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排异反应远比想象中严重。灯每迈出一步都像在走钢丝——时而因用力过猛将古老的砖石踏出裂痕,时而又因力道不足而踉跄欲倒。
这种难以掌控身体、每一步都像在踩雷的感觉,让她想起儿时读过的那本《角金鱼公主》童话里那位用鱼尾换取双腿的公主。
还好有沙奈朵护在身旁,每次都能及时接住她。到了最后,超能女皇干脆将自己那娇小的训练家打横抱起搂在怀中,烈咬陆鲨则在前方为姑娘们探路,镰刀状的前肢不时劈开挡路的碎石。
冷静下来后,三叶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与灯交流着她刚进密室看到的景象:“这条密道一开始并不存在,应该是你救助了燃烧虫后,密室机关得以启动,我们才能踏入这里。”
“这么说,如果我不救助燃烧虫的话,那么这里永远都无法开启了吧?”
“应该是这样……”
穿过幽长的密道,她们来到一个全新的密室。这里的墙壁同样布满壁画,但中央多了一块刻满古代文字的石碑。那些文字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
“沙奈朵,拜托你把我抱在石碑前,我想摸摸那些文字。”灯轻声请求。
“沙奈~”超能女皇优雅地飘到石碑前,小心地将灯放下。
灯的手指轻轻触碰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突然,整块石碑亮起柔和的蓝光,一个古老而空灵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
『来自遥远未来的使者啊,让我为你讲述两位王的故事吧』
这个套路怎么这么眼熟呢?灯感觉自己前不久才听过相同的话语,现在遗迹里面的历史记载都不约而同地采用了这么高新精尖的技术和话术了吗?
海底遗迹让代欧奇希斯做史官,只能说古代之王魅力超群手段了得,把代欧奇希斯迷得神魂颠倒自愿守墓沉睡万余年;但这个石碑泛蓝光记事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随着空灵的声音继续回荡,墙壁上的壁画开始流动变幻,如同古老的画卷徐徐展开——
『在遥远的过去,合众大陆曾有过辉煌的文明,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灾变让一切化为乌有。幸存者们分散各地,逐渐形成了数个国度。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信奉着不同的理念。』
壁画上展现出分裂的王国,每个城邦的建筑风格都截然不同:有的崇尚高塔,有的偏爱地穴,还有的将城池建在巨树之上。
『而更可怕的是,合众的气候开始变得异常寒冷——冰川从北境蔓延,冻土吞噬着农田。人们相信,终有一日,整个大陆都将被永恒冰封。』
画面转为一片冰天雪地,绝望的人们跪在雪中祈祷。
『就在此时,两位年轻的王子站了出来。他们结成同盟,穿越暴风雪,在即将熄灭的太阳神庙中,寻到了最后一只火神蛾。』
壁画上,两位披着毛皮的少年跪在一只虚弱的火神蛾前——那绚丽的翅膀已经黯淡无光,但仍在顽强地燃烧着。
『借助火神蛾的力量,两位王子化解了冰封的危机。而他们更伟大的理想,是要让分裂的国度重新统一——让所有人都能使用相同的文字,遵循相同的律法。』
画面转为两位王子站在高山之巅,一只纯白的巨龙和一只漆黑的巨龙分别盘旋在他们身后。
『这份理想感动了传说之龙。莱希拉姆认可了其中一位王子对“真实”的追求;捷克罗姆则被另一位王子对“理想”的执着所打动。在传说之龙的帮助下,他们最终击败了带来寒冬的酋雷姆,再现了远古时期的辉煌。』
最后的壁画上,双龙交织的能量将一只巨大的冰龙封印在雪山深处。两位王子并肩而立,身后是重新焕发生机的合众大陆。
灯若有所思地望着石碑:“三叶,你们合众流传的传说版本是怎样的?”
