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就这点东西,也算得上稀罕玩意儿?”贵女下巴微抬,语气轻蔑。

    “那是那是,对温小姐来说,这些不过是寻常物件罢了。”掌柜不住地低头哈腰,生怕惹眼前这祖宗不如意。

    “虽是寻常玩意儿,也还算精巧。”贵女微微侧头,“青黛。”

    身后的婢子立即上前掏出银票。

    “这……”掌柜犹豫片刻,还是为难道,“李小姐已经预定了这支凝碧点翠簪,不如……”

    不等他说完,贵女就变了脸色,“掌柜的意思是我今日还买不得这簪了?”

    “不是不是……”掌柜拿袖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我这就给您装起来。”

    贵女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这簪子既是别人看过的,我还要来做什么?就要另一套头面。”

    “好嘞!小店日后有新货定然第一时间给温小姐过眼!”掌柜立即喜笑颜开,麻利地将头面递给青黛,又亲自将贵女送至店门口,一直目送马车远去。

    店内诸人这才开始交头接耳。

    “方才那姑娘是谁?这样大的派头!连九鸾衔珠楼都不放在眼里?”

    “她就是那个温家大小姐温眠茸。”

    阴阳怪气的调调,夹杂着隐约的嫉恨。

    “就是那个传闻中飞扬跋扈的崔相外孙女?”

    “没错,就是她!”

    “传言果然不虚,确实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

    飞扬跋扈的温眠茸在马车内一脸懊恼。

    青黛迟疑着问,“小姐,是回府还是去雍宁伯爵府?”小姐几日前见到那帖子明显面色不佳,却又不曾正式回绝,偏偏在这日还出门买了头面,饶是同她一起长大的青黛也摸不准她真正的心思。

    温眠茸微微一顿,张嘴好一会儿却没发出声音来,她神情狰狞,半晌才咬牙切齿道,“去伯爵府。”

    青黛讶异自家小姐竟然真的会屈尊参加伯爵府这小小洗尘宴,还是……她微微皱眉,还是个乡下接来的三姑娘的洗尘宴。对苏家来说真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伯爵府小姐在上京城的闺秀圈估计得受好一阵追捧。

    真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苏瑶珠听下人禀报温家小姐大驾光临时,不禁在心里这样感叹,真是天助我也。她觑了眼站在院内局促不安的苏婉露,特意在众人面前翩翩离场,快步赶往前院迎温眠茸。

    “温姑娘先前没回帖子,还以为姑娘是不得空,没想到今日能拨冗前来,瑶珠替三妹多谢温姑娘。”

    温眠茸目不斜视,没什么情绪波动,“苏姑娘客气了。”

    这话于声名在外的温眠茸而言,算得上以礼相待了,苏瑶珠顿时心花怒放,她来了自己举办的宴会,还这样客气,难道自己得了温眠茸的青眼?瞧她也不似传闻中那般蛮横,早知如此前些年就该与她多多亲近才是,那自己的地位和婚事不知该高上几筹……

    这般一想,苏瑶珠搭话得更是积极,“我那三妹是乡下刚接回来的,还不曾学过规矩,若是有举止粗鲁,不懂礼数的地方冒犯了温姑娘,还望温姑娘看在我的面上见谅才是。”

    这话听得人好笑,说着为妹妹讨饶的话,却字字句句都是贬低,一看她神情,笑容讨好,眼神精明,温眠茸本就不佳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青黛在后头撇了撇嘴,你苏瑶珠又算个什么人物,如何能在我家小姐面前谈面子。

    说话间穿过月洞门,就到了那举办洗尘宴的园内。

    初春时节,园内只几株梅花,玉兰和海棠稀稀疏疏开着花,其余大都是些普通花草,牡丹更是不见踪影,苏家的没落可见一斑。

    与这萧条景象相反,上京城有名有姓的公子小姐竟都赴了宴,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刑部尚书幺女徐芝惠附近更是热闹,几人以她为首,正呈包围之势在奚落当中的一个姑娘。

    “这画是徐姑娘亲画了送你的,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徐姑娘赏!”

