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其真不记得自己最后说了什么，只记得她拽着包一路跑到地铁站，钟陈茵发信息说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于是她先去餐厅取了个号。

    反正是没办法继续和某人待在一起了。

    钟陈茵一到就给了她一个熊抱，高中毕业之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基本只有寒暑假，这回是钟陈茵跟着学校一起来参加什么学生培训，这才有了个碰面的机会。

    二人落座，钟陈茵知道她下午还去上了潜水课，好奇道：“诶，潜水课怎么样，好不好玩？”

    “还行吧。”简其真想了想，毕竟作为初学者，她离游刃有余还差得远，因此也不能算作“玩”，每节课都在勤勤恳恳地练习。

    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接着钟陈茵一脸贼兮兮地问：“那个谁呢？

    “哪个谁？”

    钟陈茵给她一个白眼：“你少装。”

    简其真继续装没听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

    “呵呵，”对她这副样子，钟陈茵简直再熟悉不过了，她冷笑一声：“明明之前暑假我提到那个谁你都完全不是这样的。”

    叉子恶狠狠地挖走甜品的一个角，上层的奶油和水果没了支撑塌陷下来，她端详简其真半晌，叉子一丢，下了定论：“简其真你有情况。”

    简其真看她一副开堂的架势，不自觉地坐直，乖乖等待审问。

    其实就算钟陈茵不问，过不了多久她也会主动交代的。

    “你和那个潜水教练，现在是什么关系？”

    “就学员和教练的关系啊。”

    “你的意思是你第一次见面泼了那个谁一身咖啡之后回宁川发现和他们家认识还在别人家待了一个暑假之后回颐城了还一直请你吃饭免费教你潜水，你俩是纯师生关系是吗。”

    虽然事情钟陈茵大多都在微信上听她说过一遍了，但是加了细节的现场版总是更吸引人。

    她这么一说，简其真莫名有点心虚：“是……是啊…… ”

    “嗯嗯你继续。”钟陈茵一脸“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狡辩”的表情。

    简其真破罐子破摔道：“我没说错啊！那的确就是学员和教练啊！”

    钟陈茵挑眉：“那你不想发展发展？”

    她花了几秒钟来消化好友话里的意思，缓缓开口：“发展？”

    “知根知底的，还在同一个城市，多合适啊。”

    看着好友朝她挤眉弄眼，简其真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蒋安龄的电话才打来没多久，她居然这么快就能感同身受。上回她还能装模作样地当知心的情感导师，这回她就变成那个倾诉的人。

    再开口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发展，发展那也要对方也有意愿才行吧。”不然一厢情愿地唱独角戏，也太尴尬了。

    见她不再反驳，钟陈茵满意地笑了：“女人，遵从你的心。”

    她又不是傻子，对自己的情绪变化还是有感知的吧，再不济她还带着手环呢，看一眼心率记录都一目了然。无法否认的是，她的确对蒋明浠有点儿超出异性合理范围的好感。

    那这些好感就能叫喜欢了吗？她不知道。

    这个认知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两人吃完饭，再到附近的商圈逛了一圈儿，钟陈茵明天还有培训，不好弄到太晚，于是只能依依不舍地在地铁口惜别。

    “寒假见。”钟陈茵朝她伸出双臂，两人拥抱了一下，简其真听见她在耳边说：“希望寒假的时候你能把那个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怎么又说这个？！猝不及防被杀了个回马枪，简其真有些耳热，虽然说两姐妹平常说话本来就百无禁忌，但她听到这样的调侃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好像什么东西没藏住似的。

    “哎呀，快走吧你，”嘴上这么说，手却还拉着，“回酒店了给我发信息哈。”

    “嗯，你到学校了也给我发哦。”