三叶微微蹙眉:“据说是两位王子兄弟共同得到了一条神龙的认可,在其帮助下建立了国家……”她困惑地看向壁画,“和这个分别获得莱希拉姆和捷克罗姆认可的说法确实对不上。”
“传说和真实历史存在出入很正常。”灯说,“可能是后人把不同时期的历史混为一谈了。”
说着,她将意识沉入腰间那颗特殊的精灵球:【酋雷姆,这石碑说的有几分真?这种会说话的石头你见过吗?】
酋雷姆的回应带着几分怅然:【半真半假;这块石头是超古代文明的遗物,被后来那个短命王国借用了而已。】
灯顿时会意:合众科技靠考古对吧?
没等灯追问酋雷姆当年的真相,石碑的蓝光突然大盛,那个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年轻的使者啊,你手中的生命,正是当年那只火神蛾的后裔。它选择了你,正如它的祖先选择了那两位王者一样。』
话音刚落,石碑的光芒骤然暗淡,那些流动的壁画也重新凝固成普通的浮雕。整个密室瞬间陷入黑暗,三叶再度摁开手电筒,带来光明。
沙奈朵突然警觉,超能女皇的精神力屏障瞬间展开,将众人护在其中;烈咬陆鲨也反应了过来,立即摆出战斗姿态,镰刀状的前肢交叉挡在两位训练家面前。
“有、有东西过来了……”三叶压低声音,扒手猫的毛发也全部炸起。
从密道深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跳上。
燃烧虫害怕地缩进灯的衣领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随着脚步声逼近,一个庞大的身影逐渐显现在光线中——那是一个足有三米高的泥土巨人,身上布满了神秘的螺旋纹路,中央的裂痕状图案让它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拼合而成。它双臂上四个古老的符文在黑暗中泛着微光,纽扣般的核心部位缓缓转动着。
“这是…泥偶巨人?”灯尝试用心灵感应与其沟通,却只感受到一片混沌的意识,“传说中古代文明创造的守护者?”
三叶点点头,声音紧绷:“据说是为了保护人类和宝可梦而被制造出来的。但眼前这只看起来不太友好……”
她腰间的精灵球剧烈晃动,君主蛇已经迫不及待要加入战斗。
没等她们进一步交流,泥偶巨人突然抬起巨大的拳头,核心部位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它猛地挥拳砸向她们,整个密室都为之震颤。
“——烈咬陆鲨!”灯大喊一声。
烈咬陆鲨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镰刀前肢交叉成十字,硬生生接下了这记重拳。
“轰”的一声巨响,冲击波震得四周墙壁簌簌落灰。但烈咬陆鲨寸步不让,粗壮的尾巴深深插入地面稳住身形,眼中燃起熊熊战意。
泥偶巨人似乎被激怒了,双臂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开始积蓄更强大的能量。三叶急忙取下君主蛇的精灵球,想要让藤藤也加入战场,却被灯伸出手拦住:“不,让烈咬陆鲨来应付就好。”
“它正在兴头上。”
泥偶巨人双臂高举,古老的符文爆发出耀眼光芒,一记势大力沉的暗影拳破空而来。烈咬陆鲨却突然压低身形,粗壮的尾部猛然发力——
“龙之俯冲!”
青蓝色的龙系能量瞬间包裹烈咬陆鲨全身,它以惊人的速度直冲而上,不仅完美避开了暗影拳,更将泥偶巨人撞得踉跄后退,古老的陶土身躯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就是现在,地震接龙爪!”
烈咬陆鲨的尾部重重砸向地面,整个密室剧烈震颤。泥偶巨人失去平衡的瞬间,它已经腾空而起,前肢的镰刀覆盖上龙系能量,一记凌厉的斜劈正中泥偶巨人胸口的裂痕。
“咔啦!”
清脆的碎裂声中,泥偶巨人眼中的红光骤然熄灭。它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最终轰然跪地,身躯上环绕着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下来。
那些躁动的符文重新归于平静,只剩下些许微弱的金光在裂痕间流转。
烈咬陆鲨甩了甩前肢,得意地喷出一口鼻息。灯笑着朝它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洗翠的冻土霸主傲娇地仰起头,却依旧守在泥偶巨人身边,以此确认它真的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不会再袭击自己的训练家。
三叶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它、它恢复平静了?”
