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啊，你这次考试年级里进步了八十多名哎，班级也排到第十二了。”郭歆宜胳膊搭在陶千夏的肩膀上，用手来回轻揉她的头发，“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说，嗯？”
“你要是信不过她，那就悄悄和我说。”王韶华从右边上来勾住她的胳膊。
“那我就当选项C好了。”走在前面的宋许双回过头笑着说，“我们去操场上晒晒太阳吧。”
刚穿过跑道跨入草坪，郭歆宜就直接原地坐下，大有不会挪动一步的气魄。
陶千夏沉默地坐在她的侧边。
看到宋许双都跟着坐下，在场唯一一个站立的王韶华，烦闷地长叹一口气。
她蹲下身用手在草坪上摸了两把，没看到过分明显的灰黑色后，才妥协的坐在最后一角。
“说说吧。”郭歆宜双手背后撑着草坪，伸直的双腿晃晃悠悠，有一下没一下碰着身侧的陶千夏。
陶千夏伸手按住她的右腿，却没能阻止它的晃动，她收回手。
“看起来不像是学习上的问题。”王韶华胳膊紧紧环抱着双腿。
“你那个倒霉弟弟又闯祸了？”郭歆宜开始猜测。
陶子意？她最近都快把他忘了。
“我妈妈怕他国际高的开学考过不了，前几周就把他送进学习训练营了。”陶千夏摇头轻声说。
“也行，你起码能清净一段时间了。”郭歆宜叹了口气。
“我......”陶千夏盯着搭在腿上半拢的掌心，堵在心口的情绪渐渐上涌，喉咙里存放了许多许多话，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郭歆宜不久前的低声呢喃在脑海中回响，“什么时候可以依靠我们一下呢。”
可以嘛，她真的可以......
“我最近好像搞砸了一些事情。”陶千夏无措地双手交叉，捏着食指指腹上的软肉，“有个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疏远我了。”
“等...等下。”郭歆宜伸手扶额，“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陈池吧。”
“嗯。”陶千夏沮丧地点头，她和陈池的别扭冷战已经明显到立刻就能猜出来了吗。
得到她的肯定回答，郭歆宜瞪圆了眼睛看向对面的王韶华，不出意外，王韶华同样是满脸惊恐。
“不是，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会......”王韶华话说到一半就被强硬捂住了嘴。
“什么？！”这下轮到陶千夏惊愕，她环视一圈，其余三人都是一副了然的尴尬表情，宋许双甚至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怎么会那...那个......喜欢我。”陶千夏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可能。”
“哎。”郭歆宜收回捏着王韶华脸颊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再不可能也是事实，他真的...太明显了。”
“是你太迟钝了啊夏宝。”王韶华瞪了郭歆宜一眼，同样掏出纸巾擦了擦嘴，“他两年和其他同学说的话，都没有跟你一天说的多，光这一点就够了。”
“而且运动会那次，你真是...”郭歆宜叹了口气，“要是我被冤枉的时候，有个帅哥从天而降信任我呵护我，不喜欢上他才奇怪呢。”
“我都以为那时候你和他已经...咳。”王韶华说，“结果你信誓旦旦地说高中不会谈恋爱，不过也好，你和他成为同桌才不到两个月，是要缓缓。”
“有个事。”宋许双看着陶千夏说，“这次期中考后，班主任肯定不会再让你们两个坐在一起了。”
“棒打鸳鸯啊。”郭歆宜叹气。
“打得好啊。”王韶华鼓掌，“高三的时候搞这些太影响学习了。”
“你到底是哪边的啊华姐。”郭歆宜咬牙，伸腿在她脚上轻踢了一下。
“我永远拥护学习，这次能够高你5分我很高兴哦小郭。”王韶华笑着朝她抬了抬下巴。
“但千夏这次成绩不是也提升了很多嘛。”宋许双安慰似的在陶千夏胳膊上拍了两下。
“嗯。”陶千夏点头，从混乱的思绪里抽出一丝清明，“多亏了大家一直帮我讲题，还有...陈池。”
“这次考后换位置不知道班主任会怎么安排啊。”郭歆宜向后仰躺在草坪上。
“啊！”王韶华崩溃站起，走到她身边，想要把她拽起来，“地上那么脏，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你快起来。”
“嗯，请坐。”生物老师欣慰地看着陶千夏点了点头。
“陶千夏同学说得很对，不要被题干表面的陷阱迷惑，这道题还是很简单的......”
