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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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孟顽是被冷醒的,窗子不知何时竟然被人打开,深秋的风已经带上染上冬天的凌冽。

    身上不知被谁披上了一件披风,秋风袭来,孟顽打了一个寒战,将身上的披风拢紧,又看一眼自己这身单薄的衣衫,如此下去她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

    她也该为自己谋算一些。

    轻轻摸了一下脸颊竟然不是很凉,看来这窗子应该是刚刚被风吹开的,揉了揉被枕麻的手臂,孟顽起身准备将窗子关上,却瞥见几案上突然多出一抹白色。

    纤细的手轻轻拿起白玉簪子,细细的打量起来,通体白玉制成,细腻润泽,触感温凉,孟顽自小在乡间长大没见过什么钗环首饰,也能一眼看出它的不寻常。

    只看这簪尾栩栩如生的凤凰,她便知此簪必定价格不菲,毕竟连上面的羽毛她都能瞧得一清二楚,更别说这凤凰展翅欲飞的神态,如此的巧夺天工,必定举世难求。

    想起昨夜李翊嫌弃那根青玉簪子丑,今日这白玉簪子就突然出现,是谁的手笔也就显而易见了,不过细细想来他确实没说错,二者相较犹如云泥之别。

    摩挲这手中细腻的白玉,阵阵凉意流入指尖,一直流到心脏却化作暖流浸入。

    这簪子确实精巧好看,但它簪尾的凤凰却让孟顽无论如何也不敢将它带出门,就算她在怎么没见识也知晓这白玉凤首簪不是寻常人家的娘子可以戴的,她这种身份戴出去只怕是要惹出许多是非。

    孟顽幽幽叹了一口气,又多了一根压箱底的玉簪。

    长离怕是做了太久的鬼,忘了人间的规矩,不过这白玉凤首簪子戴不了,孟晖送的青玉簪却是可以戴得。

    从前不戴是她看重这份兄妹情谊,如今这情谊也无足轻重,原本便随处可见的青玉簪子也就更加不重要了。

    这样想着孟顽只觉心中豁然开朗,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这些都多亏了李翊,孟顽觉得要好好答谢他。

    改日得了空她定要给他烧些纸钱,毕竟这白玉簪太过贵重,他一定破费了。

    两仪殿内正在与臣子议事的李翊忽地眉心一跳,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

    身为天子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仔细探究,紧紧是刚才一个皱眉就惹来一阵嘘寒问暖,其中犹以冯士弘最甚,李翊一个眼刀飞去,他立刻忙不迭地噤声。

    “无事。”李翊摆了摆手示意下头的臣子们继续。

    最近冯士弘可谓是殷勤备至,自那日误伤了圣人他便决定痛改前非,定要挽回圣心,今日天微亮圣人就屏退左右,换了一身不打眼的常服策马出宫去了。

    他本想跟上也被撵了回来,只能在寒风中眼巴巴等了一个时辰,这才瞧见圣人带着一身寒气从宫外回来,也不知是何事,竟让圣人如此重视,就连他这个内侍监也不让近身。

    冯士弘见方才李翊皱眉,思来想去都觉得圣人定是今晨匆匆出宫受了寒,灵机一动便悄悄吩咐宫娥端上一杯滚烫热茶来。

    将热茶放在李翊手边,冯士弘悄悄觑了一眼李翊的神情,心中笃定他此举必定可以挽回圣心,自此他又是圣人身边最得力的人。

    可李翊刚端起茶盏,便放了下去,只冷冷的丢下一句,“端下去。”

    孟府逢春堂,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四季如春,眼见就要入冬,这逢春堂却丝毫不见萧瑟,仍是一派生机勃勃。

    这不是孟顽第一次来逢春堂,可每次来都不免感叹此处的华贵精妙,就连院中花木的种植都及其讲究,不同品种花期的交错种植,这样以来一年四季院中都草木葱茏。

    高大的广玉兰四季常青,枝叶层层叠叠,天渐寒,可它仍是枝繁叶茂,如此坚韧耐寒的常青树却只能被栽种在这四四方方的院中供人赏玩。

    孟顽静静地立在广玉兰下,等待里面的传唤,她不常来逢春堂,孟府老妇人常年吃斋念佛又喜静,早些年就免了府中小辈每日的问安。

    府中人人都说老夫人深居简出,从不过问府中事宜,也不掺和孟家的勾心斗角,对待小辈们也一视同仁、和蔼慈祥。

    今日孟顽来不为别的,只想试一试这孟老妇人是否如传言一般有一副菩萨心肠。

    没多久老夫人身边的宋嬷嬷便迎了出来,笑容和善的说道:“六娘子怕是等久了罢!怎么也不提前差人通传一声,外边寒气重,冷着娘子该如何是好!”

