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楚霏再次来到定国公府,这次安国公、镇南侯都暗中来了。
“陛下的太监总管叫李忠义,先帝称帝那年入宫的,被分配到了彼时还是皇子的陛下身边,因贴心懂事、有眼色得到看重,陛下登基后就成了太监总管。”定国公大概介绍了昌平帝的太监总管的身份。
镇南侯:“李忠义比陛下年长七八岁,到陛下身边后,他跟随陛下一起学文识字,所以他现在是陛下掌握宫内宫外消息的耳目,有传言宫中的暗卫也归他统领。”
安国公也道:“我们查了这小子,发现他行事很谨慎,虽在宫外置了产,却没干过半点仗势欺人的事,还收养了几个孤儿,此外,他在外的宅子管家每月会在城中设粥棚接济人,查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他有啥问题。”
楚霏点点头表示了解,这么听来,李忠义这个太监总管还是个好人。
不管哪里的历史,宦官都不招人喜欢,因为这种身有残缺的人一旦得势,很容易就会变态,要么权欲心膨胀、做事肆无忌惮,要么心狠手辣、杀人如杀鸡,能保持本心良善的少之又少。
“今日他在宫外?”楚霏问。
定国公三人相互看看,镇南侯道:“是,每月他都会向陛下告假一两天,是为了出宫看看收养的孩子,担心他不常在,宅子里的下人欺负他们,今日正是他这个月告假出宫的第一天。”
“那就走吧。”
楚霏这话一出,另外三人惊讶一瞬,自发跟上了她。
他们三个都是勋贵中权势地位排在前面的,经常求见陛下或是得陛下召见,对李忠义也算熟悉,以前对这人观感一般,甚至还因他身有残缺、不算个完全的男人而心怀鄙夷,但这次仔细查了他后,他们对这人的看法都好转了很多。
撇开李忠义太监的身份和他的立场,这人秉性其实不错,也没查到他在陛下面前给谁进谗言,对比历史上那些为非作歹的内侍,他可就好太多了。
所以,在不知道赵庄的夫人会如何对李忠义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跟上去看着点吧!
楚霏无所谓他们跟不跟,但因他们跟上来了,便也放慢了些速度,免得他们跟丢。
定国公、安国公、镇南侯都有武艺,自被楚霏喂毒后,想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得夜里做事,他们都不约而同练起了轻身功夫,这数月下来,虽远远赶不上她,但也比之前好多了。
三人缀在楚霏身后,看着她轻盈如燕地在各家屋顶瓦片上起落飞掠,哪怕是需要落在瓦片上借力,都轻得没有半点声音,他们就不行了,为了不惊动人,只能在屋脊上借力,且他们能明显感到她在刻意放慢速度等他们。
一行四人很快到了李忠义在宫外的宅子,此时夜色已深,宅子里的下人都去休息了,只他住的主院屋内还有昏黄的灯光。
定国公、镇南侯、安国公视线一碰,自发地分散开,把主院的下人都给打晕了,等他们做完这些再踏入屋内时,就发现昏黄的烛光被挪到了角落,李忠义正一身寝衣、光着脚被楚霏按在椅子上,地上还有打翻的洗脚盆和水,显然,刚刚他正在洗漱。
“院中下人都解决了?”楚霏头也没回,冷淡的声音问道。
安国公“嗯”了一声,为免李忠义凭声音听出他是谁,就刻意压低了嗓音,瓮声瓮气补了一句:“晕了。”
李忠义本来吓得肝胆俱裂,以为碰到了什么入室杀人的匪徒,把他院里的下人都给杀了,一听是打晕了,顿时就没太怕了,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我让你出声,但不得喊叫,否则……你该知道我下手的速度远比你出声快。”楚霏一进门制住他后,就点了哑穴没再让他出声。
李忠义连连点头,心里冷静多了,他暗自猜测这行人的目的是什么,求财还是别的事?
是的,他已感觉到此时屋中至少有三人左右,他们都是一伙的。
楚霏伸指解开哑穴,李忠义后仰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只抬手揉了揉被点的地方,不敢移动半分,他努力让声音平缓:“敢问尊驾所为何来,还请坦然告知,能帮的我绝不推辞!”
以他的身份,这话份量就重了,但不论是楚霏等人还是李忠义,他们都清楚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此来只为打听消息,我也无意取你性命,不过……你要是故意隐瞒消息,那我虽不会杀你,但让你生不如死还是能行的。”楚霏冷漠道。
定国公三人穿着夜行衣各自站在屋中阴影中,避免让李忠义看到他们的身形,以免被他认出来。
听到这话,他们心间皆是一颤,从这话中感受到她对陛下没什么好感,且……对查探赵庄死因这事,怕是快没耐心了。
“尊驾请问,我若知晓,必不敢隐瞒。”李忠义忙道。
“但愿如此。”楚霏冷声问,“赵庄中毒而亡,可是昌平帝所为?”
