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鸡报晓,红日初上。
沈银鸳从床上伸了个懒腰,喊来沧珠进来服侍,余光瞥到那个雕花盒子时,突然往外一看,沈星已不在屋内,她的喜袍工工整整的在床边放着。
“沧珠,沈星呢?”
“姑爷已安置好在等小姐您吃饭呢”。
“今天能回去见我娘吗”。
“按规矩是不行的,得等到回门日”沧珠已经给沈银鸳梳洗好了。
沈银鸳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这个颜色不太好。”
“那我给小姐换一个,银月挽花的,小姐您最喜欢这个了”,说着便换了上去。
沈银鸳看来看去,“就这样吧”。
出了屋子,沈星穿着一身黑色轻稠圆领袍,上缀银丝,发冠束起,看起来很是意气风发。
“夫人”,看到沈银鸳出门,沈星微微弯腰,伸手去接。
沈银鸳轻咳了一声,向沧珠身边躲了躲。
沈星收了手,“夫人应当还不熟悉院子布局,随我去膳堂吧,”说着侧了侧头,抿唇微微一笑。
沈银鸳确实没来过这个院子,虽然是在隔壁,但是听说早就没人在住了,没想到沈星把这里收拾的也算清雅干净,亭台院落,错落有致。
来到膳堂,桌上摆着的都是清淡的菜品,沈银鸳有些不悦。
沈星给沈银鸳推了椅子示意她坐下,接着便说:
“夫人最近火气有些重,不如多吃些清淡的,养养身子”。
沈银鸳抬头瞪了一眼沈星,沈星回了个微笑。
“我吃饱了”,胡乱夹了几筷子后,沈银鸳便要推碗走人。
“弦儿,何故吃那么少?”。
“娘?”沈银鸳听到声音有些惊讶,一回头正是沈夫人。
“嫁过来不让回娘家,星儿知道你定要闹,便让人请了我来,果不其然,不合口味正发脾气呢。”沈夫人点了点沈银鸳的鼻尖。
沈银鸳有点不好意思,“是真的吃饱了嘛”。
沈夫人摇摇头,沈星已经给她拉开旁边的座位,“岳母请坐”。
沈夫人笑吟吟的坐了下来。
“是我让星儿把早膳布置的清淡些的,前些天我看你吃得都很少,怕是菜品过于油腻了,便嘱咐了星儿,果然还放在了心上”。
“没注意到夫人少食是我疏忽了,以后定然更加上心”。
沈星给沈夫人敬了杯茶,惹得沈夫人笑意更浓。
“我听说,花楼里的姑娘知道的都多,我在这院子里到处都是沈星的人不好出去,你能不能偷偷带进来几个,我想问些事情”。
小院的亭子中,沈银鸳悄声对蓝烟说着。
“啊?小姐,这不可吧”蓝烟有些诧异。
“怎么不可,你今晚就去找,找琴川的,对了,别以我的名义。”
“那万一,传出来沈公子刚娶了新娘子就往府中招姑娘,对您名声也不太好吧。”
沈银鸳摸了摸下巴,“那你就让她们打扮成男子,偷偷溜进来”。
把蓝烟打发走的沈银鸳独自坐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五年前沈星刚来的场景。
当时父亲还在世,他们一家还没搬出沈府,晚上下着细雨,父亲冒着雨回来,她已经歇下了,却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就喊来蓝烟和沧珠,披了衣循着声音往前院去。
“娘,怎么了”沈银鸳一眼便看到沈夫人也在前面,跑着喊着,蓝烟的伞都快要跟不上她的脚步。
“弦儿,你怎么出来了,别冷着了!你爹回来路上受了伤,说这位小少年帮了大忙救了他一命。”
沈夫人也只披了件薄披风,发髻整齐却未着一簪,忙走过来牵起沈银鸳。
“好了,先到正堂再说吧。”说话的是沈大人,还穿着官服,看起来疲惫不堪,怀中拢着个小少年。
沈银鸳勾着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穿的衣服都破了,看起来有点脏,瘦瘦小小的,再往上看,他的眼睛却亮亮的,在黑夜中莫名像颗葡萄。
沈夫人让人给小少年用棉巾裹了起来,他就那么大一点,坐在椅子里有点惶恐,打量着屋内陈设。
厅内紧挨后墙一张乌木长桌,桌面光滑如镜,桌侧两把太师椅,椅面铺着绸缎坐垫,与太师椅相对的侧边两排木椅,以方桌间隔,小少年正坐在最门口的一把椅子上,旁边方桌放着青花瓷香炉,正泛起悠悠清香。
沈大人整理着袖口对沈夫人说“夫人,这孩子救我一命,又是独自生活,孤苦伶仃的,不如把他留在府中,待他大了再做打算”。
沈夫人微微颔首“可怜孩子,将他养大,也算还了恩情”。
“紫苏,快给这个小少年收拾出间好的客房,就临着书房那间吧。”
“青黛,给老爷和这个小少年都准备好热水”。
“老爷,你先去换了衣裳吧,过会洗一下再睡”。
“有劳夫人了”。
沈银鸳摇了摇头停止了回忆,往昔再好,也只是一副美丽画卷罢了,经不起一指捅破。
叹了口气,又坐在窗前看起了书,估计是沈星准备的,窗边小桌上摆了一排都是沈银鸳喜欢的书,有话本子,有论语,也有些正史的书目。
第二天正午吃过饭,沈银鸳房门紧闭,房中沈银鸳刻意压低着的声音:
“你可听说齐家曾经有个浆洗的妇人,带着个孩子?”
