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纳哥齿轮与柠檬冰

    摩纳哥的空气是金箔色的,裹挟着地中海的咸涩、昂贵游艇的桐油味,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奢华热浪。

    维斯塔潘的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滑行在狭窄陡峭的街道上,引擎的低吼被厚重的隔音玻璃过滤成一种沉闷的心跳。

    他单手搭在麂皮方向盘上,指节分明,另一只手随意地搁在车窗边,冰蓝色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车子灵巧地拐进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陡峭坡道,最终停在一扇低调的深色木门前。

    “这里视野最好。”

    他熄了火,摘下墨镜,动作流畅。

    那双眼睛暴露在摩纳哥炽烈的阳光下,依旧带着冰川的底色,却在看向我时,似乎被地中海的阳光融化了一点点边缘。

    门后别有洞天。

    一个悬挑在悬崖之上的私密露台,白色遮阳伞像巨大的花朵在蓝天下盛开。

    脚下是如同蓝宝石镶嵌般的摩纳哥港湾,密密麻麻的白色游艇如同精致的模型。

    远处,标志性的F1赛道发卡弯——费尔蒙酒店弯道清晰可见,仿佛能听到引擎的幻音。

    维斯塔潘拉开椅子,动作带着一种自然的熟稔,示意我坐下。侍者无声地送上冰水和菜单。

    “试试这里的鱼?

    ”他开口,目光扫过菜单,又看向我,语气是陈述而非询问,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自信,却少了分赛场上的压迫感。

    “本地捕捞。新鲜。”

    我点点头。

    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拂过脸颊,吹散了旅途的疲惫。

    露台下,一艘巨大的三层游艇正缓缓驶入港口,甲板上隐约可见衣着光鲜的人影。

    维斯塔潘顺着我的目光瞥了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随即又专注地看向侍者开始点单,语速很快,精准地报出菜品和酒水,最后补充:

    “柠檬冰,两份,一份少糖。”

    侍者离开。

    短暂的安静里,只有海鸥的鸣叫和海浪拍打悬崖的声音。

    维斯塔潘的指尖在冰凉的玻璃杯壁上无意识地滑动,目光落在港湾里那些游艇上,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计算着什么复杂的入港路线。

    “嘿!Max!艾琳!这么巧?!”

    一个带着明显法国口音、活力四射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宁静。

    穿着花哨夏威夷衬衫的夏尔·勒克莱尔,顶着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像一道阳光般出现在露台入口。他身边跟着一位妆容精致、笑容甜美的年轻女孩。

    勒克莱尔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热情地拍了拍维斯塔潘的肩膀,然后朝我露出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

    “上帝,摩纳哥真是太小了!我正带我表妹索菲亚随便逛逛,她说一定要来看看这家传说中的悬崖餐厅,没想到就撞上你们了!” 他转向身边一脸好奇和兴奋的女孩,“索菲亚,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Max,还有艾琳,幸运猫的‘妈咪’!”

    他故意加重了“妈咪”两个字,促狭地朝维斯塔潘眨了眨眼。

    维斯塔潘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像是被强行拉闸断电的机器。

    他薄唇紧抿,冰蓝色的眼睛扫过勒克莱尔和他表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被打扰的不悦,清晰地写着“滚开”两个大字。

    他甚至没起身,只是极其冷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立刻重新投向远处的海面,仿佛旁边站着的只是两团空气。

    勒克莱尔却像完全没接收到那冰冷的信号,或者说,接收到了也毫不在意。他自来熟地拉开旁边的椅子,示意他表妹坐下。

    “不介意拼个桌吧?索菲亚可是Max你的超级车迷!她听说你收养了只流浪猫,简直崇拜死了!”

    索菲亚配合地露出崇拜的眼神,脸颊微红。

    维斯塔潘的眉峰拧得更紧了,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就在这时,侍者端着饮品过来,打破了僵局。精致的鸡尾酒、冰水,还有两杯晶莹剔透、点缀着新鲜薄荷叶的柠檬冰。

    勒克莱尔立刻拿起一杯香槟,热情洋溢地举杯。

    “来来来,庆祝夏休期!也庆祝我们的小英雄幸运猫!”

    他示意索菲亚也举杯。

    维斯塔潘纹丝不动,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举起的酒杯是空气。气氛尴尬得能滴出水。

    勒克莱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向我,试图暖场。

    “艾琳,快尝尝这柠檬冰!Max特意点的吧?他可是从来不吃甜……”

    他的话被维斯塔潘一个冷厉的眼神截断了。

    维斯塔潘不再理会勒克莱尔,他伸出手,不是去拿自己的柠檬冰,而是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了我的面前。

    动作自然,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专注。

    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白色桌布上洇开一小点深色。

    “太酸,”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目光却牢牢锁在我的脸上,冰蓝色的眼底深处,那层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一点极其细微的、近乎笨拙的关切,“就说。” 仿佛在确认一个重要的技术参数。

    勒克莱尔和他表妹交换了一个震惊又了然的眼神,张着嘴,连香槟都忘了喝。

    我端起那杯沁凉的柠檬冰,指尖传来冰镇过度的刺痛感,却奇异地压下了脸颊的微热。

    酸甜清爽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带着薄荷的清凉,直冲头顶。

    “刚好。”

    我轻声说,对他微微弯了下嘴角。

    维斯塔潘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终于松动了一点点。

    他这才端起自己那杯柠檬冰,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冰冷的液体似乎浇灭了他心头被强行点燃的烦躁之火。

    他重新看向勒克莱尔,眼神依旧冷淡,但那股要杀人的低气压总算消散了些。

    “我们,”他言简意赅,用下巴指了指露台入口,“还有事。”

    逐客令下得毫不委婉。

    勒克莱尔这次识趣了,他拉起还在发愣的表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灿烂到欠揍的笑容。

    “啊!对对对!我们也要去游艇展了!你们慢慢享受!艾琳,回聊!Max,训练别太拼!”

