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选择

    “你信唔信佢会来?”钟宣晴坐在航站楼的长椅上自问自答,心里有些不安,距离十点还有十分钟,他一向是个守时的人,如果来不了,必定会提前通知。

    “Daisy!”在她拉起箱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后面传来叫声,钟宣晴回头一看,正是闻仲宇。

    他没有带任何东西,只是拿着那支笔。看到这一幕,她的眼里流露出笑意,如同蒙尘的明珠霎时间被擦亮,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我地走啦。”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他们之间的氛围似回到了相视而笑的时刻。

    见闻仲宇拉起自己要走,钟宣晴有些疑惑,她问道:

    “你买佐其他机票咩?”

    闻仲宇摇摇头,拉着钟宣晴的手不肯放开。两个人在人行道上拉拉扯扯,钟宣晴的脸上现出心痛的神色,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她看着闻仲宇,眼睛又灰暗了下去。

    “唔好咁啦,Daisy!”闻仲宇捂着脸,又跑去追想拉着行李箱的钟宣晴,“我真系好辛苦先得到今时今日嘅地位,难道你真系愿意睇住我一步一步打落来嘅江山功亏一篑?你俾我少少时间,我做完系香港嘅事情,我地就一起走,一起返去好冇?”

    “你唔好咁啦!你仲记唔记得当年点解你要读传媒,我点解要送支笔比你?你港吖!我只系希望你做一个忠于自己,能够为正义发声嘅好记者,我真系冇估到你会变成咁噶!”钟宣晴拿起那支钢笔,像要紧紧攥着他的目光,闻仲宇闻言沉默许久,不敢与之对视。

    “如果你真系冇得答我,咁呢支笔都冇意义啦!”钟宣晴将钢笔放到闻仲宇手里,又说道,“我从来都冇想过做咩富太或者大小姐,我只系想开开心心同我心爱嘅人过好一世咋!”

    “Daisy!”闻仲宇看着那支带着她余温的钢笔,又拉住钟宣晴的衣角。

    “不如我地先好好冷静一下啦。”钟宣晴回过头看着闻仲宇,垂下的头发如柳枝摆动,“我唔想再见到你为佐上位去害人,去港一D违背良心嘅雪话,咁样落去我地两个都只会一起辛苦咋。”

    “我冇港假话啊!每个人理解嘅事情都唔同,我点可以保证我港出来嘅会同佢地合拍啊?”闻仲宇走到走到钟宣晴面前拦住她,“只有掌握更多嘅舆论权,我先有可能为更多人发声噶!”

    “我希望我只系训佐一觉未醒,唔系一切都变佐。”钟宣晴看着闻仲宇,几滴眼泪徘徊在眼角,“不如我地先各自冷静下啦。”

    旋转门边滴滴答答的人影流动着。中午忽然间下了一场大雨,空气都被洗得隐隐作痛,向心怡将伞关起来,抖了抖湿掉的裤脚,按下电梯。

    电脑里传来张若曦刚发来的几条信息,都是最近的热点话题。不过很快她又看到了新的话题蹦上热搜,这时电话响,郭承悦的声音响起。

    “Amber?你仲未来咩?我地要准备开会喔。”

    “哦,来啦,好快就来啦!”向心怡对着电话大声吼道,一失手,刚端起的咖啡掉在地上,她气得更大声地骂了一句,“你收声啦!话个个人知我宜家辣亲手啊!我唔来啦!”

    电话那头只剩下嘟嘟声,她的脑海里反复播放着杯子被打碎时的片段,瓷器碰撞的声音反复响起,要把她的脑子都炸开。她又随手拿起一只落了灰的石膏像摆件往墙角一扔,大声尖叫起来:

    “行开,全部行开!我唔要开会啊!啊——”

    疯狂的尖叫和玻璃砸碎的巨响很快让向心怡心里有了一种变态的快感,为什么不把这一切都毁掉!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几张纸巾飘在桌面上,向心怡抽噎着,按了按酸痛的手腕,趴在桌面上失声痛哭。有人在敲门,像催债的高利贷,声音和撞钟一样响。向心怡并不理会,只是坐在靠椅上一个人蜷成一团,现在的她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无助和疲倦已经盖过了恐惧,根本没精神去应付外面的那些无聊事情。

