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摄影活动结束一个月后，祝澄收到了S大摄影系的录取通知书。她把通知书和那张偷拍陈逾白的照片并排放在书桌上。

    "所以你要去追学长咯？"林小满晃着果汁杯，冰块叮当作响。

    祝澄用镜头盖轻敲桌面："是去学摄影。S大本来就是梦中情校。"

    "S大确实好。"林小满突然压低声音，"话又说回来，我打听到了，陈逾白在S大可是风云人物。摄影社副社长，校报首席摄影，去年校园歌手大赛还拿了亚军..."

    祝澄的指尖在照片边缘摩挲出一道浅痕。她想起上周的告别聚会上，陈逾白说起大学时的神采飞扬，那是种她尚未企及的光芒。

    "知道最绝的是什么吗？"林小满凑过来，"他前女友是文学院院花！"

    相机屏幕突然熄灭，映出祝澄微微僵硬的表情。她假装整理镜头："关我什么事？"

    九月的S大梧桐大道洒满碎金。祝澄拖着行李箱站在校门口，突然被人潮中的闪光灯晃了眼。抬头看见摄影社招新的摊位前，陈逾白正被几个女生围着问问题，黑色相机带斜跨在白色卫衣上，笑起来时虎牙闪着光。

    “请问这里是摄影社吗？”

    他抬眼看见祝澄，少女站在门口，发梢沾着花瓣，怀里抱着一台贴满卡通贴纸的老式胶片机。阳光从她背后斜切进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像是旧照片里走出来的幻影。

    他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了。镜头摔在地上的闷响惊醒了所有人。社长跳起来骂他败家，他却只看见她微微睁大的眼睛——圆润的杏眼，瞳仁在光线下泛着浅褐，像他收藏的那卷1998年的富士胶片底色。明显怔了一瞬，又随即扬起下巴："学妹要入社？"

    "嗯。"祝澄把碎发别到耳后，"需要测试水平吗？"

    陈逾白接过她递来的作品集，指尖相触时带着夏末的余温。翻到某页突然停住——那是张夜间星轨图，角落里有个模糊的侧影，正低头调整三脚架。

    "我记得这天。"他声音很轻，"你用了我的星芒滤镜。"

    社团招新结束已是黄昏。陈逾白自然地拎起祝澄的相机包："送你回宿舍？"

    路过食堂时，突然有个穿碎花裙的女生小跑过来："逾白，下周采风还去青龙峡吗？"

    "看天气。"陈逾白笑笑，转头对祝澄介绍，"文学院苏棠，我们社文字记者。"

    苏棠的目光在祝澄身上停留两秒，突然挽住陈逾白的手臂："你答应帮我修图的。"

    祝澄默默后退半步，却撞上某个坚硬胸膛。

    “学妹！又见面了！”男生身着规整的白衬衫，带着金丝眼镜，一脸成熟气质，手腕的劳力士及其显眼。

    “周学长吗？好久不见！”

    虽然印象不深，但祝澄还是一眼认出——是高中时期的学长。他长期作为年级榜第一出现，在学校开放日上，经班主任介绍便相识了，自己还曾借过他的优秀笔记。

    陈逾白皱眉抽出被挽住的手臂。

    苏棠继续："逾白，我有个采访创意..."

    路灯亮起的瞬间，祝澄看见陈逾白后颈的医用敷料边缘又翘起来了。她悄悄从包里摸出新的，却发现苏棠已经自然地帮他按平了翘起的角落。

    宿舍楼下，陈逾白突然说："下周采风你也来？"

    "我水平够吗？"

    "构图比某些老社员强。"他笑着倒退两步，身影融进夜色里，"对了，你贴敷料的手法比她专业多了。"

    祝澄站在台阶上，听见自己心跳震碎了满地月光。

    十月的摄影社例会，祝澄被分到和陈逾白搭档拍校运会。她提前半小时到达操场，却发现看台上苏棠正弯腰给陈逾白看相机屏幕，发梢垂落在他肩头。

    "学妹来得正好。"苏棠笑着招手，"帮我们拍张工作照？"

    祝澄默默调整焦距，取景框里的陈逾白却突然抬头，视线穿过镜头直直望向她。快门按下时，苏棠正好凑近他耳边说话，从某个角度看像在接吻。

    "角度不错。"陈逾白查看成片时挑眉，"故意虚化前景？"

    祝澄低头收拾三脚架："失误。"

    跳高比赛开始后，她躲在看台角落拍特写。忽然有人递来冰咖啡，陆予川不知何时坐在了她旁边："小满让我盯着你。"

    "什么？"

    "她说..."陆予川难得露出无奈表情，"有人需要助攻。"

    跑道上突然爆发欢呼。陈逾白正在拍冠军冲线，苏棠举着话筒挤在最前排。祝澄的镜头却转向了场边——有个小男孩摔倒在跑道旁，陈逾白立刻蹲下帮他贴创可贴，阳光在那头卷发上跳跃。

    "这张。"陆予川突然指向她屏幕，"比冠军照有价值。"

    祝澄惊讶地看他一眼，美院男生已经起身离开，素描本里飘落一张纸——上面画着林小满在高中篮球场蹦跳的样子，边缘写满细小日期。

    运动会后是社团庆功宴。KTV包厢里，苏棠唱着情歌坐到陈逾白身边。祝澄缩在角落修图，突然收到短信：「后门消防通道，带上你拍的胶卷。——陈逾白」

    陈逾白站在安全出口的绿灯下，指尖转着金属哨："真以为我叫你来看这个？"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苏棠刚发的朋友圈——她和陈逾白的合影配文"最佳搭档"。

    "你..."

    "那个……周淼在追你？"陈逾白突然逼近，"建筑系那个戴劳力士的。"

    祝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熟悉的松木香："所以？"

    "所以。"他抽出她包里的胶卷，"这张我买断了。"那是苏棠看似亲吻他的错位照。

    祝澄突然踮脚抢回胶卷，鼻尖差点蹭到他下巴："陈逾白，你在吃醋？"

    安全出口的绿灯映在他瞳孔里，像潭水下的碎玻璃。祝澄看见他喉结滚动，医用敷料下的疤痕微微发红。

    "我从不..."

    消防门突然被撞开。苏棠红着眼睛冲进来，看到他们时明显僵住："你们...社长找你。"

    陈逾白离开后，苏棠擦了擦眼角："抱歉，我不知道你们..."

    "我们没关系。"祝澄机械地回答。

    苏棠苦笑：“但他存了你拍的照片，相册标题是你的名字。”

    回包厢的路上，祝澄在洗手间用冷水拍脸。镜子里突然出现陈逾白的身影，他靠在门框上，刘海垂落遮住半边眼睛。

    "那个文件夹，"他声音沙哑，"是分析你构图用的。"

    祝澄转身时差点撞到他胸口："为什么是我？"

    "因为..."陈逾白突然握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后颈，医用敷料下的皮肤烫得吓人，"只有你知道我这个地方会发烧。"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颤动的阴影。

    祝澄的指尖还贴在他发烫的疤痕上。"陈逾白。"她轻声说，"你文件夹命名真土。"

    他俯身时带着清冽的酒气："那该叫什么？《祝澄的108种构图美学》？"

    安全出口的绿灯在远处闪烁，像暗房里唯一的红灯，照见所有无处躲藏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