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一时间正值春末,街上的桃花糕从最初络绎不绝到门可罗雀只过了没几天。虽然街上依旧热闹,可少了许多像白芷一样年纪的少女出行。
听说自从李明珠失踪一事被众人知晓,乡民们都有些惶恐。像李家家大业大的人都能出事,更何况他们平头老百姓呢?
盗匪一日未能清剿,怕众人一日不得安宁。
衙门现在一定心急如焚才是,不知干娘如何了?白芷有些担忧,但转念一想,她是县令夫人,身居高位,非一般人能企及的,也不用过多担心。
白芷走到城门口,拿出自己的路引,守卫看了看,只见面前的少女一袭素绢襦裙,头发松松绾作垂髻,简洁大方,只斜插一支木簪,干净清透。他好心提醒道:“姑娘一个人上路,要小心些。”
她低声感谢,收拾好包袱就接着启程,不经意间看到城门的守卫比从前来时要多了不少,暗自皱眉,同时加快脚上的步伐,朝着城外的庄子去。
再看到庄子的门檐时,她的心境已不复从前。来到异世的慌乱,面对继母的刁难,自己都一一化解,还怕别的吗?
她上前推开大门,准备迎接新的未来,当看见庄子恍然一新的模样心脏有些砰砰作响。
散乱的工具都被整齐地摆放在一旁,颓废的青苔早已消失不见,曾经死气沉沉的院子洋溢着生机勃勃。石桌上摆放着装饰的花瓶,花瓶虽只是普通的白瓷,鲜花也是随处可摘的桃花,但这份巧思却不是谁都有的。
十一在房内静心打坐,正准备出门时感受到了气息,推开房门一看,只见白芷轻装淡雅地站在院内,像支孤傲清高的玉兰,散发着迷人香气。
说不出话来,在院中人扫视过来后,清醒道:“姑娘可是让我好等,若再不来,我就要夜闯香闺了。”
自那日玄天观一别,确是好些日子不见,临走前对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我要你成为我的侍卫。”
“姑娘,救命之恩可不能让我答应这等无理的要求。”
“我虽不知道你为何一直在与玄天观作对,但我同样对它感兴趣,我们目的一样,为何不能携手。我看的出,你的武功很高,而我身边正却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如此不正好。你居无定所,我身为白家的大小姐能给你的好处不会少。”
......
十一当时并未答应,只是推脱说自己有事在身,不能答应。但其实心中已是认可她说的话。他的身份始终只能在暗地里行事,有一个明面上的主子会方便很多。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上次玄天观爆炸后,自己的上任雇主一直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
白芷当时看出他有所动摇,只说过些日子再和他具体商议,给他一个考虑的时间。一眨眼,半个月过去了。
白芷静静地看着十一动作娴熟地从房间里拿出一套茶具放在石桌上,显然是要好好招待她的样子。看样子今天的谈话一定会很顺利。
“姑娘,请坐。”十一伸手示意。
她微微俯身,坐在了他的对面。
“姑娘就这般相信我吗?”十一看着白芷毫不在意地端起茶杯直接入口,倒有些意外。
“你救过我,”白芷轻声说道,“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哈哈哈哈!”十一听了这话,捧腹大笑。师父要是知道有一日,他会被这样评价,一定也会像他一样的。“姑娘真是善良,没有一点防人之心啊。”
白芷不以为意,她知道她并没有完全适应这个社会,都有些忘记这是个君权至上的地方了。
在这,人不重要,贵族老爷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如同她一般大的柔弱小姐此时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心地在家侍奉长辈,以待出嫁。可若真的这般做,自己早就下黄泉了,就像原主。逆来顺受只会被人一步步吞噬,掌握主动权方为上策。
“大小姐不知要让我以什么理由光明正大地进府呢?”十一很是好奇,他这样陌生男子突然接近深宅大院的小姐一定会引来怀疑。
白芷淡淡地啜饮,说道:“只需说你是我曾在路边救过你的性命,你为报恩,愿以一身武力报答即可。”
这个理由她早就想好了,即便是王氏也挑不出错。
“看来你是答应我了?”她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十一偷偷瞥了一眼,又赶忙喝茶掩饰自己的在意,拼命让自己忽视那双清透亮丽的黑眸,正经地说道:“在下十一,愿为小姐马首是瞻。”
白芷不自觉地呼了口气,有些轻松又有些兴奋。这趟她并未太大的把握,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必定是自命不凡之辈。她的任何手段都无法动摇一个高手的意志力,但凡事都不能轻言放弃,这也是她亲自前来的意思,还好一切如她所料。
“对了,我之前问你的话你没回答,”白芷突然发问,“那天你去玄天观究竟所谓何事?”
