻儿留于二楼或一楼闲逛或小憩,官家的幼童大多还未到欣赏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的年纪,定然会被一楼说书或乐器演奏的事务所吸引,闹着要独自前往,届时大人走不开,也就任由他们去了。而这样性子的幼童,若是走失,只需同大人说一声他自己闹着出去玩了,便可使锦乐庄摆脱罪名。”
“而事实上,他们只需在一楼拐走幼童,再将人带上三楼,房门一关,里头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人察觉了。”
“而能在此做出如此缜密的计谋,唯有锦乐庄的老板!”
茶盏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璟珩与沈知漫四目相对。
片刻后,他笑了。
“这可都是县主自己的猜测,与我无关。”周璟珩说。
沈知漫这下哪还能看不出来,十分上道,连声应道:“是是是,都是我胆大包天胡乱猜测,世子哥哥光风霁月,自是清白公正。只是我一弱女子,身无所长,手无缚鸡之力,你我又是一家人,可否相助我些许呢?”
她这一声世子哥哥喊得周璟珩眉目舒展。
果不其然,周璟珩放下茶盏便问:“想让我帮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