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世界

    庖丁得来的毒牙足有三寸长,尖端凝结着紫黑色的污血,闪烁着阴冷险恶的寒芒。

    方砚清没有贸然动手。魔兔毒腺里的汁液沾上一点就能烂掉骨头,剧毒无比,唯有找到特定花期的幽藤根茎,才能中和其烈性。

    幽藤喜阴,常攀附岩缝生长,花期却飘忽不定,巧的是,这洞窟里正好有花期幽藤。少年抬首看向岩壁——几簇不起眼的白色小花正攀着石缝悄然绽放,泛着微弱的幽光。

    指尖抚过藤蔓虬结的根系,方砚清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枚河蚌壳。断剑寒光一闪,剑锋精准楔入岩缝,剜下寸许带着湿泥的鲜嫩根茎,在蚌壳中捣碎,安置到一旁。

    做完这些,他才屏息凝神,两指钳住毒牙根部凸起的硬结,另一手紧握断剑,锋刃沿着齿缝谨慎切入。

    剑刃刮过骨质‘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在死静的山洞里听的令人头皮发麻。只见薄薄一层、近乎透明的囊膜包裹着幽蓝色的粘稠毒液,被完整剥离出来。

    他捏着那蕴含致命毒性的腺囊,悬在盛着根茎泥的蚌壳上方。断剑在囊壁上轻轻一划——

    “嘶……”

    青烟腾起,碧色的药汁瞬间与滴落的幽蓝毒液相融,剧烈翻涌,方砚清不敢松懈,用剑柄隔着蚌壳小心挤压毒腺,直到那囊膜彻底干瘪如纸,药汁悄然化作暗海般的深蓝。

    而此刻,躺在冰冷青石上的公孙黛,呼吸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方砚清跪小心托起她的后颈,触手是滚烫皮肤下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的脉动。

    冰冷的蚌壳边缘抵住她苍白的唇。“喝下去……姑娘,这是解药。” 他声音低沉而急迫。

    然而,那深蓝色的药汁却只是顺着她毫无血色的唇角滑落。少女已彻底陷入深度昏迷,对耳边的呼唤再无一丝回应。

    时间不等人!方砚清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失礼了……”

    他低声吐出三个字,随即仰头含住一口苦涩腥烈的药液。那难以言喻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他俯下身,垂落的几缕发丝不经意扫过公孙黛紧闭的眼睑。当温热的唇瓣相贴,一股温和的灵力裹挟着药汁,缓缓渡入她口中。

    昏迷中的公孙黛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眉头痛苦地蹙起,喉间溢出几声细弱如幼兽般的呜咽。

    就在这时,一行熟悉的白色小字在公孙黛眼前悬浮的界面上悄然亮起:【服用自制解毒剂,“魔兔毒”效果已失效】!

    几乎与提示同步,少女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

    怀中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此时方砚清还保持着渡药的姿势,垂落的发丝与她散乱的长发在青石上交缠。

    公孙黛因高热被水汽浸透的眸子映出他放大的面容。

    轰隆——!

    洞外恰在此时炸开一道惊雷!电光照亮了狭小的山洞,也映出了少女陡然变得绯红的耳尖!

    "我..."方砚清猛然抽身后撤,后脑撞上岩壁:"魔毒入脉,若不及时..."

    “…这位…少侠…”公孙黛刚试着开口,便引发一阵剧烈的呛咳,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粗糙的树皮。

    方砚清闻声立刻伸手扶住她试图撑起的肩膀:“…慢些…”他拿起搁在一旁的冰凉瓷瓶,抵在她干裂的唇畔,“喝点水润润喉。”

    公孙黛伸手扶住瓷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甘冽的清水,清冽的液体滋润着火烧火燎的喉咙。她抬眸,眼神里带着初醒的茫然和劫后余生的恍惚,看向方砚清:“这到底……发生了……”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完整表达自己的困惑。

    少年耳尖蓦地泛红,有些不自在地将瓷瓶完全塞进公孙黛手中,随即转身用断剑拨弄了一下身前将熄未熄的火堆。篝火旁,串在树枝上的魔兔肉正被余温烤得滋滋作响,冒出细小的油泡,散发出奇异的肉香。

    “魔兔毒性极为阴狠,”他声音低沉,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若未及时化解,三日溃烂见骨,七日……便会化作一滩脓血。先前……为救姑娘性命,不得已行冒犯之举……多有得罪。” 他终究还是将“口渡”二字隐去,用“冒犯之举”替代。

    公孙黛脸颊微微一热,下意识侧过头,看着自己左肩被重新细致包扎过的伤口,口中那尚未散尽的苦涩腥气提醒着她方才经历的凶险。一股真切的感激涌上心头:“少侠救我性命于危难,怎么会怪罪?“她望向方砚清,语气诚恳,“我复姓公孙,单名一个“黛”字,不知而恩人如何称呼?”

    “姑娘也救了在下,不必多礼,在下姓方,名砚清,是个…四海为家的云游修士。” 方砚清的声音低沉,那双琉璃灰色的眸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姑娘…可曾听闻过修真炼气之说?”