    门被砰的一声甩开,果然是闻仲宇,他身后还跟着曾维彬。当然了,曾维彬早就是他的左右手了。向心怡喘了口气,咳嗽了几声,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自己眼眶红红地继续抽着纸巾抹眼泪。

    “做咩啊,我都港佐我唔去开会啦!你又黏上来发咩up疯啊!”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脸上的肌肉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酸痛,现在她已经连站都不想站了,直接对着闻仲宇发了一记眼刀便大声回骂道。

    “你发癫返屋企发,呢道唔系你发癫嘅地方!”闻仲宇的手撑在向心怡的办公桌上,这令他呵斥向心怡的时候显得格外居高临下,向心怡的脑子里还震荡着刚才拍门时的恐惧,忍不住又大哭起来。

    “我犯佐法咩?有本事你报警叫差人来拉我啊!”向心怡随手将手中的纸巾揉成一团冲着闻仲宇扔了过去,“你唔系同班差人好熟咩?来啊,拉我啊!”

    她张牙舞爪地站起来,将搭在椅背上的大衣随手拿起,故意将绕开闻仲宇走了出去。

    连婧萱刚从会议室出来,见到向心怡连忙上前关切问道:

    “发生咩事啊,Amber?点解你会搞成咁嘅?”

    说到这里,连婧萱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向心怡一下子慌了,自己的情绪失控事小,若是影响了连婧萱那可不是小事了。

    “冇事,我刮损佐手冇去开会,Hugo闹佐我几句嗻。”她安慰着连婧萱走远了,两个人说着走进了电梯,正好门被按住,另一个人也进来了。

    向心怡定睛一看,正是今天要和闻仲宇谈生意那个印刷厂经理。这个印刷厂之前曾经牵涉一些用地问题,找过罗启杰做法律顾问,双方才勉强同意庭外和解。现在看起来也许她想的事情不仅仅可以有时间慢慢实现,还可以实现得更好。

    “诶?原来系你啊Nick,我仲谂住几时去搵你叙下旧添。么今日来倾生意啊?”向心怡说着,抓紧了连婧萱的手,连婧萱的手指被她捏得有些疼,忍不住低声嘶了一下。

    “你肯定系同Hugo倾紧Irene本新书出版嘅事情呢。系咪我呢个大哥压价,搞到你地唔掂数啊?”向心怡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停地搜索着目光所及之处,企图在Nick身上找到蛛丝马迹,“咁你又唔好咁紧张,我只系问问嗻。不过如果你实在同我大哥倾唔埋嘅,不如我地倾下吖,或者会有转机呢?”

    连婧萱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侃侃而谈的向心怡,自己的手已经被她捏得有些生疼,她高高地抬起眼皮,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一下子眼角又抖动着转到另一处去了,连婧萱的手腕刚才被她捏得生疼,她松开手后一下子又攥紧了自己的衣角,连婧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冰凉冰凉的,还有些湿漉漉,像刚拿过冰袋一样。

    “Amber,你啱啱好叻啊!”看着拍着胸口深呼吸的向心怡,连婧萱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几时你变得咁识做嘅?”

    电梯停了,向心怡还来不及享受这赞叹,就被拉出了门。连婧萱高兴地抱住她,道:

    “宜家个个Nick应承佐你啦!其实,你系咪专登发脾气搞出咁嘅事情比你阿哥叹噶?”

    这句话一出口,连婧萱立刻捂住嘴,向心怡急急忙忙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你唔好乱港啊,如果唔系我地都会被炒鱿噶!”向心怡心有余悸,擦了擦手上渗出的汗,“我真系好伤心噶。我最中意嘅杯打烂佐,而且佢地啱啱又好似催债咁催我开会,你话我系咪会崩溃啊?好正常啫。”

    “嗯。”连婧萱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了看表,“咁不如我地去买返只杯啦。”

    超市里的人并不多,各色杯子在货架上摆开一排,连婧萱一边走一边仔细挑选,向心怡则不时跑这跑那,又放进几包其他的东西。

    “呢D蜂蜜我试过,好好食噶,你近排时面色咁差,实系成日操心晒你本书嘅事情呢。事实上你写得咁好,如果考虑下去澳洲之前开个发布会或者签售会,点都唔会差啦。做咩成日都只系请人同你倾完自己摞返提成嘅?”向心怡在货架上左挑右拣,拿起那罐蜂蜜水,一边叽叽喳喳道,“唔好成日记住D唔好嘅过去啦,其实我地都要用自己嘅办法走落去嘅。我只系建议哈,你嘅事情都系你自己揸主意嘅!”

