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霁是在雷声轰鸣中惊醒的。
豆大的雨珠打在她身上，她感到阵阵寒意。
又一道闪电劈开夜幕，惊雷紧随其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破败的屋子，里面发着微弱的黄光，她隐约还能听到女子的声音。
她颤颤巍巍起身，摸索着靠近屋子。
屋子的门也有些残缺不全，她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只见两个身形高大肥胖的男人将一名女子按在草垛上，正在撕扯她的衣衫，那女子的眉眼，竟与她有些相似。
顾不得细看，也没时间疑惑，因为她清晰地听到了女子混着哭泣的呼救声。
"叫大声点，爷喜欢！"
两个壮汉的狞笑比雷声更刺耳，言语间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
姜雪霁眸色一凛，一脚踹开木门。
门栓迸裂的脆响顿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她的蓝发被狂乱气流卷起，在夜色里显得妖艳夺人。
凛冽寒雾以她为圆心炸开，屋内瞬间蔓上冰霜。
那两个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寒气已攀上他们惊愕的面容。
眨眼间，两人化作冰雕。
姜雪霁抬手一挥，两块冰坨重重砸向土墙。
被救的女子虚弱地撑着身子，拢着残破衣襟发抖，抬头时眼中满是错愕："你......你是？"
摇曳的油灯映出两张分毫不差的脸，连鼻翼的小痣都在相同位置。
方才看不真切，现在姜雪霁才开始仔细端详起女子。
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双方都不禁好奇彼此的身份。
姜雪霁的指尖不自觉触及女子的眉心，大量的画面涌入识海。
女子被人唤作江云舒，姜雪霁看到的几乎都是她被各种各样的人打骂侮辱的画面，而她似乎只能默默承受，无力反抗。
姜雪霁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屈辱疼痛以及愤恨不甘。
探忆之法要么对方自愿，要么是对方没有灵力。刚才没有从她身上感知到灵压，试探性地用了，没想到真的......
怀中女子咳了两声，姜雪霁这才回神。
江云舒带着疑惑惊恐的眼神看着姜雪霁：“你......是谁？”
忽略自己此时脸上的污渍，还有对方额间蓝色的冰晶印记和蓝色发色，简直可以说在照镜子，而这人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这真是离奇！
姜雪霁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也是她想知道的。
但看着女子的状况，她冷静下来：“先别说话了，你体内气息很不稳定。”
说着姜雪霁调动体内气息，将一股绿色能量注入她的身体。
江云舒此时却吐出一口黑血，喘着气：“没用的......咳咳......江月黎给我下了剧毒，蚀心砂，毒已入髓，我......活不了了。”
姜雪霁从未听过"蚀心砂"这种毒药，却在听到"江月黎"这个名字的瞬间，胸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这不对劲。
在岚枢界的百年岁月里，她鲜少体会过如此强烈的恨意。
可方才探入的记忆中，那些鞭打、讥笑、将她推入冰水的画面历历在目，仿佛那些屈辱是她亲身承受的一般。
“她竟敢这样对你。”
话一出口，姜雪霁自己都愣住了。
自己为何会用这样的字眼？
仿佛怀中的女子是她相交甚久的好友，亦或是血脉相连的亲眷。
怀中女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她顾不得细想。
“毒已入髓，那我便帮你洗髓。”
说着，姜雪霁将一粒解毒丹塞进她的嘴里，然后调动灵力再为她稳定体内气息。
她从小就喜欢研究父亲留下的各种功法技艺，炼丹也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她时常感到肚子很空虚，除了丹药，树液、花蜜、蛇蜕、精灵断掉的翅膀等都被她制成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果腹。有时候她也会误食一些毒物，但都被她研制出来的解毒丹轻松化解。
这次，也一定没有问题的。
江云舒能感觉到一股很温暖的力量正在涌入身体，就像母亲的拥抱——虽然，她从未感受过。
姜雪霁的手指忽然僵在半空——许是浊气影响，她的灵力竟忽然凝滞。
更令她心惊的是江云舒体内崩坏的速度。
毒素侵入心肺，如万蚁噬咬，江云舒再次吐出一口黑血。
"咳咳......"江云舒忽然抓住姜雪霁帮她慌忙擦拭的手，"姐姐......"
