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李小姐已安然无恙地回去了。”明尘低着头回禀道。
玄天微微一笑,眼里还带着一丝欣慰,说道:“辛苦你了,你忙了这么久,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看你这些时日消瘦了不少,就先将你手里的活交给明心吧。你就安心地在观内休息。对了,从明日开始,你到我房中来,为师要好好检查你的功课。”
玄天观年轻弟子每日功课不少,可这其中不包括明尘。
明尘乃玄天座下大弟子,早已出师,可自行安排,并不需要事事遵循普通弟子的规矩。
玄天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漏洞,但情急之下也寻不到其他的借口,只能回补道:“你知道观中最近不太平,有你坐镇,为师也可放心些。且你近日行事颇有些不知分寸,你心绪不平,又如何能安心修道。为师都是为了你好,你多习些功课,也可早日成为像为师这样的人。”
明尘平静地听着玄天的教导,未曾生气,也不曾流露其他的情绪。
玄天偷偷瞥了一样明尘,看到他如木头一样傻楞着,觉得自己好似在对牛弹琴。
从前只想着这样云淡风轻,不显山不漏水的模样很好,天然的为自己加了一层面罩,不让人轻易地看穿。
可当他是想要看穿明尘的人时,就难免觉得棘手。
“师父,您的话我本应遵从,不过......”明尘终于给了玄天一个反应,但玄天听这话茬有些不对。
“送李小姐回府时,她说想要我每日去她府上驱邪气,说她这段时间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身带邪气所致。我已然应允。如果每日去李府的话,回来怕是太晚了,恐打扰师父您的修行。”明尘浅浅说道。
“什么?这事你该与我商议才是,怎可私自做决定?”玄天听后,大为不满。李府可不是一般人家,况且有些事也不能让明尘知道。
“师父,是弟子的错。还请师父责罚。”明尘认错的速度很快,也并不为自己辩解。
见状,玄天也不好苛责,毕竟李小姐极其依赖明尘也是他有意为之,只说道:“罢了,想来李小姐过些日子就好了,等她好了,你再过来听课便是。”
明尘点头称是。
“但你不可与其走的过近,坏了清修。”玄天暗暗警告,见明尘并无反对之意,又说起另一件事,“为了罚你这些时日行事不端,这个月的药没了。”
玄天是为自己出气,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不会反抗。
果然,明尘安静地接受后就离开了。只是玄天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明尘关门看向他的一眼,饱含厌恶之情。
*
李府
李明珠一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就不想再忍了。她先是将自己房间内所有的摆设都扔在地上,看到它们破碎的样子才决定心里舒服了些。
但还不够,根本不够,她心想,该所有人都去死才对。她想破口大骂,但是多日的奔波疲乏都在此时涌现,她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想要呼吸空气但始终喘不过气来。
李夫人紧跟着李明珠的脚步,可她走得太快,当她追上去时,只见到满地疮痍以及脸色苍白的李明珠。
她赶紧上前扶着李明珠坐下,用手在她背后拍打,帮她顺气,同时担忧地喊道:“明珠,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啊!明珠!”
李明珠在李夫人的安抚下,渐渐缓过神来,只大口吸气,来平复内心的愤懑。
李夫人看着女儿心绪平稳,忍了许久的话终于开口说道:“明珠,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她一想到明珠的遭遇就泪流不止。
本来她将玄天有异之事禀告衙门之后,就一心呆在府里为女儿诵经祈福,道士没用,佛家说不定有用呢,她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可还没等衙门的消息传来,玄天观先给她递了信说李明珠就在观内。
她大吃一惊,反应过来后就是震怒。果然她想的没错,这一切都是玄天在搞鬼。玄天这个老东西,她早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还是一心信奉他,结果呢?却害了自己的女儿。
她怒气冲冲地赶到玄天观却发现事实并非她想的那样。她看到李明珠满身污秽地躺在客房里时,心都凉了。再听到玄天说是自己手底下的弟子发现不对劲,在一个转运货物的马车里发现了昏迷的李明珠。
后来调查得知,车夫乃是城外一座野山上的土匪,李明珠早就该出手了,可因为最近城内戒严,一直未能运出去,好不容易寻得机会,却被玄天观发现了。
她一听当场就昏了过去,这一个黄花大闺女失踪这么多天,哪怕没找到人,也存了一丝希望,是不是生气跑到别的县里去了?但现实给了她一棒,并不是。
待她醒来,看着女儿正无措之际,玄天给了她一个解决目前困局的方法,只需要做一场戏。
后面才有了李明珠在玄天观的那番说辞。
为了女儿的声誉着想,这件事本应结束,但李明珠不甘心,就将内情都告知了官府,希望他们去剿灭城外的土匪,想来如今县令府也是热闹一片。
她的心本也该定了,可看女儿憔悴的脸庞,她觉得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李明珠听到母亲的问话,冷笑出声:“还能有什么事?这段日子所有发生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明珠,你何必如此生气。娘也是为你好啊,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又多担心你。”李夫人伤心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是安全地回来了?”李明珠冷漠道。
李夫人欲言又止,李明珠意识到母亲想说什么,死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难不成母亲最担心我的不是安全,而是我的身体,我的贞洁吗?”
