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夜晚都悄无声息的，林雀恢复力气后试着将爪子从笼子的缝隙伸出去，小熊猫有个伪拇指，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捏、握的动作，那个推拉扣倒是难不倒她，就是机械锁，她试着碰了碰，除了晃荡一下没有任何变化。

    隔壁的小熊猫听到动静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

    它一定觉得自己很傻。

    没有钥匙，即使有钥匙小熊猫的爪子也不能做那么灵巧的动作。

    她试着去咬关着她的铁笼子，很好，不是巧克力的。

    林雀趴下来，算着自己还有几次可以逃脱的机会，明天早晨算一次，他们会来送饭，但机会渺茫，时间太短了，他们还有枪。还有一次是在到达目的地时，在买卖交接时可以试一试，不过当时可能就在城市里了，人更多，她要是能逃出去，可以去林业局，即使她只是一只小熊猫，她也认得路牌，会看地图。

    她也想过在交接时装病让自己被退货，到时候再想办法回到野外，但她已经装过一次了不好用了不说，她也怕惹急了那些人，直接给她一枪。

    闭上眼睛，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养精蓄锐。

    她是被门口的说话声吵醒的，变成小熊猫后听力非常灵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她趴着没动，却竖起耳朵。

    “头儿通知雪豹今天一起走，有人要了。”

    是纹身男的声音，说得应该是林雀之前看到的那只漂亮的成年雪豹。

    “一辆车吗？”老张的声音。

    “难道还给它们派专车？都关在笼子里，怕啥？”

    是一个不认识的声音，林雀心里祈祷他们再多说几句，干你们这行的，可千万别有社恐。

    “嘿嘿，这一路上雪豹不得哈喇子流下来，”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声音，“看得见吃不着。”

    “那小东西怎么样了？”又是纹身男的声音。

    “监控里看着呢，夜里醒了回，想咬开笼子。”

    林雀吓了一跳，她忘了有监控了，想起昨天夜里它们的谈话，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在房间的角落里发现了个漆黑的监控，转念又放下心来，人类根本听不懂动物们的语言。

    她真是当小熊猫当习惯了，伸出舌头舔了下毛茸茸的爪子。

    门外的人一齐哈哈笑了两声，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卖了他们大家一起享福，我们挣了钱，它们有吃有喝被伺候着，一举两得，要不是畜生没脑子呢。”

    “放屁！”林雀心里恶狠狠的说，把你关笼子里，每天喂一颗苹果，腿都伸不开，腰也伸不直试试。

    “行了，上路了，记住了，两只小熊猫在B市下，雪豹送到C市去。”

    一束光照进来，正好打在林雀身上，她被照的根本睁不开眼。

    纹身男进来拎起装着她的笼子往外走，她在里面被晃得摇摇晃晃的。

    隔壁的小熊猫短促的叫了两声，弓起背，“我们要被送走了。”

    林雀没说话，她的爪子牢牢抓着铁笼子的底部，她看向其他动物，兔狲、鼠兔、金丝猴都醒了，眼睛盯着她们，她从这些动物的眼中居然看到了同病相怜的悲壮，金丝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外面停了辆面包车，门从后面敞开着，她被放在了左面的角落里，她看向周围打量着她呆了快五天的环境，之前冲出来时没时间仔细看。

    现在天还没亮，甚至可以说还是夜里，两间破败的砖房坐落在眼前，四面草木丛生，房子几乎是被淹没在草里，只有车下一条蜿蜒的土路连到外面，她抬起头，看到了连绵不断的山，在夜色里，如同鬼影一般令人生惧。

    她不禁想起了网上说的，如果你被卖进了一座大山里，要怎么逃出去。

    逃不出去，根本逃不出去。

    作为人类逃不出去，但作为一只小熊猫却可以，因为它本身就属于那里。

    它要逃出的是人类的五指山。

    低下头不再乱看，她已经看清楚了，这里目前只有四个人，纹身男，老张，还有一个矮个子，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人，纹身男和棒球帽留在这里了，老张和矮个子去了隔壁的那间房。

    不一会儿，她看见老张和矮个子抬着个什么东西走出来，夜色昏暗，她只能看清模模糊糊的一团，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成年雪豹。

    是上次看见的那一只。

    上次见时，即使被打了麻醉，林雀也能从这只雪豹的眼睛里看出它的桀骜和凶狠，好像随时都能扑上来将你碎尸万段似的，但仅仅隔了几天，这只雪豹就好像温顺了许多，眼睛无精打采的耸拉着，毛发也不如原来漂亮，乱七八糟什么方向都有，被人类抬着走，也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这么蔫？”棒球帽问。

    “被关服了吧，”矮个子和老张将雪豹抬上车。

    林雀注意到随着雪豹离得越来越近，隔壁的小熊猫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现在已经举起了前爪，一副随时都要攻击的样子，就连林雀自己，随着它的靠近，动物的本能也让它忍不住颤抖，不过她没压抑着这种感觉，也像隔壁一样做出要攻击的姿势。

