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栖娥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暗红,眼神在他的脸庞游离,“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有没有被他们为难?”
云敬嵘照例安抚着她的担忧,道:“你可否感受到你我之间的灵力,并未因此分开,我在天界感受到了灵力莫名的相撞,仔细想想怕你有事,因此偷下凡来。”
栖娥像是想起什么往事,嘴边划过一点笑意,又被压了下去,却被云敬嵘恰巧捕捉到:“怎么了?”
栖娥别过脸,摇摇头,“没什么,想起来些熟悉的事。”云敬嵘没有再回话,他猜到了,是重明和巫衔华,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栖娥强行不去想那些事,微微咬唇,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走吧,我们去问问危朔这是怎么回事。”
一重重波折过后,他终于肯直面自己的真心,终于可以承认那些关心确实是出于自己的失控,是内心忘却理智后驱使自己去做的,他不能再那么简单的像控制自己的法力一样来控制自己对她的放肆。
危朔在门外等着,一脸焦急。见门打开,本要是一副关心至极的模样,在见到随后从暗中闪出的云敬嵘后,眼神冷了一冷,又开始继续原本的关心的模样。栖娥露出一个令他安心的笑容:“亏你提醒,否则这案子就有头无尾了。”危朔点点头,情绪并未因栖娥的一个笑容而安定下来,挑起眉,他看向栖娥身后的云敬嵘:“怎么回事?云褚仙君为何在此?”
“自然是,来处理你处理不了的麻烦。”云敬嵘上前一步,懒懒道。
危朔目光从栖娥身上移开,看着云敬嵘:“你知道……”
云敬嵘微微笑:“是你,你的另一半元神。”
栖娥瞳孔蓦然放大:“什么意思?”她想从云敬嵘那里寻求答案,云敬嵘微微冲着自己点头,缓缓指向危朔:“你的另一半元神就在这里作祟,你也处理不了他,我说的是吗?”
危朔眉头紧皱:“方才让她追来这里的,也是那一半元神的把戏。他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回到我的身体里。”云敬嵘拉起栖娥的手,径直略过他:“看起来,你这个麻烦,要比昭宁那个麻烦更难处理一些。”话毕,二人绕过危朔离开。危朔嘴边生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果断走进了那方破败不堪的宅院。
栖娥没走几步,突然喷出一口血,跪倒在地,云敬嵘一手牵着她:“怎么回事,方才治伤时你的法力明明已经恢复的不错了。”
栖娥忍着痛,面孔苍白,“我也不知道……”
“是因为危朔的那半元神的毒。”栖娥面前停住一个与自己身影相似的人。“危朔擅药,他的那半元神,就擅用毒。毒伏体表,不过内筋。你自然就探不出病来。”影妖说罢,自然的就看向云敬嵘,道:“公子,你也不是妖魔。”云敬嵘却定睛看着自己不动,影妖恍然大悟,向他解释道:“我吸走了她的妖气,自然也就化成了她的外形。”
云敬嵘会意,又问道:“那栖娥?”
“公子,还容我一试。”又看着栖娥:“得罪了,魔尊。”说完,翻开栖娥的手臂,影妖施一道结印,栖娥手臂上立刻显现一道狰狞可怖的血痕。“我猜的没错,这毒专毒妖魔。她这是料定了我会还你妖气。”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要守着我这残缺的身子过一辈子吗?”栖娥急切道,她自知心力不坚,必然修不成仙,可若只能守着这由外引入体的仙术过一辈子,还不如让她拿着本属于自己的法力,能逍遥几时算几时。影妖松开抓着她的手:“既然是毒,就有法子解,我若没有十分把握也不敢妄自揣测不是。不过,要解这个毒,还要去一个地方。”
云敬嵘开口:“什么地方?”
“公子,我好像没必要告诉你吧。”影妖一脸不屑,瞥了云敬嵘一眼。
“他可以……知道。”栖娥咳了几声,一手反抚上他的手。影妖将这情景收入眼底,钉了云敬嵘一眼,一手强硬拉过栖娥,道:“救人要紧,我不与你啰嗦。”
紫藤碎轻风,流水攀河岸,半枯半荣。树下置茗茶器具,紫色花瓣荡漾在其中,轻轻颤动。四方常青常明,无夜无隐。影妖示意二人落座,栖娥环顾四周,“这是何地?”影妖为最后为自己的茶盏斟满水才抬头:“解药就是那棵树。不急,泡茶。”
云敬嵘无心留意茶水:“可是……”
“这就是在解毒,先用寻木花压制毒性,才能有时间来修炼排毒。”说罢,一手端起栖娥面前的茶盏,递到她面前。“公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吧,魔尊能收我这个小妖魔,我心中已然感激万千,自然不会害她。”栖娥心中倒没顾虑那么多,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渺渺寻木,生于河边。寻木花形为紫藤,同气连枝,除人邪痹。魔尊还请在此修行,待经脉四肢皆与寻木花同生共死,春日起功,夏时旺盛,秋下稳气,逢冬静谧,也就能使得寻木精华融会贯通入体时,毒自然就解了。不仅如此,魔尊一半属仙的元神,也可以通过寻木牵引到我的身上,这样,魔尊不仅无需为成仙成魔担忧,我也能获得真身,不再成为旁人的影子。”
“那需要多长时间?”云敬嵘担忧。
影妖心道此人果然心性不佳:“几时?哼,能者五六时可参破,弱者需得花个上千年才能悟透,公子你若是没有耐心,不肖救人就赶紧回去吧,有我在此处陪着魔尊就够了。”
云敬嵘微微握住手:“我不走。无论栖娥花上几时,我都不走。”栖娥转身,一脸不可置信:“你不走,那若是我悟性太差,花上个千百年……”
“那我就能在此陪你千百年了。”
影妖皱眉,心中不解二人这说的是什么胡话,于是上前一步:“公子,你究竟是谁?”