陶千夏有些局促地坐下，低头用手扒拉了两下刘海。
她这次生物单科在班里排名第三，这几天被生物老师当作优秀模范来回点名夸奖了好几遍。
每次起身回答问题时，同学们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十分不知所措，又不可自制地溢出点喜悦和骄傲。
学习，只用努力认真地学习，就可以从成绩上得到切实的回报。
世界上其他事要是都可以像这样只需要闷头努力就好了。
下课铃响起，生物老师直接咬断了嘴里的话，扔下一句下节课再讲，抓起早就整理好的课本就离开了教室。
陶千夏叹了口气，垂下脑袋磕在桌面上，眼睛向右偏着看向身边仍旧空着的座位。
已经周四了，陈池还是没有来。
要不要后天放学的时候去他家里看看？
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把她吓了一跳，陶千夏立刻收回视线，直起身准备下节课要用的书本。
做完数学练习的间隙，手就不自觉地朝桌面上的手机探去。
陈池皱了皱眉，拿到手机后干脆把它扔进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很轻的两道敲门声传来，他偏了偏头，“请进。”
“你们班主任刚刚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奶奶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四肢健全，呼吸顺畅。”陈池站起身接过盘子放到书桌上。
“那怎么还不去学校？”奶奶拿起叉子，把哈密瓜塞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
“老太太。”陈池失笑，“这不是给我送的吗，怎么自己吃上了。”
“哪里养的小气鬼，吃一块都不乐意。”奶奶再次伸手，叉起一个饱满翠绿的提子。
“你最近不是在控糖。”陈池截过奶奶第三次动作，“大晚上的，你等下就要睡觉了，别吃了。”
“哎。”奶奶叹了口气，眼神不舍忧郁地盯着果盘看。
“韩姨要是知道，你这周都要吃没滋没味的健康餐了。”陈池说着，伸手扎了块干净漂亮的西瓜放进自己嘴里。
“可别，那玩意吃着真是受罪。”奶奶挥了挥手，“比我小时候啃的树皮还难吃。”
陈池笑着转身捞了一把椅子过来，老太太这个架势肯定是有话要和他说了。
奶奶坐下后上上下下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小池啊，是最近在学校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没有。”陈池拿起笔在指尖转动。
“骗人也不会装模做样。”奶奶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挤在一处，像岁月笼罩在她身上的薄纱。
“你......林家那孩子现在和你一个班，他要是故意挑事，你一点都别忍着。”
搭在桌上的左手□□燥粗糙双手紧紧握住，陈池偏头看向奶奶，她眼底盛着满满的果决和火焰。
“有什么后果，奶奶全替你担着。”奶奶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两下就要收回手，“早点睡觉吧，学校等你想去了再去。”
陈池动了动，在奶奶抽手前用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
“老太太怎么专教人学坏啊。”陈池笑着说，“林家那小子老实得不得了，他心思在别的地方呢。我不去学校又不是因为......”
“老实？”奶奶皱眉，音量变高，话里话外全是不满，“那糟老头教出来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你可别被他外表骗了，人模狗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咬你一口呢。”
“是是。”陈池点头应着。
“不是因为他。”奶奶盯着他反映了一会，终于找到重点，“那你为什么不去学校，这都高三了，高一高二你玩玩，我不说你什么，你要是高考连家门口的万大都考不上，看我抽不抽你。”
陈池被她口中仿佛邻居一般亲切的称呼逗笑。
家门口的万大，不光是985，甚至是在全国排名高校前十打得你来我往的强校。
“笑什么。”奶奶朝他胳膊上甩了一巴掌，“我四十年前就能考上的学校，你现在考不上丢不丢脸。”
“我这次期中考的成绩单你看了吗？”陈池向后躲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手机解锁，点进相册放大成绩单。
“我都快背下来了。”奶奶愉悦地接过手机，“总分总算是上六百了，班级排名第八，数学单科第二......你给小夏成绩画红线干嘛？”
陈池眉心一跳，从奶奶手里抽回手机，“放大看，手指不小心划上的。”
“哎，小夏这次进步也很大啊。”奶奶欣慰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我和你们班主任说一声，让你们继续坐同桌？”
“什......”陈池下意识反驳，话却只说了一半。
“不说话？那我现在就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奶奶背过身，从根本不存在的衣服口袋里，凌空掏出虚拟手机，潦草地在耳边比了个六。
“哎，小郭啊，有个事找你说一下......”
“奶奶。”陈池无奈地打断了她，“不用了。”
“是真不用还是假不用啊。”奶奶笑着转回身，“我们小池现在还是个胆小鬼呢。小时候害怕桌洞里的青蛙，撒谎说不舒服不想去学校的小池又回来了？”
怎么又扯到小时候的事情。
自从他把朝自己扔沙子的同班同学打过一顿后，就再也没发生过那种事了。
当然那之后也不再有同学愿意和他说话。
现在他桌洞里不会出现青蛙，他也不害怕青蛙了。
可......他身边有个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的人。
可能奶奶说得对，他依旧是个胆小鬼。
“真不用，我明天就去学校。”陈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