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地之诞,万物滋养于斯,今君子皎皎,佳人晔晔,幸高堂在上,念佳偶天成,心意相许,良缘遂缔,自此比翼连理,既富贵荣华,需与同享,纵万难千险,誓与共擎,青丝白发情不移,碧海青天志不消。今生今世颂芝兰之茂,永生永世奏琴瑟和鸣。此证!”
婚礼当日,大老远就能看到院外设的喜棚,宽敞气派,棚顶覆盖着鲜艳的红绸,四周垂下柔顺的流苏。
棚内,桌椅整齐排列,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和美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沈府大门敞开,两侧红绸随风飞舞,金色的喜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远望去一片喜气。
院内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沿着回廊依次悬挂,将整个庭院衬得明亮而温暖。
随着吉时临近,宾客们纷纷到来,道贺之声此起彼伏。
“娘,这个新郎官好俊俏。”一个小女孩接过沈星给的糖,小声说道。
“那是你不知道,今天的新娘子那才是仙子一般”,女孩的母亲将她抱起,戳了戳小姑娘的鼻尖。
“今日乃天赐良缘,愿新人鸾凤和鸣,岁岁恩爱,朝朝相伴,白首不离!”也有打扮光鲜的文官对着门前迎接的沈星道贺着。
“多谢陈大人,陈大人请里面坐吧”沈星回得也是恭恭敬敬。
“恭喜恭喜!愿这对佳偶早生贵子,家族兴旺,幸福安康,共享天伦之乐!”
“愿新人婚后,事业顺遂,万事胜意,如春日繁花,绚丽灿烂,生活美满无忧!”
沈星在前一一应下,并吩咐了小厮给各位寻了座。
一个眼生的青衣男子,衣着华贵,神采奕奕得来到沈夫人面前,折扇一合笑着对沈夫人行了一礼:
“恭喜夫人,得此佳婿,此后必然顺心顺意!”
沈夫人就坐在正堂上,看着满院红绸和在前迎客的沈星,一时间觉得晃了眼,竟没听到这道贺声。
“夫人,夫人,”王嬷嬷在旁边轻喊。
沈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谢过这位公子了,请公子落座吧!”
“孟公子,随我来吧”,前堂的沈星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那位孟公子转过身,先冲着沈星促狭一笑,接着跟着走了出去。
“这位公子你可认识?”沈夫人有些疑惑的问王嬷嬷。
“不认识,当是哪家长成的公子吧,毕竟我们离开这里已经很多年,原来白府的亲戚也不怎么走动了”。
“可我看这公子气度不凡衣着华丽,又面生,总不记得有这样一位公子”。
“吉时已到”,院中传来一声唱词。
“该拜堂了夫人,沈姑爷正去请小姐呢,您也准备好授红绸吧”。
誓词朗朗,沈银鸳低头与沈星一同拜天地,耳边是:“青丝白发情不移,碧海青天志不消”。
一方红绸遮住沈银鸳的视线,只能看到旁边沈星玄色织金衣角,绣着细密云纹。
同拜高堂,证婚人正唱着:“今生今世颂芝兰之茂,永生永世奏琴瑟和鸣。”
略微抬头,能看到母亲的紫金衣袖红缎边,手微微扣着,有些紧张。
“送入洞房!”沈银鸳好像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感受到沈星背着自己,似乎走了很远的路。
红烛摇曳的婚房,沈银鸳盯着合卺酒中自己扭曲的倒影,耳边还回响着婚礼誓词的声音,心中莫名烦躁。
“要不把盖头掀了吧,蓝烟”。
蓝烟在屋外听到沈银鸳的声音,转身对着屋内说:“小姐,沈公子就快来了。”
沈银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掀了盖头,打量起了室内陈设。
婚房看起来和自己闺房布置无差,但是多了些瓷器摆件,沈银鸳随手摸了摸窗边的一件。
“没想到沈星居然能买下这么大个院子,那小子不会偷偷昧下了药铺的盈利吧?”
“唉,反正以后这个家的家产也都是他的了,铺子什么还不都是他的,不对,他不会是奔着家产来的吧?”
这样一想,沈银鸳气的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在床前转起了圈圈,手中绞着盖头。
“那岂不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他不会跟我娘说吧,若是这样,只要我们把家产都给他,他应该也没异议,反正,他总不能是奔着自己姐姐来的。”
沈银鸳越想越憋屈,这时候门一声吱呀开了,沈银鸳急忙坐回床上,盖头也胡乱盖在了头上。
来人脚步有些虚浮,在沈银鸳面前站了好半晌,沈银鸳就一直盯着沈星的红色婚服衣摆。
“他也是不想娶我的吧,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就为了谋我家的产业?”
沈银鸳还没来得及再想,扑面而来的是一丝淡淡的酒味,和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沈银鸳没有防备,就跌跌撞撞得被扑倒在床。
“?”