果然,重新启动的泥偶巨人眼中已经没有了敌意。它缓缓站起身,对着烈咬陆鲨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然后转向灯和她怀中的燃烧虫,单膝跪地,做出了臣服的姿态。
“起来吧,你一直在这里守护遗迹吗?”
泥偶巨人站起身,点了点头。
“这里……只有你一个宝可梦吗?”
泥偶巨人摇了摇头。
“那你可以带我们去遗迹深处或者你的同伴所在之处吗?”
泥偶巨人再次点了点头,巨大的身躯转向密室深处,手臂指向一条隐蔽的通道。它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每走几步就回头确认两人和宝可梦们是否跟上。
穿过蜿蜒的隧道,他们来到一个更为恢弘的密室。这里的壁画保存得更加完好,色彩依然鲜艳,四周沉睡着数个泥偶小人,它们低着头,极为安静,像睡着了的士兵。泥偶巨人站在墙边,用粗壮的手指轻轻点触其中一幅壁画,核心的符文泛起微光,激活了墙上的图案。
壁画生动地展现出两位王子站在高山之巅,面前悬浮着三只形态各异的传说宝可梦——
龙卷云的下半身被翻腾的云气包裹,以惊人的速度在空中划出残影。壁画特意描绘出它尾部喷涌的能量引发暴风雨的场景,树木被连根拔起,房屋在狂风中支离破碎。但壁画下方的铭文却记载着:“它搅拌大气,令季节循环不息”。
雷电云周身缠绕着刺目的电光,所经之处留下焦黑的痕迹。它尾部尖锐的刺状器官正释放出骇人的闪电,引发山林大火。然而铭文同样记载着它与龙卷云共同维系着季节更替的平衡。
最后是土地云,它静静地悬浮在两位王子面前,尾部流出的金色能量滋润着干涸的大地。壁画生动展现了因冰雪而贫瘠的土地如何在其力量下重现生机,枯萎的作物重新抽枝发芽。
“原来如此…”三叶轻声说道,“两位王子不仅找到了火神蛾对抗严寒,还寻求到了三云神调解气候失衡。”
泥偶巨人点点头,继续引导他们看向下一幅壁画。这里描绘着土地云在龙卷云与雷电云的争斗中现身调停的场景。风暴与雷电过后,丰饶的雨水滋润大地,金色的麦浪在阳光下摇曳。
灯突然注意到壁画角落的一个细节:“等等,这是什么?”
她指向画面边缘——那里隐约描绘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手中似乎捧着什么发光的东西。
泥偶巨人的核心符文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壁画上那个模糊的人影在符文光芒的照射下,竟开始扭曲变形:原本人类的轮廓逐渐拉长,化作一个不可名状的阴影,只有手中捧着的那团发光体依然清晰可见。
壁画上的场景继续变化:那个扭曲的阴影正在对两位王子低语,而他们身后的莱希拉姆与捷克罗姆却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原本和谐的壁画开始出现裂痕,就像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侵蚀一般。
三叶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我…我好像梦到过这个场景…”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太阳穴,“那个发光的东西…是我?”
泥偶巨人发出低沉的嗡鸣,激活了最后一组壁画。画面显示两位王子不知为何反目成仇,他们身后的传说之龙也陷入狂暴。
就在阴影手中的光团越来越亮时,莱希拉姆与捷克罗姆突然合力释放出毁天灭地的能量——
“轰!”