    他像阵风一样,卷着还在频频回头的索菲亚迅速消失了。

    露台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海风、海浪,和柠檬冰的清爽气息。

    维斯塔潘几口喝完了自己那杯冰,冰块在杯底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看向我,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被海水洗过的蓝宝石。

    “吵。”

    他吐出一个字,算是解释,又像是抱怨。

    然后,他指了指我的杯子,“够凉?”

    ——

    几天后,摩纳哥港口。

    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蔚蓝的地中海上,将停泊的超级游艇白色的船体照耀得如同漂浮的冰山。

    维斯塔潘那艘线条流畅、科技感十足的Azimut游艇甲板上,铺着厚实的白色帆布垫。

    我蜷在一张宽大的帆布躺椅里,膝盖上摊着一本没翻几页的书。

    Lucky已经彻底适应了它的新生活,此刻正惬意地趴在我脚边的软垫上,舔舐着一小块我刚刚喂给它的鱼肉冻干,银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远处的驾驶区,维斯塔潘正和一个穿着船长制服的人低声交谈,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着什么,侧脸专注。海风吹拂着他浅金色的发丝和白色的亚麻衬衫衣角。

    就在这时,一阵夸张的、由远及近的快艇引擎声打破了宁静。

    一艘涂装花里胡哨的快艇像条兴奋的海豚般冲到维斯塔潘游艇的侧舷旁停下,快艇上,丹尼尔·里卡多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几乎要晃瞎人眼,他正举着一个最新款的运动摄像机,镜头直直地对准了我们的游艇甲板!

    “嘿!摩纳哥的观众朋友们!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里卡多洪亮的、带着浓重澳洲腔的声音通过快艇的扩音器传了过来,在海面上激起回声。

    “是我们的冠军Max!还有……哦!看看!神秘的幸运猫和它美丽的主人!独家直播!快说嗨!”

    他把镜头猛地推向甲板上的我和幸运。

    维斯塔潘瞬间转身,眉头锁死,冰蓝色的眼睛里瞬间凝结起风暴,那眼神比他面对赛道上的撞车事故还要冷厉。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强烈的保护欲,试图挡住里卡多那肆无忌惮的镜头。

    直播镜头里,画面清晰地捕捉到:

    我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向快艇方向的脸。

    脚边被惊动、抬起小脑袋警惕张望的玳瑁猫幸运。

    以及……维斯塔潘那伸出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它没有落在我的肩膀上,也没有去遮挡镜头,而是悬停在我被海风吹拂得有些凌乱的发梢上方——

    仅仅一寸之遥。

    那是一个极其自然的、带着强烈意图想要替我拢好碎发、遮挡可能狼狈的姿态。

    他的指尖甚至微微向内弯曲,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却又在镜头捕捉到的瞬间,硬生生地凝固在了半空中,带着一种被窥见的、无处遁形的僵硬。

    “哇哦——!!!”

    里卡多在快艇上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怪叫,镜头兴奋地推进,恨不得怼到维斯塔潘僵住的手指上。

    “Max!你的手!在干嘛?!截图了!我绝对截图了!直播间的朋友们!你们看到了吗?!历史性时刻!”

    维斯塔潘的脸,在摩纳哥灿烂的阳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一直蔓延到脖子根。

    那层冰川般的冷静外壳彻底碎裂,只剩下被当众戳破心思的窘迫和羞恼。

    他猛地收回那只悬停在半空、如同犯罪证据般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对着快艇上的里卡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得可怕:

    “Daniel!Get Lost!NOW!”

    里卡多却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快艇灵活地一个甩尾,溅起巨大的水花。

    “别害羞啊Max!关心一下嘛!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享受阳光了!拜拜!幸运!拜拜美女!直播间刷起来!Max害羞了!”

    快艇引擎轰鸣着,像一阵恶作剧得逞的旋风,飞速逃离了现场。

    游艇甲板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声和维斯塔潘粗重的呼吸声。

    他背对着我,肩膀的肌肉绷得死紧,脖子上的红晕还没褪去。

    幸运被刚才的引擎声和里卡多的怪叫吓到了,缩到了我的椅子下面。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书页,指尖却微微发烫。

    刚才镜头里那只悬停在发梢一寸之外的手,和他此刻僵硬的背影,比里卡多夸张的直播更加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

    海风吹过,发丝拂过刚才他指尖几乎触碰到的位置,带来一阵奇异的麻痒。

    几秒钟后,维斯塔潘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脸上的红潮还未完全消退,冰蓝色的眼睛避开了我的视线,死死地盯着甲板上的柚木地板,仿佛要把它盯穿。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却掩不住那一丝狼狈:

    “他……疯子。”

    他顿了顿,像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词,目光终于极其艰难地、飞快地扫过我的头顶,又迅速移开,“……风大。” 他含糊地吐出两个字,然后像逃避什么洪水猛兽般,大步走向船舱的方向,“我去看看航线。”

    甲板上,只剩下我,脚边探头探脑的幸运,和那本被海风吹得哗哗作响的书。

    阳光依旧炽烈,海面依旧蔚蓝,但空气里,却弥漫开一种全新的、带着里卡多直播间截图味道的、滚烫的尴尬和无声悸动。

    我拿起手机,屏幕自动亮起,锁屏界面上,Instagram的推送提示疯狂闪烁,不用点开也能想象,里卡多的直播间和那句“Max的手在干嘛?!截图了!” 此刻正以怎样的速度在围场内外爆炸式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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