    “也不知这乡下来的泥腿子看不看得懂呢,真是糟蹋好东西!”

    “就是就是,上京城是随便什么样的人都能来的吗?”

    ……

    温眠茸瞧见那画上是一只游至花团锦簇之中的水鸭子,将之用作洗尘宴的礼物,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那姑娘一身胡乱剪裁的过气衣裳,劣质的头饰,众人威逼之下,只得双手接过那画,眼眶微红,好不可怜,瞧见自家二姐的身影,忙朝着这个方向投出求助的目光。

    温眠茸对她的单纯甚至有点吃惊了,这些人如此待她,苏瑶珠必然功不可没,她竟还当这二姐是自己的救命稻草,怕是自小长在淳朴良善之家,根本想不到这高门大户的险恶心思。

    果然下一秒,苏瑶珠便上前打起了圆场,“诸位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这三妹又做错事了?她自小长在乡下,什么都不会,我一定好好教她。”

    这话说得苏婉露不像个妹妹,倒像个下人似的。

    苏婉露果然一怔,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看众人神色,又怕自己错而不自知,嚅嗫几下终究还是安静了下来。

    其余诸人却是瞧见刚进门的温眠茸,一瞬间鸦雀无声。

    温眠茸虽姓温,却是崔家嫡支这一代唯一的姑娘,上京城多的是豪门望族,却只有一个崔家。往日里想见她一面都难,竟会出席苏家的宴会。

    察觉到众人眼里多了对苏家的重视,苏瑶珠有些得意,这乡下丫头才是伯爵府的亲生骨肉又如何?自己才是养在高门,自小学着礼仪规矩长大的千金小姐!父亲母亲怎么可能舍了自己去要这什么都不会的泥腿子!如今连温眠茸都给她面子,她在上京的身价更是水涨船高。

    苏瑶珠眼里闪过一丝恶劣,故意带着苏婉露上前引见,其余人此时已纷纷对着温眠茸见礼,只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苏婉露呆呆地站着。

    “三妹还不快见过温姑娘!这可是崔相国嫡亲的外孙女!”

    苏婉露自小长在乡间,平日里听过顶天的官便是县老爷,如今崔相国这样大的名头压下来,她立刻慌了神,急急忙忙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行礼,一套动作不伦不类不说,还由于紧张打了个趔趄,不小心踩到了温眠茸的裙角。

    苏瑶珠眼里光芒更盛,温眠茸本就不是什么好想与的性子,如今这样大的冒犯,还不得让苏婉露脱层皮?最好让她丢尽脸面,再将其立刻送回乡下永不往来!

    温眠茸眼里果然浮起一层怒意!本来看这场拙劣的戏码就烦躁,好个苏瑶珠,竟敢将她作刀使!

    苏瑶珠的好姐妹们眼里泛起看好戏的兴味,听闻温眠茸性情恶劣,如今被这样冒犯,不知会如何发难,将这忽然出现分走了苏瑶珠父母宠爱的外来者逐出上京城才好。

    温眠茸当即扬起一只手,她动作微顿,手臂还带着隐隐的颤抖,额角渗出些微汗意。

    以徐知惠和苏瑶珠为首的几人眼里全是快意,少数几人目露不忍,也只是别过头去。

    只有一个年轻男子高喊了声:“住手!”

    苏婉露就这样睁着大大的眸子,看着对面漂亮至极的姑娘一掌挥来,打掉了她捧在手上的画。

    正要上前阻止的裴照夜顿时停下脚步,他嘴角一挑,笑得意味不明。

    徐芝惠的表情一瞬间从兴奋变成了难堪,这巴掌虽是挥向了苏婉露,打的却是她的脸!察觉到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她的面色猛地涨红。

    “这种东西也值得你捧在手上?八岁小童都羞于有此画技!”温眠茸一脸嫌弃,又上下打量一番苏婉露,“既说是洗尘宴,伯爵府便是这样为你洗尘的?你二姐的丫鬟都比你穿得体面!”