这件事在那天她就已经问过十一一遍,只是他闭口不谈,现在他们为了一件事,该把相互的资料整合一下,这样才好拟定接下来的计划。
十一没想隐瞒,只要对面不是玄天观的人,告诉旁人也无妨:“那天我本想趁着玄天观都忙着募捐,进去细察一番,找到了密室想引人上钩,没想到.....”
没想到,来的是我。白芷把他为说的话在心中补全。
“玄天观与你有什么关系吗?”白芷紧紧逼问道。
十一不显山不漏水地反问道:“小姐你不也是对玄天观极为上心吗?这其中缘由在下也很好奇。”
白芷脸上带笑,但内心忍不住骂道:弄清楚,现在谁才是主子。
十一觉察到自己态度不端,想到自己以后可是要在白芷手下干活的,万一她要是不高兴,克扣自己的月银怎么办?
“咳咳咳,”他故作不适,随即又正色说道,“玄天观嘛,很是奇怪。你有没有想过,他既能在这城中建观,想必已是有许多信众。这每人每月的供奉怕是不少。”
这事白芷知道,荀夫人曾说道城中大部分大户人家都信奉玄天观。
他继续说道:“可你知道吗?每月玄天观的银子总是对不上数,有许多都不知去向。”
“或许是玄天私自挪用了。”白芷回答道。大家本就是信奉玄天,供奉也大多是为了他,有些数目不清,他自己用了也不奇怪。
“可是你看玄天本人的样子,”十一提醒道,“玄天观每月供奉数再养活几个这样的道观也不是不可能,他们花钱大手大脚便罢了。可道观中皆是相当朴素。这钱究竟去哪了呢?”
确实,大批的钱财不知去向是很稀奇,但是......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白芷并没有因为他转移话题而忘记该问的问题。
十一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心想:好似身份倒转之后,她越来越敏锐了。
他无奈开口道:“是我的朋友曾信奉玄天,认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结果发现他只是个骗子,想要回钱财,但最后人财两空。我为他打抱不平,只是想要了解一下玄天观,没想到越查越深,最后脱不了身。”
白芷听不出这话是真是假,但到底他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这才放下心来。
“好吧,我相信你。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侍卫了。走吧。”白芷放下茶杯,起身准备离开。
十一倒是一脸疑惑:“去哪儿?”
“你不能再住在这了,不方便。我先去城中给你找个住所,过两日你再上门,这样顺理成章。”
“好歹让我收拾一下吧。”
*
“小姐,你找得到地方吗?”十一幽怨的声音回荡在耳旁。
白芷被指责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站在一旁。
本来按计划,白芷带十一进城去安排好的地方入住,但她走到一半,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只知道那地方的具体方位,可从没去过。
她带着十一在城中绕了半圈都还没找到地方,问十一,他只说不知道,一切听小姐安排。就这样,两人站在路边好一会都不能动身。
十一难得看到白芷焦头烂额的样子,不出声打扰,可周围偷偷打量的眼光让人有些厌烦。一男一女站在街市上有些惹眼。
他皱着眉,将白芷带到一旁小店里就坐。
“小姐,都大中午的了,该吃饭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可不能饿着。一切吃完饭再说。”十一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叫店小二过来。
白芷泄气,靠她是不行了,可还有别人呢,等店小二来问问就知道地方了。
正巧,店小二拎着茶壶给他们添茶。
“小二,我想问问......”
“驾!”
白芷正要开口问话,就见街市上有一大批人驾着马车不知朝何方向驶去,引起一片议论。
“这些是什么人?”
“你看他们穿的衣服,青白素纹,这分明就是玄天观的那群道士。”
“他们这是要去哪啊?”
“半月一布施的时候到了吧。”
白芷静静地看着这群人远去,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该点菜了。”十一说道。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不会吧。他心想。
“等吃完饭,我们先去看看玄天观的布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