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云城裹着层湿漉漉的凉意，晨雾在老榕树的气根间缠绵不去。红枣踩着早读铃冲进教室，发梢还沾着桂花香气，却在拉开课桌抽屉时，指尖触到一片带着露水的银杏叶。叶片边缘被细心修剪成云朵形状，背面用钢笔写着：「今日湿度87%，适合观察雾凇」——字迹与她笔记本里那些修正批注如出一辙。

    前排的栀禾正在擦拭那台老旧收音机，修长的手指拂过旋钮缝隙时突然顿住。他耳尖泛红，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调试，却将磁带仓反复开合了三次，直到听见身后传来小心翼翼的翻纸声，才松了口气似的垂下眼睫。窗外的风掀起他校服后摆，露出后腰别着的皮质工具袋——里面插着红枣上次遗落的樱花橡皮，边角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课间操的音乐响起时，红枣站在队伍里数着飘落的银杏叶。当她第七次望向隔壁班方阵，正巧撞上栀禾收回的视线。他转笔的动作僵在半空，钢笔从指间滑落，在水泥地上磕出清脆声响。周围同学哄笑起来，他弯腰去捡时，后颈晃动的银杏叶吊坠划过一道银光，不偏不倚落在红枣脚边。两人同时伸手，指尖在冰凉的金属上相触，惊得他猛地缩回手，钢笔再次滚远。

    午休时分，狂风突然席卷校园。红枣抱着批改好的作业往教室跑，途经连廊时，最上面那张画满等压线的试卷被风卷走。她追了两步，却见纸张打着旋儿飘向栏杆外。「小心！」熟悉的声音裹着风声传来，栀禾几乎是扑过来的，他单手撑住栏杆探身去抓，深蓝色校服被风吹得鼓成帆，另一只手下意识挡在她胸前。当指尖触到试卷边缘的刹那，他腕间淡青色的云纹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给。」他把试卷递给她时，手指还微微发颤。红枣注意到他校服袖口沾着墨迹，像是反复书写又划掉的痕迹。回到教室后，她翻开作业本，发现自己潦草的计算步骤旁，不知何时多了用红笔标注的修正符号，末尾画着个小小的气象卫星图案。而课桌角落，第三片银杏叶书签静静躺着，叶脉间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明天带伞，冷空气南下」。

    暮色降临时，红枣留在教室整理气象社的资料。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起来，啪嗒啪嗒敲打着玻璃。她起身关窗，却看见操场的老银杏树下，栀禾撑着黑伞弯腰捡拾落叶，伞面大半倾向装叶子的纸袋，自己的右肩很快洇出深色水痕。手机在这时震动，沈月发来消息：「某人在给你攒冬天的书签材料呢~」配图里，栀禾专注的侧脸被雨雾晕染，口袋露出半截彩铅——正是她上周丢失的那支。

    红枣望着窗外笑了，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笔记本里夹着的银杏叶。雨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暮色中划出细长的光痕，将少年认真的身影，永远刻进了她潮湿的心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