    连婧萱将手上的瓷杯子放下,叹了口气。向心怡也并没有说什么,曾经的事情都会在一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地留下痕迹,只得假装没听到,两个人推着购物车一起往收银台走去。

    “咦?呢个咪Daisy?”连婧萱指着排在她们前面两个的人低声惊叫。

    向心怡一看,那个女生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散开,穿着粉白色的卫衣,手里拿着一个玩具娃娃和几包零食正在结账,正是钟宣晴。

    “系喔。点解佢会系处嘅?”向心怡看向钟宣晴,自问自答道,“我听港话佢近排去佐做社工,唔知系咪宜家去回访呢?”

    “系咩?”连婧萱听完顿时来了兴趣,“佢唔系同Hugo一齐嘅咩?点解走咁远来呢边做噶?”

    “其实近排佢地好似闹紧分手,宜家听港佢搬佐屋啦!”向心怡说着,把零食放到收银台上,“抵得个Hugo受啦!鬼叫佢成日搞风搞雨害到大家都冇好日子过,宜家生意又倾唔掂,连女都唔要佢咯!”

    听见“Hugo”这个名字,那边正在装袋子的钟宣晴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张望过来,向心怡立刻闭上嘴低头掏出皮夹子给收银员付款,但钟宣晴已经走了过来。

    “你好。请问你系咪Hugo嘅朋友?”钟宣晴的声音像蜂蜜水一样甜丝丝的,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真诚的微笑,看向连婧萱和低着头的向心怡,“我记得你,你系Hugo嘅妹,系咪?”

    “我边有咁嘅阿哥啊?”向心怡一下子大声控诉道,“你唔好乱认人啊,小姐!”

    连婧萱拍了拍向心怡,向心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连忙道了声歉,匆匆忙忙自己跑了出去。

    “Sorry啊,我呢个朋友就系咁噶,如果你真系有事嘅不如下次倾啦。”连婧萱说着摆了摆手,跑出去找向心怡。钟宣晴唉了一声,走出了超市,向心怡正在马路边哭丧着脸,而连婧萱的情绪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今日我睇佐一单新闻,Camille写噶,我觉得好睇。”向心怡说着,拦了一台出租车。

    “咁我地宜家去边啊?”连婧萱见向心怡蛮不讲理地拉着她上车,心里有些紧张。

    “去印刷厂咯!梗系要去睇睇连大作家嘅书同埋阿CAM姐嘅新闻有冇赶出来啦!”向心怡说着,立刻叫师傅开车。

    钟宣晴照着手机指示走到天桥边,看见一辆车经过显然坐在后座的闻仲宇也看见了她,他想回头,但已经来不及了。

    天已经微微发黑。一架飞机穿过云端,向卓贤取下头盔,大赞道:

    “都系阿哥你知我心水!唔单只车技好而且人又好,唔怪之得有事业有爱情啦!”

    他最爱的赛车手签名加上限量版新款头盔,真是越看越令人爱不释手。

    “关心下你嗻。”闻仲宇抱着头盔停好车,走过来给他递了瓶饮料,“近排忙唔忙啊?屋企人冇为难你呱?”

    向卓贤有些感激地看着哥哥,他知道以自己和哥哥现在的关系其实是不应该见面的,但妹妹这么给他添乱他还是不计前嫌,愿意出来关心自己,其实已经是很大的包容了。父亲的事情无论最终有罪无罪,哪怕他入狱或是丢牌停职,都是迟早的事,自作自受罢了,何必都要怪罪到哥哥身上呢。

    “还好,不过近排可能因为爹地嘅事情,大家都唔开心呱。”向卓贤说着回想起向心怡近期的事情,“姑妈都唔知点解嘅,咁就无端端帮爹地攻击你地,唉,不过我信你清者自清嘅,大家一定可以好返。”

    “嗯... ...解开佐误会就好。”闻仲宇拍拍向卓贤,“你翻去劝劝Amber,叫佢如果近排如果冇精力嘅不如考虑下请假啦,我唔会怪佢噶。”

    曾维彬看着系安全带的闻仲宇问道:“Hugo,你真系信Issac会帮你?”