    宋嬷嬷边说边端来一杯热茶送到孟顽手边。

    捧着热茶,隔着氤氲的水雾孟顽这才瞧见,厅内还坐着杨氏母女二人,不知是来了多久,正陪着老夫人说话。

    将手中的喝了一口的茶放下,孟顽朝着孟老夫人和杨氏分别行了一礼,初回孟府时因着行礼这事孟顽也闹出不少笑话,如今再做起来早已行云流水,落落大方。

    孟怡远远瞧着也感到惊讶,孟顽这个野种从小活在乡下回府后就被丢在瑶瑟院中自生自灭,别说学习礼仪,怕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罢,如今不过几日这行礼问安的举止都要撵上她这个自小在长安长大的了。

    孟老夫人瞧着也十分满意,笑着让孟顽上前几步,让她仔细瞧瞧。

    孟顽点头应是,行至孟老夫人身前跪下,轻声唤了一声“祖母。”

    “好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孟老夫人怜爱的摸了摸孟顽的头,眼中的疼爱几乎要溢出来,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孟顽生的好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莹莹如玉,许是在外面等久了脸上红的厉害,如同涂了胭脂一般,红艳艳的,却比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还要美上几分。

    许是自幼在青州乡野之间长大,不曾沾染世俗,孟顽的身上有股纯然之气,虽不似那些锦绣堆中长大的闺秀们秀雅风流,却自有一番风姿。

    尤其是那双杏眼,清澈灵动,眼神流转间透出一股似有似无的倔强。

    望着这张脸孟老夫人心中百感交集,最终都化作一声长叹,道:“好在是回来了。”

    这话说的奇怪,孟顽心中疑惑,若说是孟老夫人挂念孙女,这么多年却不见她给自己带过话,回府后也不曾看过她一眼。但今日一见孟老夫人待她的态度也不像是没有感情的,那句‘好在是回来了’细听之下还有几分庆幸。

    祖母她在庆幸什么?

    还不等孟顽想出点什么,孟怡便急不可耐的出声打断,她可见不得孟顽和祖母互诉衷肠,灵机一动便想好了让孟顽出丑的办法。

    “六妹妹怎么在祖母这里还不舍得解下披风,在阿娘哪里便罢了,你可是连祖母这里都嫌不够暖和?”

    孟怡早就知晓孟顽日子艰难,虽是府中六娘子却连一见体面的冬衣都没有,披风里头还如今穿着春装,今日在老夫人面前她定要狠狠地扯下孟顽的遮羞布。

    闻言老夫人牵起孟顽的手,果然一片冰冷,赶紧吩咐人将地龙再烧的旺一些,“好孩子,现下可以将披风解下了,祖母必不会让你着凉的!”

    既然老夫人发话了,孟顽也不好推辞,她知孟怡为何执着的让她解下披风,不过是想瞧她出丑的模样,那日在蒹葭院她便用过这招只是被孟晖的出现打断了。

    但今日孟怡此举却正合了孟顽的意,眼看要入冬,可瑶瑟院中不仅没有炭火就连一件冬衣也寻不着。

    无奈之下孟顽只能将主意打到孟老夫人身上,可若是直接开口未免显得太过刻意,她本就打算用苦肉计来博得祖母同情,孟怡此时开口,她正好顺水推舟。

    面上装作为难的摸样,在众人的注视下,孟顽缓缓解下披风,每露出里面的襦裙一寸,她的脸就要白上一分。

    随着披风被解下,孟顽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脸色惨白无助又局促的站在堂中,十根手指紧紧的搅在一起。

    “怎么会回事?谁让你这样穿的!”孟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敲得咚咚响,堂上众人皆噤若寒蝉。

    见状孟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祖母莫气,都是孙女的错。”孟顽期期艾艾的说着,眼泪似珍珠般大颗大颗的滚落,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可怜。

    孟怡在一旁瞧着,心中得意极了,祖母最看重礼节,孟顽这两三层春衫穿在一起的模样实在是斯文扫地,定将祖母给惹恼了。

    沉浸在计谋得逞中的孟怡丝毫没发现杨氏的脸色比孟顽强不上多少,同样惨白一片,杨氏听得出老夫人这话是对她说的,这是在责怪她这个主母管家不利苛待了府中的娘子。

    孟顽再怎么说也是孟家的血脉,被人如此苛待,老夫人面上也挂不住,若是传出去她孟家清流之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好孩子快些起来,祖母怎么会忍心怪你,祖母是气那些踩高捧低的奴婢,见你没了生母竟如此待你!”

    孟老夫人指桑骂槐的一席话,让杨氏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她赶紧上前告罪,“阿娘勿怪,是儿媳一时不差疏忽了六娘,今日我定要好好惩戒一番那些奴大欺主的恶仆。”

    杨氏这一番说辞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过错全都成了旁人的,可若说这不是她的意思,就算是给他们天大的胆子,这些下人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磋磨主子。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岂会不懂杨氏的那些心思,心里再如何想面子上都是要过得去的,孟老夫人又斥责了几句,还命人取来一件白狐裘赏给孟顽,这事就算过去了。

    孟顽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况且她也清楚就凭这些小事根本就伤不到杨氏分好,她今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还有了白狐裘这意外的收获。

    白狐裘异常珍贵,不仅保暖而且毛质柔软轻盈,孟怡一直惦记着求了祖母好久都未得到,今日却被孟顽捡了个大便宜,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孟怡气的险些咬碎后槽牙。

    今日瑶瑟院难得热闹,自孟顽从逢春堂回来后这瑶瑟院的人便络绎不绝,绿烟掐着腰扯着嗓子指挥着小厮们将老夫人赏得的东西一一抬进库房。

    院子里还站着几个婢女等着孟顽训话,可孟顽却觉得没必要,她在孟府中毫无根基,这些婢女也多半是杨氏安插的人,她们真正的主子不是自己,心中不服说再多也是无用。

    但瞧着绿烟兴致勃勃的模样,孟顽便让她替自己去了,也好让她过把狐假虎威的瘾。

    只是有个丫鬟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眼神,让孟顽感到不自在,待她循着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却什么异常都没有返现。

    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孟顽只当是这几日挑灯习字太过劳累产生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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