云敬嵘缓缓笑着:“我一直不说,是怕你不容我这个仙君。”
“天界的?那我也确实没必要认识你,天界仙君即便再强,也不可能有我们魔界魔尊强。”他一摆手,转身看着栖娥,“魔尊,事不宜迟,开始吧。”栖娥点点头,利用体内半点仙术运行,屏息凝神。
这时,影妖忽然又转过身道:“公子,请。”
云敬嵘不解,蹙眉看着她。影妖道:“方才是为了让她静修,寻木不允许经脉有异者久留,会被当成猎物的。”
怪不得,四周静谧无声,除了河水、花瓣以外竟无其它活物。
云敬嵘环顾一圈,顿了顿,终于开口:“可我除了陪着她,已经没有另外的去处了。”
影妖怪道:“这是何意?你在幻境里进退自如,怎会没有去处?”
“幻境中确是进退自如,可是出了这幻境就寸步难行了。”
“天界不容你?”影妖欲言又止,想到什么,却没有说。
云敬嵘自嘲笑笑,“我是天庭罪臣,魔界逃兵,哪里都容不得我。”
影妖一听到魔界,脚步一顿。
“魔界逃兵……魔界又发生什么事了?前日我与魔尊交手之时便觉得魔尊法力低下似有异常,我离开魔界太久,对其中之事实在不解,到底是怎么了?”影妖虽是不关心云敬嵘,到底还得关心魔界。
“魔尊是因天界一战不敌,才被危朔星君救到此处幻境的。”云敬嵘坦然道。
影妖点点头,又摇摇头:“魔尊法力无边,怎可不敌天界众人?”
云敬嵘回眸看向花海深处紫气缭绕的女子,“她是法力无边,可只要她是别人的一半元神,她这一生都要受制于人。”
“……你是说,魔尊的元神也只是别人的一半?怎么可能,若是一半元神,法力断然达不到能担任魔界尊者的能力。”影妖即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昭宁上神的一半元神,加之天地灵气滋养,她又自小天资过人。”
“昭宁……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她真有那么强?”影妖一言出,又顿觉太过轻率,他换了口气,“又或者说,她既然法力高强,为何还要分出自己的一半元神?”
“难道她与危朔的意思一样,为了修为飞升不择手段?”影妖思忖道。
云敬嵘颔首又问:“危朔星君……也是?”
“他当然。他知道自己的元神一分为二,那一半不受拘束便会闹个人尽皆知,所以特地施法设下这幻境结界,专门困那半元神的。寻木,就是他被那半元神伤了后,用来修炼恢复的。”影妖无奈。
“原来如此,那你是因为……”
“我?我是被抓来的,法力不够,不值一提。”他自嘲几句,转口又说:“对了,你方才说魔界,你是魔界什么人?”
云敬嵘不答,翻手之间一道结印向影妖飞去,影妖轻轻一碰:“这不是仙术。你不是仙?可为何我感受不到你身上的气息。”
云敬嵘难得轻笑起来:“我是,但我的法术可以不是。我与你们魔尊的法术相连,魔尊不在魔界是,我曾代她理职。”
“那你能带我回一次魔界吗?”
影妖几乎是没等到他说完就抢先张口。
云敬嵘疑惑,“你……”
“我只身不能离开幻境,但只要你在,我就有办法。”影妖见他犹豫,话语更加果决:“我是影妖,只要化成你的影子,危朔就察觉不到魔气,你向哪边走,影子就跟着去哪里。”
“危朔为何不允许你离开幻境?”
“他命我帮他锁妖,他的那半元神。”影妖简短交代几句,立刻回到问题上:“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愿意?”
云敬嵘冷声道:“愿不愿无妨,我倒要问问你为何执意要现在回魔界?”
“我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已经担心我很久了,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等来外人进入魔界,我这才要抓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