    修真世界?!公孙黛强压下心中骇浪,面上只作恍然,模仿着古人微微颔首,发间沾着的苍耳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颤。"原来少侠是仙门中人,我家中世代习武,略通些粗浅剑术,应当…还算不上‘修士’。"

    “仙门…谈不上。” 方砚清唇角扯起一抹极淡的自嘲,他目光掠过公孙黛脚边的短剑,沉吟道:“姑娘过谦了。昨夜观姑娘御敌,身法迅捷,寻常武夫真气只行十二正经,姑娘体内流转的分明是灵力…”

    少年眼中探究之意更浓,但随即意识到失礼,忙敛目致歉,“在下唐突!绝无窥探姑娘家传武学之意,只是此等行气法门,实属罕见…”

    “无妨…” 公孙黛蜷起受伤的手指,压下那一丝被看破些许根脚的心悸。她垂下眼帘,声音里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迷惘与叹息,真假参半,“实不相瞒,我家传武学,确与修真炼气之道…颇有几分渊源。只是…”

    她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我醒来时,便已身处这林中。家乡…远在另一方水土,已不知归路。”

    恰在此时,搁在青石断剑因她动作滑落,砸在潮湿的地面上。“铮”的一声清鸣惊得洞外栖息的几只早鸟振翅飞起,只留下几声短促的啼鸣回荡在渐明的晨光里。

    少年闻言身躯微不可察地一滞,琉璃灰的眸底暗影浮动,洞穴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公孙黛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虽然解了毒,但失血和高烧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棉絮包裹着四肢百骸。

    迷蒙的视线里,她瞥见方砚清并未立刻去处理火堆旁的兔肉。少年背对着洞口微弱的天光,侧影显得有些孤寂。他低着头,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东西?

    少女努力聚焦视线。那是一枚玉佩,玉佩本身并不起眼,边缘甚至有些残缺,篝火跳跃的光线下,能隐约看到上面的纹路。方砚清凝视着它,眼眸深处,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沉郁与痛楚,那神情与他方才冷静制敌、细致疗伤的模样判若两人。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着千山万水的落寞,无声地笼罩着他。

    看着他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阴霾,或许是高烧未退的混沌,或许是劫后余生滋生的莫名亲近。她几乎没经过思考,那只没受伤的右手,就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伸了过去。

    冰凉的指尖,轻轻碰触到方砚清微蹙的眉心。

    少年身体猛地一僵,倏然抬眸,眼中来不及收敛的沉痛瞬间被惊愕取代,直直撞进公孙黛尚带着迷蒙水汽的眼底。

    公孙黛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指尖微凉触感让她瞬间回神。“我……” 她刚想开口解释,左肩伤口却因这抬手的动作被狠狠牵扯!

    “嘶——!” 剧痛如同电流窜遍全身,她倒抽一口冷气,整张小脸瞬间皱成一团,疼得呲牙咧嘴,手也狼狈地缩了回来,紧紧捂住伤处。

    方砚清眼中的惊愕尚未褪去,就被她这极其生动的痛苦表情弄得一愣。少女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与她方才那带着怜惜的轻抚形成了鲜明的反差,透着一股子让人措手不及的……滑稽。

    一丝极淡的笑意悄然掠过少年紧抿的唇角,冲淡了眉宇间沉积的阴郁。他飞快地垂下眼帘,再开口时,声音里那份紧绷的沉重似乎悄然散去了几分:“……莫要乱动,伤口才刚稳住。”

    公孙黛疼得眼泪汪汪,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算怎么回事?想安慰人,结果自己先疼得现了原形……

    少年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套叠得整齐的干净衣物,放在两人之间的青石上,”在下去西面山涧寻些野果。姑娘正好...更衣。”

    “少侠留步!”

    少女略带沙哑的嗓音让方砚清即将踏出山洞的脚步蓦然顿住。他带着疑问回身——

    转身的动作瞬间凝滞!

    昨夜那身染血的粉裳竟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水蓝色的烟罗裙衫,轻薄如雾,在这阴暗潮湿的岩窟里,显得如此突兀又……干净得不染尘埃。

    公孙黛被他惊愕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蜷起刚刚趁他转身打开系统外观商城换装的指尖,故作镇定:"雨林湿冷,少侠也重伤未愈,先用些干粮垫垫再出发也不迟。”

    篝火的噼啪声在短暂的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方砚清沉默地坐回到篝火旁,用断剑削下一块烤得焦香、冒着热气的兔腿肉,递到她面前,“你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吃些东西恢复气力。”

    公孙黛接过兔肉,毫不犹豫地小口啃咬起来,动作间虽显虚弱却带着一股韧劲。方砚清看着她被火光映照、依旧带着几分苍白的面容,心中那沉甸甸的忧虑再次翻涌。

    篝火跳跃的光影,在他变得无比严肃的年轻脸庞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斟酌了许久,才小心地开口,声音放得极轻,带着明显的试探和关切:“公孙姑娘……你……未免有些太无防备了……”

    少女啃肉的动作僵在半空中,沾着油渍的唇微张,一双因高热初褪而尚显迷蒙的眸子,此刻清晰的映出少年眼中不容辩驳的凝重

    他紧抿着唇,似乎担心自己语气太过生硬严苛,极力将声音放得更柔和些,但那话语中的凝重却丝毫未减:“我无意探究姑娘的秘密。只是……” 方砚清琉璃灰的眸子深深看进她眼底,一字一句地问道:“公孙姑娘,你可知晓,你这凭空取物、转瞬换装的能力……在此方修真界,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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