壁画上的爆炸场景栩栩如生,整个古代文明在光芒中灰飞烟灭。但细看之下,能发现有一缕黑烟逃逸而出,而那个发光体则碎裂成了无数光点……
三叶突然痛苦地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扒手猫惊慌地在她脚边打转,发出焦急的
喵呜声。君主蛇的精灵球自动开启,翠绿的身躯迅速将训练家环绕其中,修长的脖颈低垂,用冰凉的叶片轻轻摩挲着三叶发烫的脸颊。
“三叶!你还好吗?”灯挣扎着从沙奈朵怀中跳下,却因身体不协调差点摔倒。她踉跄着想要上前,却被君主蛇警告的眼神制止。
“……呜。”回应她的是三叶痛苦的呜咽,她蜷缩在君主蛇的包围中,手指深深掐入自己的手臂。
灯咬着嘴唇,强迫自己稳住颤抖的双腿,在沙奈朵的念力帮助下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近。
当她终于触碰到君主蛇的时候,三叶猛地抬起头,她的瞳孔剧烈收缩,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她面容惊惧:“我……我想起来了……”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灯的动作顿住了,三叶的讲述还在继续:
“那个发光体是我的一部分…三叶的眼神涣散,仿佛在看着某个遥远的时空,“祂的名字是■■■■■■…”
诡异的是,当那个名字从三叶口中说出时,空气突然扭曲了一瞬,将音节都吞噬得干干净净。
三叶却浑然不觉,继续喃喃自语:“我只是想回家…所以构造出了祂…寻求祂的帮助…”
“祂蛊惑了两位王子…让理想与真实都蒙上阴影…沾染上了欲望和不义…祂还想利用这里曾存在的科技…想要打开时空通道……让更多的■■■■■■降临……”
每一个关键名词都被某种力量生生抹去,就像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字迹。灯感到一阵恶寒爬上脊背,她突然意识到:有些存在光是知晓其名讳都会招致灾祸。
那么,这种诡异的消音会是阿尔宙斯干的吗?
如果三叶光凭潜意识就能构筑出两度毁灭合众古代文明的大灾,那么她是否能做到相同——或者说,相反的奇迹?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现,灯突然感到颈窝和后腰一阵刺骨的寒意——沙奈朵的惊惧正通过心灵链接汹涌而来。
……想要逃跑、想要下跪、想要躲闪、想要伏拜……
超能女皇优雅的身姿此刻正剧烈颤抖,双手紧紧捂住面部;烈咬陆鲨的鳞片发出咔咔的摩擦声,粗壮的尾巴不安地拍打着地面。
最令人心惊的是君主蛇和扒手猫的反应——向来高傲的君主蛇竟蜷缩成一团,发出近乎呜咽的嘶鸣;扒手猫浑身的毛发炸起,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轰——”
密室四壁突然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声。那些散落在地的泥偶小人们突然集体启动,陶土身躯上的符文次第亮起。遵循着数千年前造物主们的意志,它们站起身来,迈着整齐的步伐,与高大的泥偶巨人一起,在两位训练家和宝可梦们的面前筑起一道坚实的防线。
密室角落的阴影突然开始蠕动,一个戴着礼帽的模糊人影缓缓成形。祂的轮廓在不断变化,时而高大时而矮小,唯有那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始终不变……
“嗒、嗒、嗒。”
泥偶军团整齐划一地向前迈进,陶土制成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古老的光泽。它们双臂上的符文亮起耀眼的蓝光,在空气中交织成一道能量屏障。
但即使如此,那个不可名状的存在每靠近一步,宝可梦们的恐惧就加深一分。沙奈朵的精神力场开始紊乱,烈咬陆鲨的眼中首次浮现出退缩之意,燃烧虫死死抓着灯的衣领,彻底缩入了她的怀中。
“别、别看祂的眼睛…”三叶虚弱地警告,她勉强自己站起身来,将藤藤和芋泥卷收入精灵球中,挡在了灯的面前,“就算是不完全的祂…也会扭曲认知……无论是宝可梦还是人类……”
灯急忙将沙奈朵收回精灵球,但烈咬陆鲨却倔强地甩开精灵球的红光,回头瞪了灯一眼,镰刀状的前肢深深插入地面,用行动表明誓死不退的决心。
泥偶巨人们组成的防线在阴影的侵蚀下开始崩解,最前排的泥偶小人已经出现了诡异的融化现象——它们陶土制成的身躯正在变成某种粘稠的、蠕动的不可名状的不定型物质。
“三叶!”灯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她想要站起身来冲过去给祂一拳,却感到体内的灵魂正在剧烈膨胀,与躯壳的排斥反应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创造出这种怪物的?!”