一个俊俏小郎身着白色锦袍,白涛扑浪的图案,斜斜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把扇子:
“你可听说齐家那个浆洗妇曾是富家女?”
“妾身不知”,小倌儿模样的花楼姑娘已取下面纱,眉眼勾人,伸手去拉小郎的衣摆。
只见那小郎登时脸色煞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蓝烟,蓝烟!快把她拉走!”
人都送走了之后那小郎已取下发冠脱了外袍,哪里还是个俊俏小生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清丽的少女。
“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白费口舌”。沈银鸳趴在桌子上抱怨。
“这都第几天了,一天还只敢带来一个”。
沈银鸳扶额,手中的扇子也泄了气般丢在桌子上。
“小姐,那也是正常的吧,谁会在意一个浆洗妇人和她的孩子呢”。蓝烟在旁边为她磨墨。
“沈星这两天怎么没来?自回门后好像没见过他了”。
“好像沈公子这两天很忙,一般回来就很晚了,在书房睡”。
“哦,他不来正好,他应该没发现你吧。”
“应该是没有的,我每次也比较小心”。
“那就好,真被他发现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要是让他知道我在打听他的身世,那可不好解释了”。
蓝烟磨墨的手一滞,其实昨天她带人进府的时候隐约看到身后有个人影,但真回头看的时候又找不到了。
不过她的小姐居然在担心这个吗,被发现带男倌儿进府才是更严重的好吗。
蓝烟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又一天询问未果后,沈银鸳拿出前几天让蓝烟买的酒,“我要借酒浇愁,一醉方休”。
当然,是偷偷的,她把蓝烟和沧珠都给支走了。
打开坛子,感觉还挺香的,搞不好会很好喝,这样想着,就自己闷了一口。
……
沈银鸳觉得屋内陈设好像在转,桌子差点砸到头上,给她吓得双手一撑,摸索着躺到了床上,除了外衣,捂着额头在床上呓语。
沈星听到屋内动静,阔步走到了床边,然后便看到一副凌乱景象,沈星觉得自己瞬间涨红了起来,转身关了门。
这两天听说沈银鸳总喊小倌儿来屋内,待很久才出去,所以今天就来看看。
谁知竟看到这幅景象,沈星想去给她将衣服盖好,却被沈银鸳抓住袖角,挣脱不得。
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她的夫君,什么做不得,为何要在夫人面前装正人君子?这岂不是太奇怪了。
心里这样想,手上却不敢乱动,俯着身子,一只手被沈银鸳控制住,另一只手只能撑在床的内侧,低头入眼的便是脸颊微红的一张美人面,额前发丝微微凌乱。
正看得出神,听到沈银鸳嘴唇微动,鬼使神差地将耳朵凑近,却零零碎碎只能听到“沈星”,“混蛋”,一些字眼。
沈星想做一回小人,又想起那天沈银鸳的话“我就不想让你待在这里,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心里微微刺痛。
沈星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费力的抽出了衣袖,发丝滑过沈银鸳的脸庞,她唔哝了一声,翻了下身,身上衣物悄然滑落,露出一片雪白。
沈星微微一怔,那些小倌儿每天来会做什么?想到这里沈星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沉默一会,给沈银鸳盖了被子便走了出去,又喊蓝烟守着门。
沈银鸳醒来已是傍晚了,坐起来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
“蓝烟,蓝烟”。
“小姐,你醒了”,蓝烟端着一碗醒酒汤进了屋来,汤放桌子上后又走回去把门关上。
“醒酒汤,小姐喝点吧”,蓝烟舀着一勺往沈银鸳嘴边送。
“你倒有心”,沈银鸳喝了一口想要伸手去端。
“不是我熬的”,蓝烟有些尴尬的说。
“沧珠熬的?”沈银鸳满不在乎。
“不是,是沈公子”,蓝烟语出惊人。
“什么?”沈银鸳险些被呛到。
“是我认识那个沈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