    苏婉露的视线随着这话转向苏瑶珠的贴身丫鬟云归,一身艾绿素缎上衣,配上松花色湖绸裙,剪裁得当,颜色俏丽。

    其实瞧见许多小姐的穿着打扮时,她已察觉到不对,但她这身衣裙说是二姐亲制的,还特意嘱咐她今日穿……那她今早穿着这身衣裳拜见父亲母亲时,她们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也同徐姑娘一样,在心里瞧不上她?既然如此,又为何强行接她回来?阖府上下没有一人提醒过她穿着不当,苏婉露不禁感到彻骨的寒意。

    苏瑶珠被这话说得有些下不来台,暗暗瞪了云归一眼,辩解道,“三妹妹的衣裳正做着呢,明日就会送来。”

    “既是明日才送来,那为何要在今日办这洗尘宴?苏姑娘莫不是请我来玩笑的吧?”温眠茸皮笑肉不笑。

    苏瑶珠这才真正地慌了,温眠茸在上京地位非凡,若是开罪了她,自己还有什么容身之地!

    她忙挤出个笑,“是我的错,为着让三妹早日在上京城露脸,没确认好细节就选了日子,还望温姑娘见谅。”

    “既如此想当个好姐姐,就有个好姐姐的样子。”温眠茸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瑶珠一眼,直把她看得冷汗连连。

    不待她回话,温眠茸搁下礼物,掉头便离开了苏家。

    坐上马车,温眠茸才长舒口气,举起自己的手臂左右翻看,眼里全是兴奋。

    “小姐,您的手怎么了?”

    “我这手今日居然听使唤了!”

    青黛心口一跳,慌张道:“小姐,您的手什么时候不听使唤的?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你不懂,”温眠茸眼眸弯弯,“走!买盒栗子糕,咱们回府。”

    “您的手真没事?”

    “没事!”

    青黛的声音这才重新欢快起来,“小姐待公子真好,还特意去给他买最喜欢的栗子糕。”

    “我只是顺路罢了。”

    “对对对,您只是多花半个时辰的顺路。”

    “讨打!”

    欢声笑语随着马车渐渐远去,雍宁伯爵府的怪异氛围却逐渐弥漫开来。

    之前见苏婉露着装怪异,众人只当她品味独特,没成想是根本没有新衣可穿。

    今日的洗尘宴是以老侯爷,也就是苏瑶珠祖父的名义发出,才有这么多人给面子,若是不曾被温眠茸说破,苏婉露这可笑的打扮明日便会传遍上京,她的婚事恐怕也会艰难,一时间众人看向苏瑶珠的目光都变了。

    苏瑶珠恨透了温眠茸的瞎搅和,又不敢在脸上露出丝毫,转身一巴掌甩在云归脸上,“三妹的衣裳是怎么回事?一早我便觉得奇怪,我忙于宴会统筹,明明挑了上好的衣裙首饰让你送去,你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

    云归捂着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送去三小姐院里的时候确是好端端的啊!这一身奴婢真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许是……是三小姐院里的人财迷心窍!将好的换走了!”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那几个都是近日特意买来伺候三妹的,没想到竟这样大胆,偷到主子身上来了!”

    其余诸人见还有这样的内情,脸色明显缓和下来。

    苏瑶珠面露歉意,“都怪我识人不明,才出了这样的差错。”她拉起苏婉露的手,语带哽咽,“只是对不住三妹你,我若是亲自跑那一趟恐怕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苏婉露垂着头没什么反应,倒是其余人纷纷安慰起苏瑶珠。

    “二姑娘办这场洗尘宴劳心劳力,出那么点小差错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啊,怪只怪下人动了歪心思,苏姐姐哪能未卜先知呢。”

    “依我看还是三姑娘御下不严,不然怎只偷她的?”

    ……

    裴照夜瞧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眼露嘲讽,转身也离开了伯爵府。

    若不是他刚回上京,父亲非逼着他来,说什么熟悉熟悉圈子,他才不来这戏台子!

    裴照夜跨步上马,眼中怒火愈加猛烈,刚刚温眠茸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她居然敢不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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