她寻思着自己能不能对冲一下,让这个东西彻底消失!
“我不知道……”三叶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死死抱住自己的双臂,“我只记得我想要回家,想要重新变回完整的人类而非飘荡的碎片……不知怎么就……”
她也控制不了她自己的想法啊!
就在这时,那个扭曲的身影突然停住了脚步。祂的礼帽微微倾斜,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多么有趣的困境啊~”
这东西居然是可以交流的吗?
灯强忍灵魂撕裂般的痛苦,颤抖的手指摸出黏丸,试图寻找投掷的间隙:“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造物主不是已经向您坦白了吗?”黏稠的阴影化作身材瘦削的人形,语调轻快得令人毛骨悚然,“多么讽刺啊,我实现了她最深的渴望,她却将这份恩情忘得一干二净…”祂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虚伪的伤感,“甚至在重逢时…用这样戒备的眼神看着我…”
“……实现了她的愿望?你什么意思?”
“她现在能以人类的姿态站在您的身边,可全都是我的功劳。”阴影愉悦地舒展着形体,“曾经的她和您一样是超越常理的存在,只需一个念头就能颠覆世界法则,甚至能召唤我们这些…不受欢迎的访客...”
“你对三叶做了些什么!”
“借助古代文明的科技,我将她庞大的质量剥离,将她的残余塞进脆弱的人类躯壳里…”
“但每过一段时间,为了维持存在,她不得不像寄生虫一样…不断更换宿主…还一直遗忘掉那些记忆,摆出受害者的模样…”
灯感到一阵反胃,她回头看向三叶,女孩跪倒在地,棕发遮掩住了她的面容。
“那合众之前的混乱,那些无缘无故的毫不讲理的暴行…是你干的吗?”
“啊…您注意到了?”阴影发出黏腻的笑声,“这个世界太过纯净美好了,美好得令人作呕…连最基本的疯狂与噩梦都不存在…”祂的形体开始不稳定地膨胀收缩,“我只是帮忙填补了这个缺憾罢了。”
祂的声音如同蠕虫,带着让生命为之战栗的恶寒,那是无可名状的混沌,是来自遥远世界之外的、深渊最深处的狂乱与恶意。
烈咬陆鲨终于坚持不住,砰然跪倒在地,灯急忙再度摁下精灵球,让它回到安全的地方里去;燃烧虫在她的怀中呜咽,她也不再思考什么责任不责任,拿出空白的豪华球就让它住了进去。
而挡在她们面前的那些古老的符文,也在痛苦地闪烁后一个接一个熄灭。
“泥偶巨人,你快让泥偶小人们让开,再这样下去你们都会死掉的!”
肩负着保护宝可梦与人类职责的魔像宝可梦们没有理会灯,依旧一丝不苟地履行自身的职责。它们崩裂后的能量化作护盾,化作淡蓝色的光墙,前赴后继地将那团阴影包裹。
堕落与恶意的本身并未反抗,不如说在祂眼里,这些都是徒劳无用之功。
在这片被遗忘的古代遗迹中,唯一能真正制裁祂的存在因规则所限无法随意现身。万年时光流逝,那位至高者的气息早已在此界消隐无踪。
祂耐心地等待着,如同等待合众文明第三次因欲望与背叛而自我毁灭那般,静候着这些顽固守护者的最终消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灯突然冲破了光墙的阻拦,踉踉跄跄地朝着那片扭曲的阴影奔去。
她的灵魂在躯壳中剧烈膨胀,每一寸血肉都承受着撕裂般的痛楚,但她却无法停下踉跄奔跑的脚步。
那些素不相识的泥偶小人,那些坚守职责的守护者们,正在她眼前如沙砾般分崩离析。
她无法跌在原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至少、至少要冲过去给祂一拳吧!
