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好了!”
代州别驾着急忙慌地快步了进来。
代州刺史不耐地回道:“怎么说话呢?咒我呢?”
代州别驾着急,跺了跺脚:“哎呦我的大人啊,没跟您开玩笑,大事不好了!”
“不知怎的,整个代州百姓都在传,咱们府衙把历来没有解决的案子,全都推给庆成王了!”
“什么!”代州刺史大惊,猛地站起身,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是谁传出去的!”
何榆没有想到,她随口造谣的话竟一语点中了代州府衙的真相。
同僚见反响很好,高兴得很:“现在百姓已经被煽动起来,要去代州府衙对峙了。”
何榆叹了口气,叮嘱她:“让我们的人护着点她们。”
“你是说,代州府会狗急跳墙?”同僚不敢置信,“她们怎么敢呢?依我《大梁律》,官府不可无故对百姓动手。”
“毕竟天高皇帝远。”何榆意味深长,“如果她们为了保住自己的清名,想要强行镇压呢?”
但她没有想到,代州刺史的胆子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把这些刁民给我压下去!”代州别驾毫不犹豫地一挥手。
“凭什么!凭什么抓我们!”愤怒的百姓怒吼着。
“凭什么?”代州别驾冷笑,“尔等刁民,勾结山贼意图谋反朝廷!本官没有将尔等直接毙命,已是仁慈!”
山贼?什么山贼?
围在府衙门口的百姓们面面相觑。
“什么山贼?休要血口喷人!”一个胆子较大的百姓大声喊道。
“哼。”代州别驾脸色不变,“本官见过的犯人多了,一开始都是不承认的,但是在刑讯室里走过一遭,也没有不承认的。”
混乱的人群一下有些沉寂了。
见状,代州别驾一挥手:“把人带走!”
“是。”一旁的府兵就要上前抓人。
“住手!”
人群后方开始涌动,紧接着是有人踏马而来的声音。
“我看谁敢抓人!”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小将,身披铠甲,怒目圆睁。
“敢问尊驾何人?”代州别驾再一挥手,让手下的士兵停手,而后眯着眼看着来人。
来人没回答她,只是径直拿出了一份明黄色的文书。
“奉陛下的旨意,方大人,准备接旨吧。”
“济川,还好你反应快,及时向陛下汇报了情况。”同僚庆幸地说,“不然还不知道这些人能做出来什么。”
“皆赖陛下圣明,而内卫大人尽责耳。”何榆笑着向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同僚也笑,而后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你我又有新务要处理了。”
何榆颔首:“此乃吾等御史之所责矣。”
次日上朝。
何榆干脆地出列:“启禀陛下,臣侍御史何榆请言。”
她走到朝班队伍前列,转身面向朝臣,严肃的眼神扫视一周,而后厉声说道。
“臣要弹劾侍中冯香君、尚书右仆射乌宁、户部尚书李陆英坐视属吏代州刺史方维及下属几人虐民,欺瞒圣听,以党争之私凌驾于国事!”
话音刚落,同僚便眼前一黑。
你怎么敢弹劾这些大人物啊我的何大人!
系统也问了她这个问题,但何榆成竹在胸。
“首先,我得跟大官扯上关系才能蹭上史书不是。这几位大人,总该有可以被记录下来的事情吧。能在她们的事迹里提到我,也算是我的成功了。”
“再者。”她轻笑道,“她们也并不无辜啊,我所弹劾之事,没有任何捏造的成分,那我为什么不能说?”
系统无言以对。
皇帝听完,也大吃一惊。
她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示意何榆接着说。
何榆向皇帝行礼致意,而后接着说道。
“诸君闻前日庆成王据代州,强掳黎庶立契为奴之事乎?”
被点名的几人毫无反应,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何榆也不在意:“继而有风闻曰,代州府衙竟将积年累月之失踪者,悉数归咎于庆成王,以推其责。”
“故而群情激愤,聚于庭前。当此之际,代州府不仅不加以抚慰,竟欲强压民众,反诬其通山贼以弭事端,恐其情上达圣聪耳。”
“若非陛下圣察,明觉其奸,遣内卫驰援以阻截此事,使事端不再滋蔓,更不知多少黎庶将遭构陷,含冤入狱,乃至屈打成招!”
“天威所至,魑魅魍魉皆无处遁形!若非圣断如神,则代州冤狱滔天矣!”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使原本安静的朝堂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尚书右仆射刚想开口,何榆没给她机会,又补充道:“经查,代州刺史正是暗受榆方才所指诸公指使,移积年累月悬案之祸于庆成王,以平其失!”