盖头也随着她的倒下飘到了床上,沈银鸳一惊,面前是沈星黑的发亮的眼睛,像颗紫葡萄,脸上微微有些红,看起来喝的也不算少,毕竟是新郎官,免不了被众人劝酒。
沈银鸳的脸也热了起来,正准备把他推走,上面人呼出一口热气,“弦儿,我终于娶到你了”,把她紧紧抱住。
沈银鸳觉得自己要晕倒了,使出全身的力气,侧过了脸把沈星往外推。
“沈星你给我起来!”
上面人一动不动,沈银鸳把胳膊抽了出来。
“啪”很响亮的一声,沈银鸳抬手给了沈星一巴掌。
沈星脸上吃痛,脑子来不及反应,微微皱了皱眉毛,长长的睫毛抖了抖,似有些不可思议,盯着沈银鸳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挨了新娘子一巴掌。
沈星抱着沈银鸳的手臂松了松,沈银鸳顺势推开了沈星,沈星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往后退一步有点趔趄。
“你今晚睡别处吧。”
沈银鸳起身理了理婚服,感觉上面被压得有点皱巴巴了,心里有些不耐。
沈星酒已醒了大半,“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吗,哪里让你生气了?”说着又要上前。
沈银鸳急了,“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就不想让你待在这里,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沈星执拗的站了一小会,从袖中掏出了个盒子放在桌子上,沉默地向外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沈银鸳呼了一口气,坐到了桌前,有些好奇盒子里是什么,那个盒子似乎是两天前沈星想要送她的那个。
他虽然话不多,有时候却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执拗。
耐不住心中好奇,轻轻打开了木盒盖子,便看到一个通体翠绿的簪子,一只小蛇攀附在修竹之上,昂扬吐信。
再抬头一看,沈星似乎还没走,坐在了屏风外的凳子上,沈银鸳心中一惊,有些心虚的绕过屏风走到门口。
果然看到沈星在椅子上坐着,只不过坐得歪歪扭扭的,趴在了旁边方桌上。
再仔细一看,沈银鸳深呼出一口气,还好,他已经睡着了。睫毛在脸颊上映出小扇般的阴影,眉头微微皱着,嘴巴抿得很紧,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沈银鸳有些不忍,看来看去,把身上的喜袍也裹在了他身上,只不过有些短,只能盖到膝头。
沈银鸳也没心思沐浴,脱了外衣躺在了柔软的婚床上,昨天娘亲还嘱咐了洞房要做的事,沈银鸳本来也听得心不在焉,现在更是想不起来一句,只记得母亲低头抹眼泪的样子。
“弦儿,你爹已经不在了,娘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星儿为人正直宽厚,又有头脑,他自己结识的文人,卖他的字帖,也买下了隔壁的院子,着实让我意外”。
“他向来对你恭敬,把你托付给他我很放心,为娘的就见不得我的弦儿受苦”。说着把沈银鸳拢进了怀中。
沈银鸳也忍不住掉眼泪,抬头看着母亲:
“娘,你放心吧,沈星那小子从小就是我的手下败将,识字、书法、算账哪样不是跟我学的,他一定对我毕恭毕敬,再说不用仰仗他,我自己也能开拓出一片天地”。伸手把母亲的眼泪拂了下去。
“我的弦儿自是最厉害的,但是弦儿该知道,能借力打力,就不要自己动手,女孩子家,藏拙最好,关键时刻再表现,懂吗?”
沈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头发,沈家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沈夫人从小就很是爱怜。
沈银鸳不知道,沈大人死之前就有意无意提过,自家无子,以后把沈星认了儿子,把家业交给他来执掌,沈夫人心中总觉得不妥,却从没说过什么。
直到沈大人死了,他们一家都搬离了京都,回了黄池老家,沈夫人也见过几个有意求娶的,却不甚满意。
思前想后,自家养大这个少年近两年确实愈发出落得好,挺拔俊逸,相貌又出众,把持药铺也很是出彩,对小姐又恭敬,沈银鸳和他结婚,又没什么姑婆关系的,以后还是沈银鸳掌家,岂不最好。
今年沈夫人感觉身体每况愈下,便经常去上香,路上恰遇到个道士,说是姻缘算的准,沈夫人一看,这老道居然能看出来自己在意女儿的婚事,必定也灵验,便求了沈银鸳和沈星的签运,得知是“佳偶天成”,心里的大石头仿佛落了地一般,又不知自己能撑多长时间,便急着让两人结了婚。
沈银鸳不自觉摸了摸头发,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忍冬花香,循着香味找去,注意到床角帐上有一个香囊,便直起身把它取了下来。
金丝银线,上面绣的正正是一簇忍冬花。
“是沈星做的吗?若他只是为了谋取家产,这么上心做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我们是姐弟?父亲没跟他说吗?”
沈银鸳倍感疑惑,手里握着香囊又躺了下来。
“那要不要捅破了问问他呢?要是他本不知道,这样说破了他会不会嘴不严让娘知道了?”
沈银鸳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入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