    闻仲宇看着向卓贤的白色车子开走,像一块冰掉进幕布里:

    “只要佢仲有一日肯见我,就可以帮我。”

    曾维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发动了汽车。

    在三次无人接听后,钟宣晴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钟宣晴坐在小巴上,手里依旧拿着那个存钱罐反复思量,这几天自己每天都拿着它进进出出,也许就是等他这一句话。如今等到了,心中如同点亮了灯般欣喜,也许以后他们就会好好地在温哥华过上平静的生活,不需要再为了这些乱糟糟的事情烦扰了。

    “好啊,我即刻订机票,我地听日就返加拿大啦!”她欢快地回应那边闻仲宇的请求,“咁宜家我去搵你啦!”

    停车场里,车子刚刚上锁。两个人走到电梯门口,一群蒙着面具的人突然围上来,闻仲宇预感不妙,对着领头那个打了一拳,便带着曾维彬跑了起来。后面一个人紧追不舍,举起刀砍了下来,哇的一声,曾维彬的背爆出鲜红色,两个人冲进电梯,将那帮人锁在门外。

    “Frankie,你冇事呱,Frankie?”闻仲宇看着捂着背呻吟的曾维彬,有些焦急,立刻扶起他想要走。

    电梯门开了,外面正是刚刚准备进来的钟宣晴。看见这一幕的她眼睛如同摄入毒品,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点解会咁噶?发生咩事啊?”她一下子冲上来帮忙扶住正在流血的曾维彬,“我先call白车啦,不如我地宜家直接送佢去医院先啦。”

    钟宣晴看着被砍伤的曾维彬只是心痛,随手拿起肩上的毛巾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电梯里的逼仄空气闷得像被盖住的臭水缸。

    “滴答”一声打破沉默,是手机响了。闻仲宇沉默半晌,看了一下钟宣晴,钟宣晴并没有在意,只是用眼神示意让他自己说了算,但这时的铃声若不停只会令人更烦闷,于是他不得不接起来:

    “喂?”

    “点啊,忤逆仔。今日够晒叹未啊?”

    “你想点?”闻仲宇一下子被刺激得有些难以抑制。

    电梯里的人听到这个声音全都反应过来。曾维彬的眼神里流露出恐惧和愤怒,看得出他想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些什么,但碍于背上的伤口,也只能大喘气。钟宣晴看着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闻仲宇,闻仲宇会意,但只是紧紧抿着嘴,点了点头。

    “向生,我听港你系一个律师,你应该清楚,香港系法治社会,你宜家系触犯佐呢个社会嘅底线吖!”钟宣晴见那边没出声,冷不丁爆出一句话。

    “你实系钟小姐呢,失敬失敬。你港得啱,但系你有咩证据证明我触犯佐香港法律呢?你要知道,只要法庭一日未判,我都系冇罪噶!”向明哲的声音像撕开的纸皮,刺耳又诡异,“顺便话你知,你咁港我系有权告你妨碍司法公正噶!”

    闻仲宇越听越恨,握紧了方向盘狠狠道:

    “你最好唔好比我查到!”

    “咁我地一于斗快啦!”向明哲说着冷笑一声,“不过我要提提你,钟小姐港得啱,香港系法治社会,但系法律只系社会嘅底线,未必系人嘅底线吖。”

    电话又一次断线。闻仲宇把方向盘一扭,转头对钟宣晴道:

    “你先同Frankie入去,我停好车就过来。”

    毛巾上渗着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闻仲宇顺手将它放到一边,两个人坐在急救室外,不禁看向彼此。

    钟宣晴看着闻仲宇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愧疚和痛苦,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他苍白的脸,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真系见到姓向班人都冇好事。”闻仲宇看向钟宣晴,他不愿意再让悲剧再生,“我地快D离开呢个地方,你话呢?”

    “No.”钟宣晴抬头看向闻仲宇,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一定记得,点解我会送支笔比你。虽然发生咁嘅事,大家都唔想,但系我知道你一定会帮Frankie讨返个公道嘅,系咪?”

    她握住闻仲宇的手,看向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温和:

    “虽然我地一时都返唔去,但系我会一直陪住你,支持你,等到你做好所有事情。I trust you,forever.”

    钟宣晴说着,拿出手机,取消了两张明天的机票预订,两个人又一次紧紧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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