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其真的手被抵着，指腹触到的是男人下颌柔软的皮肤，还能感受到坚硬的下颌骨。
完全陌生的触感让她有点儿想把手指蜷起来，但四个手指都完全被蒋明浠捏住，动弹不得。等蒋明浠开始做示范的时候，手下的触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下颌下方的皮肤像是充了气，一鼓一鼓的。
“感觉到了吗？如果做对了这个位置一定是这样的。”蒋明浠问她。
这下简其真感觉到的触感又不一样了，声带振动传导至指间，只觉得一阵酥麻。
她只能机械地点点头。
蒋明浠松开手，她的手立即毫无力气一样滑下，指尖无意识地蹭到男人的喉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手已经落入水中，池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动作，蒋明浠继续引导道：“如果找不到感觉，也可以试着发一下‘更’这个音，感受一下气流的方向。”
简其真按照他的方法尝试，手好像恢复了力气，像刚刚一样摁在自己的下颌下方的软肉上，好像也有点鼓起来的意思，只是没那么明显。
耳朵突然传来轻轻的“噗”的一声，她睁圆了眼，很是兴奋的样子：“教练，我好像成功了！”
又把头埋进水下试了几次，依旧稳定发挥。于是蒋明浠带着她顺着牵引绳再度下潜，入水前，蒋明浠叮嘱：“这次我们试试加大深度，下潜过程中感到耳压不平衡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尝试法兰佐。如果不舒服，及时向我打手势；上升过程中不要憋气，持续吐气，明白吗？”
简其真点头如捣蒜。
下潜过数次之后，简其真觉得自己和这片水域正在变得熟悉，从一开始练闭气，感觉水都千方百计往她气孔里攥，到现在拽着牵引绳成功完成了第一个小深度法兰佐，一直在踩水的脚仿佛也被水流托住，很是自如。
蒋明浠看到女孩给她比出大拇指的手势，知道她成功了，在水下给她鼓了鼓掌。又尝试了几次，成功率差不多能够保持在90%。
“差不多了，今天已经做的很好了。等会儿有一节理论大课在一楼教室，你有时间可以留下来等一会儿。”
“好，谢谢教练！”
简其真点头，她知道理论课也是潜水考核中的一部分，正好她晚上约了和从其他城市而来的好友钟陈茵吃饭，也不算浪费时间。
两人一同上岸，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小男孩，跑到蒋明浠面前拦住他们：“教练！”
蒋明浠蹲下身来捏捏小男孩的脸：“你今天怎么来啦？”
小男孩二话不说抱住蒋明浠的手臂：“教练你来看看我最近练的好不好？”
见蒋明浠没马上回答他，小男孩又跑过来拉简其真的手：“姐姐，你让教练先看一下我潜水好不好？”
本来只是当路人的简其真莫名获得了决定权，还在状况外，下意识地望向蒋明浠，可男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噙着笑，她开口：“我和你一样都听教练的呀，”说着把小男孩往蒋明浠那边带，“教练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不对？”
“对！”小男孩回答得中气十足：“哎呀教练你快点！”
被催着的蒋明浠站起来对简其真说：“你先去换衣服吧。”
小男孩站本来在蒋明浠身后，突然出言反对：“姐姐也来看嘛。”
蒋明浠一听乐了：“为什么要姐姐看。”
“因为……因为姐姐长得漂亮。”虽然神态有那么丝扭捏，但还是说了真话。
“……你真行。”蒋明浠揉了一把小男孩的头发。
面对小朋友诚实的夸奖，简其真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谢谢你呀，那漂亮姐姐在楼下看你。”
换好衣服吹干发根，巨大的玻璃能将潜池的情况一览无遗，小男孩和蒋明浠已经下水了一阵子，小男孩在水里看上去也很是兴奋，甚至翻了几个身，像一条活泼的小鲤鱼。
盯着潜池对面蓝色的池砖，简其真思维有些发散。经过今天这节课，在专业方面的确是毋庸置疑，既因材施教又循循善诱，和平常在陆地上的蒋明浠的确有点不同。
嗯，陆地的蒋明浠和水里的蒋明浠，听起来还有点神秘色彩。
正左思右想的时候，视线里突然闯入了什么。视线重新聚焦，隔着玻璃，她面前的潜池游来一个人影。
即使戴着面镜、穿着潜水服，想要认出蒋明浠来还是很轻松。
蒋明浠在池子里挥手，像是在确认女孩有没有看到他，作为回应，简其真也朝他挥挥手。
接下来蒋明浠的动作变得不再像潜水员，可以说，更像一个魔术师。魔术师在表演的关键步骤总是双手手掌朝外，缓缓拉开，宛如揭幕。
下一刻，眼前出现一串气泡。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特别的技能，蒋明浠吐出的气泡，居然渐渐扩散成一圈环状，就是天使的光环的那种环。
她往前迈了一步，手掌贴上玻璃。
三个环状气泡随着水流上升，简其真跟着抬眼看去，气泡的环状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到了一定的高度又重新溶归于水体之中。