李忠义一愣,半晌没言语。
但楚霏问话前已紧盯着他的神色变化,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这……并无此事,先靖北侯忠于陛下,陛下怎会毒杀他,纯属无稽之谈!”李忠义是这样回答的。
楚霏冷笑一声,没再问第二遍,而是干脆利落再次点了他哑穴,手便捏在了他肩膀那儿,干脆利落卸了他胳膊,跟着一刻没停,胳膊、腿凡是有关节的地方,都被她给卸了,手法既快又狠,怎么疼怎么来。
李忠义无声地哀嚎,偏发不出半点声音,整个人一身身的冷汗直冒,脸都疼得一片惨白,卸了关节的他如同烂泥般摊在椅子上,可谓是凄惨至极。
安国公、定国公、镇南侯:“……”惊骇之余,实在没法再看,都撇开了视线。
真狠呐,出乎他们意料的狠!
大家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残肢断臂、血肉横飞,这些情景谁没见过,可战场以外,能面不改色、迅猛如电地这般下狠手的,他们活了大半辈子,真心只见识到这一个。
楚霏再次解开李忠义的哑穴,淡声道:“第二次机会,劝你想好再说,卸个关节而已,不过是开胃菜,但你若还不愿意说,那……我会让你尝尝何谓生不如死。”
李忠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疼得不受控制痉挛,他声音轻而断续:“我……我所言,句句……属实,陛下……不曾,曾给……赵庄,下……下毒!”
楚霏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抬了下手,就将他拨到了地上,她捏开他的嘴,往里面扔了一颗药,慢吞吞道:“好好享受吧,李总管!”
她随意点住李忠义的哑穴,起身慢条斯理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眸光平静无波地俯视着地上胳膊、腿、手脚都胡乱弯曲的人。
一盏茶之后,李忠义像条蛆虫似的在地上扭动,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充血大睁,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来,身上更是汗如雨下,把寝衣都给浸透了,要不是出不了声,相信他的哀嚎痛呼能冲破天际。
任谁都能看出他有多痛苦,比受了酷刑还痛苦万分。
安国公三人下意识去看坐在椅子上的妇人,就发现她一直盯着地上扭曲如泥的人,眼神、面色都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不忍、痛快等情绪,就仿佛面前这一幕和她看到的一片叶、一块石没什么区别。
真是……冷酷到极致,也漠然到极致。
即便是他们,此刻亲眼见了也胆寒,这妇人心硬无情的程度超乎他们想象。
再回想起她给他们喂毒,还按时给了延缓发作的解药……与此时一对比,竟显得温和良善多了。
李忠义痛得感觉快要死了,却偏偏又没死,连绵不绝的痛仿佛从骨头缝往外溢,经过血□□延至四肢百骸,竟是比受刑还痛苦百倍、千倍、万倍!
一炷香后,那些痛感如潮水般褪去,竟像是从未来过,而李忠义则摊在地上,只微微的呼吸能证明他还活着。
楚霏弯腰解开他的哑穴:“第三次机会,我想你该明白怎么说了吧!”
李忠义颤抖着,既是剧痛后的身体反应,也是心里生了惧意,他自以为挪动着躲避这个魔鬼了,可实际上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对陛下的忠诚和对方才经历的畏惧在内心交织较量,良久,在楚霏再次靠近的时候,他气若游丝道:“我……说,说!”
楚霏仍是俯身靠近了他,先往他嘴里扔了颗药,李忠义都绝望了,以为又是一颗方才那样让他痛到生不如死的药,可很快他就发现药入喉间,化作一道暖流进入肺腑,他竟慢慢有了些力气。
“说罢,前因后果、如何用毒、目的为何,一一据实道来。”她淡声道,“真实与否,我自会判断,希望你珍惜这第三次机会,莫要妄想着欺瞒哄骗,那后果……你怕是承受不起!”
李忠义颤抖着,心里是真的怕了:“我……我知道了。”
他明显感到身体有力气多了,除了胳膊、腿、手脚还弯曲着,就好像从未经历过刚才那场剧痛煎熬。他再看楚霏时,目光就慎重敬畏了很多,这蒙面女子的药当真是出神入化,就算是宫里医术最高明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药来。
这蒙面女子……惹不得!
李忠义以亲身领教了她的厉害,虽然对陛下心生愧疚,但此时此刻,他得先保住自己的命才有资格谈其他。
所以,陛下,对不住了,李忠义今天怕是不能“忠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