“启禀陛下。”她转身拿出信件,“此乃代州长史之供词。”
内官接过信件,呈给了皇帝。
尚书右仆射刚想开口便被堵住,眼下皇帝正在看供词,她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越描越黑。
皇帝沉默地看着。
少顷,她放下信件,淡漠地开口道:“要看看何卿呈上来的证据吗?”
户部尚书火急火燎地就要开口。
尚书右仆射也有些蠢蠢欲动,但她看了眼依然安静垂目的侍中,还是闭上了嘴。
户部尚书可没顾得上,她直接就接话道:“陛下,臣请阅。”
皇帝冷笑,示意内官拿给她看。
户部尚书强装镇定地接过,但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何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但她并不认为此事对其会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那就只能说明,她们这一派还做了其他违法乱纪之事,且影响重大,否则以户部尚书之位,为何会害怕事情败露?
她又认真地观察了侍中和尚书右仆射的神色,但皆以失败告终。
看来还是要从户部尚书打开突破口,她想。
户部尚书看完了之后,果然松了一口气,重新自信了起来。
她很痛快地认下:“伏启陛下,代州刺史实为臣所荐,今其罪证昭然,竟行此灭伦枉法之事,臣心惭愧,愿担同罪。”
“然侍御史谓其受臣与二位大人指使,实属构陷!岂可凭长史之孤证污蔑二三品大员?”
“伏乞陛下勿为谤言所蔽,穷治此事,以白臣等之冤!”
同僚见户部尚书如此信誓旦旦,心里担心极了。
她小心地拽了下已经回到队列里的何榆,低声问道:“济川,你可还有其他证据?户部尚书如此笃定,莫非其早有应对之法?”
何榆倒是淡定:“无非就是强压罢了。清流在朝堂上位高权重之辈多矣,代州长史甚至代州刺史,如何敢将其供出?”
“那你……”
“无妨。”何榆见她如此担忧,安抚地冲她笑了笑,“澹如待我之心,榆不胜感激。”
“但我们的身后可是陛下啊。”
果然,听完户部尚书的陈词,皇帝并未被触及,只是放任她跪在地上。
直到她自信的神色有些崩塌,按在地上的手也有些犹豫地蜷缩之后,皇帝才悠然开口。
“既已涉及几位众臣,敕令三司推事,着令御史大夫、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会查此案。何卿日前勘查常玉之案颇有建树,且此事已有协查之功,特赐参理之权,务必洞明真相!”
“勿枉良善。”说到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户部尚书,才接着说道,“勿纵奸佞!”
户部尚书再次长拜于庭前,没敢起身。
“微臣领命。”被点到的几人出列叩首。
下值后,庄淮从今日上朝的同僚那里得知何榆今日的发言,懊恼万分。
“我怎么今日刚好轮到巡值!”他难过地靠在墙上,“前几日上朝时都没能遇到何大人请言。”
同僚面面相觑。
“没想到你竟如此崇拜何大人。”同僚甲感慨道,“只是我们同何大人也并无交集,无从得知其工作安排。”
“无妨,多谢诸位了。”庄淮对她们拱手致谢,“是我太胆小,至今还没能同何大人讲过话。”
“还不知道何大人知不知道有我这样的一个人。”
他越说心情越低落,见此,热心的同僚乙给他出主意。
“何大人和我们右金吾卫没有联系,不代表我们不能去主动结识她啊!”
“对啊!”同僚甲也反应过来,“我们可以找与何大人相熟的大人帮忙,看看是否能代为引荐。”
“何大人会不会觉得冒犯?”庄淮有些担心,“毕竟只是我在单方面关注她。”
“怎么会!”同僚甲拍拍胸脯,跟他打包票,“你放心,京中崇拜迷恋何大人的女子男子可太多了,她肯定很有经验。”
“更何况庄淮你也很优秀的,不要自怨自艾!”同僚乙也帮腔。
庄淮张张嘴,有心解释自己也许是暗恋何榆,并不是单纯的崇拜她,但又觉得自己并未与之有深交,此时浅谈喜欢,未免有些轻佻了,显得有些不够尊重,因此还是止住了。
“多谢二位了。”他感激地说道,“待何大人调查完此案,我就去尝试找找其他大人,看能否代为引荐,给我与她结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