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沈念抓抓头发：“我全忘了，向之哥今天来帮我代课，他俩知道我没走，肯定来给我送饭。
完了完了，陈妄，我们快走。”
沈念看了一眼手表，还好向之刚上课，她迅速穿好衣服，换好鞋子，拉着陈妄出门。
出门前带走了早饭。
沈念没有跟昭华说她要来的事情，不然他肯定又要大老远的来接他。
她的身体也奔波不得。
快到的时候，沈念拿出赤簪给陈妄看。
“陈妄，我必须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我在这里，用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未央的。让即使是贫困的学生，也能读书，这是未央的愿望，我当时是想着，至少有一个地方的人，知道她的名字和容貌。”
陈妄比沈念想象的平静，他拿过赤簪问：“那这是？”
“这个可以改变我的容貌。”
陈妄点了点头，像是无名的银色面具一样，都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方式。
“所以你要变成未央的样子？”
沈念点点头：“你不要害怕。”
“那，你沈念的身份，你现在的样子，是真的你吗？”
还是只是她面对自己的样子。
“是我，那天在画展的时候，我本来也是要带赤簪的，因为有媒体。”
“那为什么没戴？”
“我在身后两个女孩子手机上，看到了你的照片，我不想用假的身份接近你。”
陈妄哼了声，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你说我像你的朋友。”
沈念没想到陈妄最在意的是这个。
沈念赶紧摇头：“不像不像。”
陈妄面色缓和了一些，趁着沈念还没有带上赤簪，他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
然后让她转身，拿过沈念手里的赤簪，把她的头发绑好挽起来，亲手给她戴上，就看着沈念，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有些老了的林未央。
沈念想来挽他，陈妄后退了一步拒绝了。
沈念有些失落：“你害怕？”
陈妄摇摇头：“我只想跟真的沈念谈恋爱。”
“好吧。”
其实她也觉得，如今这个年龄，加上未央的身份，确实有点怪怪的：“那你说到做到。”
山这里没有通车，他们两个需要自己走，所以陈妄和沈念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山里的天已经黑了，沈念先带着陈妄去了住的地方把东西放下，然后去了学校。
学生们从外面跑进来的，脚下生风，甚至注意不到身边的人，沈念解释道：“这会他们刚好是晚自习的时间，他们下午要帮家里人干活，只有上午和天黑的时间上课。”
陈妄点点头，这跟他从前接触到的一点都不一样。
进校门的时候，值班老师认出了她。
有些激动的跑了过来：“未央老师！”
之后学生也听到了这个名字，停下了脚步，纷纷朝她围了过来，却也不敢离得太近：“未央老师是又来教我们画画吗？”
“是呀。”
沈念笑着看向他们，眼睛里盛着温柔的笑意：“有没有想我？”
“每天都想！”
沈念笑意更盛，远处却传来一阵严厉的声音：“都围在门口干嘛呢！还不上课。”
“校长，未央老师来了！”
学生们齐齐出声，本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等到学生们让开路，看到人群里的人的时候，昭华有些错愕，但随即还是冷着脸跟学生说：“都去上课！”
学生们对她又爱又怕，饶是再想跟沈念说话，也只能先去上课。
“不是说不让你来吗。”
等学生都走了，她没再掩饰眼睛里的惊喜，朝着她走过来，她动作迟缓，瘦的几乎只剩一层皮，似乎风一吹就要倒，沈念率先应了上去：“来就来，也不说让我去接你。”
“你接我，多几个人受累而已。
这次，我带我…”
突然觉得不太对，她看向陈妄，不知道怎么跟昭华解释陈妄的身份：“来散散心。”
昭华看向站在一旁的陈妄，觉得他气度不凡，又觉得眼熟，仔细看他的脸：“好像见过他。”
“见过？”
陈妄微怔，这里的信号差的，他刚进山就察觉到了，她怎么会见过他。
“未央老师的壁纸是不是就是你！我还以为是哪个电影明星呢。
你是她儿子？”
“不是。”
想到自己现在的年纪，确实也跟那个身份差不多，沈念赶紧解释：“我，朋友的…儿子，从小成绩就好，现在是渝北大学的教授。”
未央笑着，眼睛里充满赞赏：“这么年轻就是教授了，真是后生可畏。”
陈妄向前，微笑着跟她打招呼：“我叫陈妄。”
昭华拍了拍他的肩膀：“梦亦妄生颠倒想，何如明月自由人。
陈妄，是个好名字。”
陈妄心被轻轻的触动了一下。
没有人这么解释过他的名字，这是方岳的诗，他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追逐内心的自由，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昭华笑了声，看向他们两个：“你们先去办公室等我，我检查一圈纪律过去找你，他们今天看到了你，少不得要讨论。
未央来之前有没有提前交代过，在我这，可是都要打工的。”
陈妄笑开：“交到过了，服从安排。”
昭华走后，陈妄看向沈念，弯了弯唇角，眼睛却没在笑，咬牙切齿的：“走吧，未央、阿姨！”
沈念：“我这不也没有办法嘛，我总不能说我是姐姐吧，女朋友更是不像好吗？”
陈妄轻哼一声：“阿姨说什么都对。”