简其真收回视线，心又是重重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蒋明浠在玻璃那边，也抬手抚上玻璃，好巧不巧，是她手掌的位置。
尽管实际上她能感受到的只有玻璃的凉意，但她能看到玻璃被她手心腾起的热气熏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她抬眼，对上的就是蒋明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神。那一刻她几乎手忙脚乱了，连收回手攥上包带。
小男孩也被教练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试着也吐出了几个气泡。本来小孩的肺容量就没有完全成型，这下一吐完气泡才发现气要不够了，蒋教练引着他缓缓上浮，留下简其真一个人立在玻璃前。
她莫名松了口气，摁住胸口，救命，她刚刚还觉得水里的蒋明浠由于教练身份的束缚好像更温柔一些，他自己刚刚就打破了她的这个假设。毕竟刚刚的那道目光，隔着面镜、隔着池水、隔着玻璃，依旧那么锐利地射向她。
像是在无声地宣告什么。
她回到沙发上坐下。一边告诉自己别再去想，一边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刚刚的一幕。甚至脑子早已不听使唤，回想的画面早就不止于刚刚发生的事，上周的、更早的、暑假的……几乎是和蒋明浠有关的片段，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脑中奔驰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停————
能不能不要个痴女一样在阴暗的角落暗暗回忆！
这边小吴看沙发上的简其真一会儿捂脸一会儿敲头的，虽然心生疑惑，但也只能递上一杯水：“简小姐，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理论课马上就开始了。”
“好，好，谢谢你。”
简其真接过杯子，脑海里的小人立马放声嘲笑起来：这下好了吧哈哈哈，不仅自己控制不了脑子里，连别人都觉得奇怪了。
等会儿有理论课？对，她还是学习吧，学习使人冷静。
于是她转移阵地，先在理论课教室里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再拿出自己的平板开始写作业。
你别说，虽然这只是潜馆一个不太常用的理论教室，但无论是装修还是硬件设备，都比颐大那几十年前的传家宝风格要好太多。
没多久，教室里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想必也是要考证来刷理论课时的人，快到上课时间，教室里坐了五个人，其中还是一个是刚刚和蒋明浠一起的小男孩。
啧啧，后生可畏啊，现在的小孩在兴趣爱好方面已经卷到潜水了吗？
最后一个走进教室的是小吴，他打开多媒体：“大家好，今天这节理论课，由我来给大家上……”
理论课的时间不长，总共也只有四十分钟。课程结束，简其真看距离她和钟陈茵约定的时间还早，就继续窝在教室写学校的作业。
等蒋明浠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即使低着头，也能看到女孩的眉毛拧成一个结，鬓边的头发垂落下来，连有人进来的也浑然不觉。
他悄悄走近，下意识想帮她把头发挽到耳后，刚伸出手，还是觉得不妥，刚想收回，就见简其真浑身一抖，惊叫出声：
“啊——”
看清楚来人之后，她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感觉到双颊正在不受控制地升温，结结巴巴开口：“你……你真是吓死我了。”
一天居然被同一个人吓了两次。
蒋明浠见她脸都红了，以为自己真把她吓着了，赶紧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深呼吸深呼吸。”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姑娘还是个易惊体质。
蒋明浠见她没有收拾东西的意思，朝她晃晃车钥匙，疑惑道：“你还不走？”
“啊？”简其真反应过来：“我今天晚上约了朋友吃饭，这会儿不回学校。”
转钥匙的手停下来，蒋明浠双眼眯起，打量她一圈：“朋友？男的女的？”
“女的！”
她回答完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她居然也这么自然地答了，这不对吧。
“行，你们去吃吧？”蒋明浠得到答案，甩着钥匙转身。
简其真收拾好东西，跟上他：“你刚刚不会是在等我吧？”
“你说呢？”
“蒋老板日理万机，我不知道呀。”
闻言，蒋明浠睨了她一眼，眼里好像写了“伶牙俐齿”几个字，道：“行，非要我把话说明白是吧。不等你等谁，等小吴下班啊？”
简其真感谢的话刚到嘴边，就被继续发挥的蒋明浠挡了回去：“你也知道我日理万机，我今天忙着吹泡泡呢，可不忙呢？”还故作疑惑道：“哦对了，那泡泡你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