    如果她太镇定了，才不对劲。

    “嘿嘿，”那四个人看到她们这个样子笑了两声，听在林雀耳中恨不得杀了他们，很好笑吗，看它们这个样子很好笑吗？

    “昨儿不挺厉害的吗？还逃吗？？”纹身男晃了晃关着她的笼子，钥匙在他手上叮当作响。

    林雀忍无可忍，冲他呲了呲牙。

    引来更大的一片笑声。

    棒球帽没理他们，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伸进关着雪豹的笼子里捅了捅它，雪豹一直无动于衷，“多长时间没喂了？”

    “昨早上喂过一次，不过没怎么吃，”老张说。

    “拿点新鲜的肉来。”

    “要求不是说要饿几天吗，到地方了直接放下去？。”

    棒球帽扔掉棍子，盯着雪豹说，“说你傻还真傻啊，喂没喂过他们能知道，吃饱了油光水滑一亮相，下注的人多，那边满意，少不了咱的。”

    “对啊，并且饿极了路上再把这俩小东西吓死了，行，我去拿点新鲜的肉，昨儿扒了个狐狸，那皮你是没看，比抹了猪油还顺，”老张按灭烟头回了屋子。

    “再拿俩苹果，我忘了，”纹身男朝着老张的背影喊道。

    林雀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同情地看向旁边的雪豹，她们这种小动物被送往私人动物园，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但这只雪豹大概率是要被送到地下赌场，供人打赌取乐的，赢了活下去，输了只有死路一条，要想一直活下去，就需要一直打架。

    那些与生俱来的力量和技巧，之后全部供于人类无聊又残忍的娱乐。

    兴许是因为她看得时间长了，那只雪豹转过头来，和她的视线对上。

    小熊猫和雪豹的眼睛非常不同，一个再凶狠都是可爱的，一个即使面无表情都能流露出凶狠无情，林雀安安静静地看着，动物弱肉强食的本能使她害怕，但心里却生出莫大的悲哀和气愤。

    老张很快就回来了，他冲纹身男一抬下巴，扔过去两个苹果，并示意他把喂食门的锁打开，关着雪豹和小熊猫的钥匙都在纹身男那里。

    “不会趁机跑了吧，”纹身男打开关着林雀的笼子，扔进去一个苹果，刚合上推拉扣的门钥匙就被矮个子抢走了。

    “瞧一个小熊猫把你给吓的，”矮个子来到关着雪豹的笼子前。

    “喂，这个我还没锁上，”纹身男死死按住笼子的门。

    “喂完这个一起锁，你看不是老实吃着呢吗？畜生就是畜生，有了吃得啥都忘了。”

    纹身男回过头，看见林雀果然按着苹果在呲牙咧嘴的啃，好像眼里除了苹果什么都看不见，按着门的手也松了，不管林雀，去看矮个子喂雪豹。

    关着雪豹的笼子看着可比关着林雀的结实多了，一根钢丝都有一根铅笔那么粗，并且门和喂食的门并不是在一起的，从笼子侧面，正好朝着她的这面被从下面开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可以用棍子将肉送进去。

    矮个子捡起地上的那只棍子，将肉挂在棍子上，一只手拿着棍子，在雪豹的眼前晃了晃，雪豹的眼睛盯着肉，随着移动。

    大家都笑了一声。

    另一只手打开喂食门的锁，将肉送进去。

    突然，林雀只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晃动，她极力稳住自己，在纹身男松开手的瞬间将爪子伸出笼子，用伪拇指打开了笼子。

    逃生的本能使她极力冲出去。

    眼角却瞄到另一只躲在笼子里的小熊猫和地上还被关在笼子里呲牙的雪豹。

    看到矮个子拿走钥匙时她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人类从来都是傲慢的，她装作饿了许久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样子让他们放松警惕，用余光观察着雪豹那边的动静。

    雪豹的眼睛追随着肉移动时她做好了准备，人类以为雪豹是被肉吸引了，同样身为动物的林雀却知道，那只雪豹想攻击的是眼前的人。

    果然，在矮个子将肉送进去的瞬间，雪豹强大的力量带动着笼子向前扑去，如果笼子被放在地上，如果矮个子离得远都不能成功，但偏偏笼子被放在了面包车里，有一定高度，偏偏矮个子站得极近。

    雪豹仍被关在笼子里，却死死压在了矮个子身上，爪子张开，狠狠插进了肉里。

    矮个子在喊救命，想翻身起来，却敌不动身上雪豹的力量。

    林雀快速地返回打开隔壁的笼子，“快走。”

    那只小熊猫冲了出去。

    她站在面包车的后车门口，剩下的三个人都去制服雪豹了，暂时还没发现她。

    棒球帽已经举起了麻醉枪，对准了雪豹。

    林雀纵身一扑，朝棒球帽举着枪的手臂张开了爪子，朝着嘴下的肉狠狠咬下去，后脚用力一蹬，划开了腿部的布料。

    鲜血顺着舌头沿着嘴角流下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棒球帽因她的突袭痛苦的大喊了一声，手下意识一松，弯了腰，麻醉枪掉在了地上，林雀看准了时机，狠狠咬了一口后松开爪子和嘴，跳到枪旁，叼起麻醉枪拔腿就跑。

    对不起了豹哥，我也不会开锁。

    林雀快步冲进草丛里，不敢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