这一声沙哑的呼唤让姜雪霁心头一颤。
少女的手冷得像冰，却灼痛了她的心脏。
江云舒嘴角扯出苦笑，眼角流出血泪：“谢谢你......死去，或许我就解脱了。太疼了......
“可我不甘心啊......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恨意如此深，临了却是这样无力。
姜雪霁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心疼不已。
她不知道这陌生的牵绊从何而起，只是心惊害怕怀中女子会就此离去。
“我会救你，你再坚持一会儿，再试试......”姜雪霁迅速在百宝袋翻找起来，“紫参丹，九转丹，都试试......不会死的，不要死......”
眼见江云舒眼神逐渐涣散，她喂的药却都混着黑血落在草垛上。
强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救不了......"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抖。
温热的泪珠落在江云舒脸上。
濒死的少女睫毛颤动，涣散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望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染血的嘴唇微微翕动："姐姐......你是为我哭吗？"
她想伸手确认，却在又一滴眼泪落在她指尖时停滞在半空，温热触感竟让她忽然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这个与自己面容相同的人，究竟是上苍最后的怜悯，还是濒死前可悲的妄想？
她已无力追问答案，她好痛，身子变得好轻，眼皮却变得沉重......
姜雪霁感觉到怀中女子攥着自己衣袖的手缓缓松开了，身体慢慢化成白色光点飘散而去。
"别走！"
姜雪霁徒劳地拢住四散的光尘，一道银辉忽然没入眉心。
剧痛在脑袋蔓延开，无数画面倾泻而出：寒夜受冻、鞭痕、狞笑的面孔......
她头痛欲裂，脑中的陌生记忆，是江云舒残存的灵识，亦或是......另一个自己绝望的嘶喊，她忽然有些分辨不清。
再睁眼时江云舒已完全消散，她再次感到有温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姜雪霁踉跄着扶住身边的柱子才得以站稳，另一只手却抚上心口，那里正承受着血肉剜去般的痛感。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的蓝发渐渐染上墨色，额间象征神裔血脉的蓝色冰晶印记也已淡去。
木门吱呀声将她拉回现实。
两个黑影正贴着墙根寸寸蠕动，却在触及她视线的瞬间僵成石像。
姜雪霁眸中闪过杀意。
“你们，真该死啊！”
漫天雨滴在她身后骤然凝成锋利冰锥。
两人还未来得及求饶，冰锥已经齐刷刷贯穿他们的身体。
鲜血迸溅沾污了姜雪霁的衣服和脸庞。
她敛了气息，眸中恢复平日的清冷。
两具尸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瞪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深深的恐惧。
姜雪霁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但当冰锥穿透那两人心脏时，她竟感受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在岚枢界百年，她从未有过这般暴虐的念头。
难道是因为她骨子里流着一半噬杀残暴的血脉？
不会的，一定是这个世界的浊气在作祟！
这时内心深处却有一道声音响起：“他们该死！”
她按住自己的头，试图甩出那些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想法和感觉。
雷声轰鸣，雨势渐大。
姜雪霁晃晃悠悠地在雨中拖着步子。
这个世界如此之大，她该从哪里开始寻找父亲母亲呢？
她感觉浑身发冷，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通过阵法传送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后本就有些不适应，刚刚又耗费太多灵力，现在似乎有些......无力，腿软。
她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朝她而来。
刚抬手想调动灵力阻拦，却两眼一黑。
“吁！”小厮惊慌着勒停了马车。
他刚刚隐约看到路中央有个人，并不确定，但速度已经放慢下来。
雨实在太大了，越来越近才猛然惊觉真的是个人！
“何事？”马车里传来清冷男声。
“殿下，有个人倒在前路。”
他十分困惑——明明没有撞到他呀，为什么就倒下了？是不是吓晕了？可是他才是被吓到的那个吧？
“给点元石打发走，不要耽误时间。”
小厮来到姜雪霁面前，看着雨水打在她身上，她却一动不动，喊了两句都毫无反应。
“殿下，她好像真的晕倒了。”
夙恒略显不耐:“把他弄上来。”
他没想到晕倒的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