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迎新会结束后的第三周，摄影社组织了青龙峡采风。祝澄在宿舍楼下等接驳车时，反复检查背包侧袋——医用敷料、镜头清洁布，还有那管草莓味唇膏。林小满昨晚的视频通话还在耳边回响："涂一点点！就当他是个需要调白平衡的静物！"

    "学妹。"

    熟悉的声音让祝澄差点摔了镜头盖。陈逾白斜挎着相机包站在晨光里，黑色冲锋衣拉链只拉到锁骨下方，露出里面那件她曾在龙舟赛见过的旧T恤。他今天没戴金属哨，取而代之的是个银色小挂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社长让我带新生组。"他接过祝澄的登山包掂了掂，"装备挺全。"

    祝澄假装整理刘海掩饰发烫的耳尖："你经常来青龙峡？"

    "第二次。"陈逾白把包还给她，指尖不经意擦过背包带上的磨损痕迹，"上次来还是大一..."他突然顿住，望向马路对面。

    祝澄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苏棠正小跑过来，粉色冲锋衣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她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发梢卷成完美的弧度，指甲上还画着微型相机图案。

    "逾白！"苏棠很自然地挽上陈逾白的手臂，"我带了新买的渐变镜，等会儿借你试试？"

    陈逾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没抽出手臂："嗯。"

    车上，祝澄选了靠窗的单人座。透过取景框，她看见前排的陈逾白正低头调试苏棠的相机，修长的手指在按键间跳跃。阳光穿过车窗在他睫毛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鼻梁的弧度像她拍过最完美的山脊线。

    "学妹要不要也看看？"苏棠突然回头，把相机递过来，"逾白刚调的参数。"

    祝澄接过相机时，屏幕还停留在上一张照片——陈逾白睡在图书馆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凝成金色的光点。拍摄日期显示是三天前。

    "构图不错。"祝澄平静地评价，把相机递回去，"但高光部分过曝了。"

    陈逾白突然抬头看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青龙峡的雾气还未散尽。祝澄跟着小队沿木栈道拍摄，刻意与陈逾白保持三个人的距离。转过某个岩壁时，她发现一丛绝佳的蕨类植物，刚架好三脚架，就听见身后传来争执声。

    "我说了不想拍人像！"陈逾白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烦躁。

    "可社刊需要..."苏棠的撒娇戛然而止，因为陈逾白已经大步走向祝澄所在的岩洞。

    "需要帮忙吗？"他蹲下来时带着松木防晒霜的气息，冲锋衣下摆扫过祝澄的手背。

    祝澄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这个角度光线变化太快。"

    陈逾白研究了一会儿岩壁，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小物件——星芒滤镜，边缘贴着熟悉的彩色胶带标签。"试试这个？"他帮她拧上滤镜，虎牙无意识地刮过下唇，"晨雾加上星芒效果，应该..."

    "像梦境。"祝澄脱口而出，随即懊恼地咬住舌尖。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种感性到矫情的评价。

    但陈逾白笑了，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龙舟赛那天她见过的、真正开心的笑容："没错。"

    快门声在岩洞中回荡。祝澄透过取景框看到的世界被星芒滤镜重塑，而陈逾白就站在那片璀璨光芒的边缘，后颈的医用敷料在潮湿空气中微微卷边。

    中午休息时，大家围坐在观景台吃便当。苏棠端着两份精致餐盒挤到陈逾白旁边："我特意做了减脂餐..."

    "谢谢，我自己带了。"陈逾白从背包掏出个简易饭团，包装纸上印着便利店logo。

    祝澄躲在人群边缘啃三明治，突然发现背包侧袋多了个东西——那枚星芒滤镜，底下压着张便签纸：「下次采风还我」。字迹潦草得像匆忙写就，最后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

    返程的小巴上，祝澄假装睡觉避开社交。半梦半醒间，闻到一阵熟悉的松木香。她微微睁眼，发现逾白不知何时坐在了过道另一侧，正用手机查看今天拍的照片。屏幕上突然弹出条消息：「晚上还去图书馆吗？」联系人显示「苏棠」。

    祝澄迅速闭上眼，却听见相机包拉链的声音。片刻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是那枚金属哨，现在挂在了一个小巧的银色挂坠上。

    "纪念品。"陈逾白的声音很低，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上次龙舟赛的赞助商送的。"

    祝澄握紧金属哨，假装还在熟睡。哨子底部新刻了细小的图案——不是龙舟，而是一台微型相机，镜头部分正好对着挂坠上的星形凹槽。

    回到学校已是日暮。下车时陈逾白被社长叫住商量事情，祝澄独自往宿舍走，突然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祝澄！"苏棠追上来，脸颊因小跑泛着粉色，"能帮个忙吗？"她掏出手机，"逾白生日快到了，我想集合大家的祝福视频..."

    屏幕上是张合影：陈逾白和苏棠站在圣诞树前，他难得穿了正装，领带却系得松松垮垮。

    "你们..."祝澄的喉咙突然发紧。

    "去年联谊会拍的。"苏棠笑着划到下一张，"这张是上个月..."

    祝澄没再看下去："抱歉，我和他不熟。"她把金属哨塞进背包最深处。

    宿舍楼下，祝澄撞见了抱着素描本的陆予川。他难得主动开口："小满让我把这个给你。"

    素描本里夹着张照片——是林小满上周来学校玩时拍的。画面角落，祝澄正低头调试相机，而几米外的陈逾白望着她的方向，眼神专注得像在观察某个罕见的光学现象。

    "她让我转告你，"陆予川面无表情地复述，"'他看你的时候，根本不像看普通学妹的眼神'。"

    祝澄把照片翻过来，背面是林小满潦草的字迹：「PS.你家陈学长前女友其实是文学院学生会副主席，去年就出国了，苏棠只是他社团同事！！！」

    当晚，祝澄躺在床上反复查看那枚金属哨。在某个特定角度下，星形挂坠会折射出七彩光斑，像把微型彩虹握在手心。手机突然震动，陈逾白发来条消息：「下周流星雨，天文台拍摄去吗？社长要求带新生」

    紧接着又一条：「PS.记得带三脚架和你那个...构图眼光」

    祝澄把金属哨举到台灯下，发现相机图案旁边还刻着微小日期——正是他们初遇那天，龙舟赛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般黏稠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