“你这个冤家啊!”李夫人听到李明珠的话,哭诉道:“这个时候还要刺我吗?我就你一个女儿啊!你出了什么事就我最着急,你如今还要伤我的心,我不如死了算了?”
李明珠冷眼瞧着李夫人做戏心想:她总是这样,说的话永远为你好,可做的事却又不顾你的感受。
世界上总是如此,你不能说她不好,因为你们是血脉相连之人,不会有任何人比你们的关系还要紧密。你身体里流淌着她的血液,你在她的身体里待过十月之久,就像她的器官一样,曾是她的一部分。可也正因如此,她对待你就像所有物一样,占有,控制,不希望你展露出叛逆的枝桠,否则她会狠心地将你折去。
“我很好,这些时日只是没吃饱,他们并不敢对我怎么样。”李明珠说道,事情的真相没人会在意,很多事也不必纠结到底,只要给个对方想要的答案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李夫人喜出忘外,没想到女儿给了她一个好消息,她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好好好,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饿了是吧,我这就吩咐人去做点你喜欢吃的菜过来,你先休息一下。”
李夫人起身离去,但李明珠开口道:“母亲,父亲知道你拿了五万两给玄天观吗?”
一阵冷风从门外吹向了李夫人,她打了个冷颤,但还是平稳地回道:“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好好休息。”
李明珠只能看到李夫人高挑的背影缓缓离去。
*
白芷过了几天平淡的日子,没人找她麻烦。她写了几封信去慰问县令夫人,但都没有回信,好像玄天观那日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
事不找她,但她还有事要做。
“你要出去?”王氏听了白芷的话,挑了挑眉。
“是,母亲,这是同干娘说好的。”白芷看着正在梳妆打扮的王氏说道。
“不行。”王氏将身上的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示意丫鬟换一件,同时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白芷没想到王氏态度突然变了,连县令夫人的话都敢回绝。
“这......不太好吧。干娘那边怕是说不过去。”白芷说道。
王氏嘴角一挑,说道:“怎么会呢?你看最近城里不太平,都丢了好些姑娘了。你出去,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你父亲可特意叮嘱我要好生照顾你,我可不能辜负他啊,你说是吗,芷儿?至于县令夫人那边,我派人去说一声,想来她也会谅解的。”你拿县令夫人来压我,我也有人做主。
白芷看王氏的态度知道今日怕是不能出府了,也不多纠缠,就告退了。
王氏难得从白芷那扳回一局,在听到她回去生气得将院子里的人都赶走时也没在意。
另一边
白芷回到院子里,将所有的丫鬟都赶走说今日要一个人待着,只留下了拂柳。
拂柳看着白芷走到院墙下,然后拎起裙子一副要爬墙的样子。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拂柳尖叫,吓得白芷脚一滑,差点摔下来。
拂柳见状更是不安,连忙上前抱住白芷。
“你放心,天黑之前我就回来,你先帮我看着点,有人来找我,你就拦着。”白芷想着应当没人会来找她,这个时候出府再合适不过了。
拂柳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小姐,这太危险了,万一不小心摔下来......”
话没说完,就见白芷矫健地爬到了墙头,对她一笑后就消失了。
拂柳无奈,只得按照白芷的吩咐看住院子。
而白芷翻到墙外,看四下无人,就朝着更僻静处走去,直到看到一个水缸才放松下来。
她挪开水缸,拨开杂草,找到了她想要的狗洞,然后钻了过去。
这狗洞是从前原主故意砸出来的,是为了出府方便,没想到如今便宜了她。
白芷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各色摊位沿街排开,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她知道自己成功出来了。
她昂首挺胸,朝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走去,不过她不知道,她想要找一个人,却带回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