“小心眼。”
沈念没有进去办公室，她就在不远的位置看着昭华，她站在校园里，倚着棵大树，抬眼看着五层楼，听着每一件教室里都传来读书声。
她脸上是欣慰的笑，带着不舍，可能是仰头看得太久，控制不住的咳了几声，手扶着大树喘息。
沈念没有上前，转头拉着陈妄进了办公室。
她刚才就察觉到了，这次来，昭华的身体状态比她想象的要差，仔细算算日子，她离开也有一个多月了，医生之前再三叮嘱，一定要让她好好休息，不然病情会加速恶化。
她这次来未央不知道，所以甚至没有刻意的装扮，她脸色比之前更不好，没有一点血色，人瘦到几乎快干了。
走路也越来越慢，能感觉到她很痛苦。
陈妄也察觉到了：“校长生病了？”
“嗯，我上次来陪她去医院，查出来是肺癌晚期，我本来让她去医院住的，但她觉得浪费时间。”
沈念坐下，看着她办公桌上摆着的各种瓶瓶罐罐的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陈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拍：“可能比起在病床上偷生，她更想要离开的有意义一点。”
沈念点点头：“所以我没有说服她。”
“在聊什么？”
昭华敲了敲门，走进来，尽量伪装的没有那么孱弱。
“在教小孩。”
沈念也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自然：“跟他说，让他跟你学习。一定要敬业呀。”
沈念拿出了长辈的架势，笑着说：“小陈，要拿出你真正的实力哦，昭华可给你排课了。”
陈妄弯着唇角，配合着她演：“一定，一定。”
昭华一定要带着他们在教室外走一圈，他俩也不好拒绝，跟着她一起巡逻。
昭华讲起来学生，滔滔不绝的，除了声音轻的风一吹就散之外，一点也不像个病人。
陈妄看着那些坐的笔直的学生，他们眼中，对知识充满敬畏，这里没有网络，没有外界一切新鲜的事物。
可是他们身上却有着最原始的也是最打动人心的东西。
对走出去的渴望。
似乎，除了这个，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陈妄在一片朗朗的读书声中，找到了内心尘封已久的宁静。
那不是一种对一切不在意的漠然。
而是，平缓的，温和的，感觉可以包容一切的宁静。
物物而不物与物，念念而不念与念。
他好像明白了，沈念带他来这里的真正原因了。
知道她们还没来得及吃饭，食堂也没饭了，昭华给他们单独开了小灶。
是山里自己种的粮食。
沈念之前每次来，都是在昭华这里吃饭，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了，陈妄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整个饭桌上，大家都没有提昭华生病的事，所以一顿饭吃的很融洽。
昭华没动筷子，也没跟她们说，她吃多少吐多少。
“你们今天赶路也累了，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
昭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手电筒给他们：“天黑，拿着灯。”
沈念点了点头，看了陈妄一眼，陈妄把装了糖的背包留下，未央看着满满一书包的糖果，笑着摇摇头：“你就惯着他们吧。”
沈念住的地方，离学校并不算远。
不过一出学校，就黑了，陈妄打开了手电筒，是有些旧的，光线不够。
“陈妄，其实，你把灯关上，也能看到路。”
沈念指了指天：“月亮很亮。”
陈妄闻言关掉了手电筒，适应了黑暗之后，真如沈念说的那样，能看得清前路，这种现象在城市里很少见。
“那你注意看脚下。”
沈念站在原地没动。
陈妄回头看她，她伸出手，轻声抱怨：“怕我摔倒，为什么不牵着我。”
陈妄抱臂站着，月光下，他好看的出奇。
他轻勾了勾唇角：“未央阿姨记性不好，这会儿，我还是你朋友的儿子呢。”
什么嘛！
都这会了，还在对她给的身份耿耿于怀。
“哼，小心眼，不牵就不牵。”
沈念也学着他的样子，环抱手臂，加快步子绕过了他。
陈妄觉得她这个模样很可爱，笑意加大了几分，赶紧小跑着跟上，在她身侧一副无辜的样子：“阿姨生气了？不然我哄哄你？”
“你别哄我，现在我们两个这个身份，不合适。”
沈念把不合适咬的很重。
陈妄的笑声，在夜色里轻轻回荡，是温柔的，他抬手，拔掉了沈念的赤簪，长发去瀑布般垂下，发尾扫过陈妄的手背。
他从背后抱住沈念，脸埋在她的肩上，轻吻了吻她的脸颊：“这样合适了吗？女朋友？”
美男计！
沈念心里吐槽，却也遵从内心，低头偷偷的笑：“有点合适了。”
“那。”
陈妄起身，绕到她面前，点了点嘴唇：“亲一个吧。”
沈念猛的扑上去，跳到了陈妄怀里，他还在笑着，微微后退了两步，稳稳的接住了她。
沈念捧着陈妄的脸，吻了上去。
陈妄微微仰头，因为接吻的动作，喉结轻微滚动，他去亲沈念的唇角，下巴，两双因为接吻而带着水汽的眼睛对视。
陈妄说：“进步了，沈念。”
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沈念脸登的一下就红了，她将脸埋在陈妄的肩膀上，脸的温度顺着脖子也染红了陈妄的耳尖。
陈妄紧紧的抱着她，顺着她刚才指的路往家里有。
他刚才本来想说，谢谢你带着我，离开了那场大雨，也想说，谢谢你带我这里。
可是他发现，要谢的实在太多太多。
而这一切总结起来就剩一句：“谢谢你来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