阴影中的存在露出了贪婪的喜悦,祂本就被她的存在引诱而来,这个纯净的灵魂正是祂梦寐以求的祭品,是足以构筑通往盲目痴愚者的稳固门户。
祂舒展着扭曲的形体,准备将这个自投罗网的人类彻底吞噬。
然而——
“酋雷姆,冰封世界!”
在尝试联系骑拉帝纳和呼唤阿尔宙斯无果后,灯毫不犹豫地掷出了最后的王牌。
精灵球在空中划出弧线的同时,她另一只手中的黏丸也破空而出。
黏丸在阴影中央炸开的瞬间,酋雷姆的冰息也呼啸而至。冰晶与粘稠物质交织,在遗迹中绽放出一朵诡异的冰花;阴影发出刺耳的尖啸,部分形体被暂时冻结。
然而转瞬之间,那些冰晶就诡异地融化成了污浊的黑水。祂彻底撕去了伪装的耐心,阴影突然暴涨,化作一只巨大的利爪直扑灯而来——
锋利的爪尖轻易划破了少女脆弱的咽喉。
温热的鲜血在空中划出凄艳的弧线,难以言喻的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伤口处流失,视野再度陷入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
但是、但是、但是……
还不行…
她还没……
还没给这个伤害三叶、毁灭古代文明、玩弄生命的混蛋…
狠狠揍上一拳啊!
湛蓝的眼眸失神一瞬后,重新装满怒火,属于人类的手掌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抓住了虚无的阴影,发出滋滋的、如同被烧灼的声音。
那本该无形无质的存在,竟被牢牢禁锢在这只伤痕累累的手中。
祂怎么能被如此稳固的『抓住』?
祂感到了不对劲,但已无法停下。
在对半撕破那具容器、彻底抓出她的灵魂、然后打开通往神座的门扉前,整片空间突然凝固了。
一道璀璨的金光自虚空降临,将无法逃离的阴影利爪寸寸瓦解。
创世大尊的虚影在光芒中缓缓显现,祂的目光如亘古星辰般深邃,仅仅一个凝视,就让那团阴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惨叫。
“不…这不可能!你明明已经被陨石砸落了——”
制裁的光砾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每一粒光点都蕴含着净化万物的力量。
阴影在光芒中扭曲挣扎,最终如同晨露般蒸发殆尽。
整个密室重归平静,只剩下阿尔宙斯庄严的虚影悬浮在半空。
祂的目光分别扫过瘫软在地的灯、呆立的三叶和挺直身体显得极为安分的酋雷姆,最终停留在那些支离破碎的泥偶身上。
一道柔和的金光闪过,光芒所过之处,陶土碎片重新聚合,古老的符文再度点亮。那些为守护而牺牲的泥偶小人们,一个个重新挺立起身躯。
灯失神地捂住咽喉,痛觉和死亡一样,如轻雪般逐渐消融。
原本如喷泉般涌出的鲜血逐渐变成细流,最后连伤痕都消失无踪,只留下完好如初的肌肤……不过几息。
这恢复力…”她愣愣地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手掌,突然理解了骑拉帝纳拿她当肉盾的原因,“简直犯规啊…”
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脑海:要是参加无规则宝可梦对战,她当肉盾宝可梦当炮台,这种恢复能力岂不是稳赢?虽然她压根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比赛。
她还在苦中作乐时,阿尔宙斯的虚影缓缓降落在她面前,神圣的光辉让整个密室都沐浴在温暖之中。
创世神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做得很好。』
『带上她,去高处吹响天界之笛。』
祂的目光转向仍在颤抖的三叶,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随着光芒渐渐淡去,阿尔宙斯的虚影也开始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是时候让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