    结果简其真还在地铁上的时候钟陈茵就已经到了，只是没想到除了钟陈茵，还有人在关心她到没到寝室。

    JMX：晚上什么时候回学校？

    JMX：别回去太晚了。

    即使只是两条非常正常的消息，简其真缺莫名其妙有些慌。

    都怪钟陈茵。果然晚上不应该讨论那些的。

    除了让她发现自己是一个对教练产生邪念的小女孩之外什么作用也没有。

    但她发誓，她绝对不是那种军训爱上教官看病爱上医生上班爱上上司的人。

    真不简单：在地铁上了。

    那边回了个“OK”，聊天框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半天，终于蹦出来一句。

    JMX：你下一次打算什么时候上课？

    她不知道蒋明浠的这句话，是属于催促呢，还是只是单纯的询问。在反应过来又在揣摩对面的想法的时候，简其真果断按照自己的原来的计划发了出去。

    真不简单：周五吧，或者周四晚上我也可以。

    最近学校事情比较少，正好是个上课的好时机，她上了刷相关的信息才发现，别人一周甚至几天就能去考试，自己莫名折腾拖延了几个月还没上几节课，虽说按照蒋教练的说法，Breathing的教法从来不是速成，而是希望学员真的能掌握潜水技能，尤其是在面对突发情况时能够冷静地处理和自保。

    但以简其真对自己的了解，要是再不速战速决，拖到明年也是有可能的。

    蒋明浠那边没有马上回，简其真为了避免自己好像一副急不可待等消息的样子，开了消息免打扰之后“咔嚓”一声摁了锁屏。

    列车报站显示屏闪烁，简其真盯着站名，心思跑得比地铁还快。

    她的确能察觉出自己心里对蒋明浠那点儿隐秘的好感，但它们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产生？

    虽然蒋明浠的确有一副好皮囊，但这充其量也只能算心动的充分不必要条件。性格好？就算是相处久了，简其真倒是也没忘记最开始继续和蒋明浠认识的时候那副特爱阴阳怪气的嘴脸。

    所以转机到底发生在哪？

    真要解释起来，估计得要牵扯到什么心理学、神经刺激、激素分泌，这份好感或者喜欢要用科学的概念来解释的话，太过精密复杂。

    所以简其真把它理解成一种冲动。

    冲动嘛，就应该先搁置一段时间，再用这段搁置的时间来检验，究竟是一时上头呢，还是真的喜欢。

    这算什么？心动冷静期？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太酷了，即使没有任何恋爱经历，但面对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不仅勇敢承认还进行了冷静客观的分析判断，毕竟没有一个正常的少女会在地铁上怀春。

    坐在家里的蒋明浠当然不知道简其真如此丰富的心理活动，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划入了冷静期的范围，只是一味地打开手机，刷新微信，刚刚还在回复的人却像消失了一般。

    还是说对他的消息视而不见？

    蒋明浠突然冒出的想法很快又被自己否决，没道理啊。还是说对教练的教学不满意？也不像啊，今天下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应该是在走路没看手机。

    嗯，那就合理了，蒋明浠很是肯定。

    一直到回寝之后，简其真才打开手机看消息。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简其真的第一反应是庆幸。要是假模假样关上手机，然后发现一条消息都没有，那才真的叫自作多情。

    JMX：过几天我有事要回家一趟，可能要一两周。

    简其真了然，这是这两周没法上课的意思？

    真不简单：回家好啊回家妙，我也想回家

    几乎是屏幕亮起的瞬间，手机就被瞬间拿起，蒋明浠扯唇，在输入框开玩笑打了一行：你要是不用上学我就带你一起回去，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对面头像又弹出一条——

    真不简单：那有没有别的教练可以代课啊？

    蒋明浠看到消息，窗户上突然传来雨滴拍打的声音，不过几秒钟，声音就越来越大。一场秋雨一场寒，颐城的秋雨霎时间就下起来，令人猝不及防。

    他的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几秒，赶紧把刚刚打的话都删掉，想问原因，又觉得不妥，半天没打下一个字。

    又不愿意已读不回，蒋明浠勉强打下：哦有啊，你要上课是吗？

    真不简单：对，那我是直接跟小吴约课吗？

    蒋明浠这会儿哪哪都不得劲，还是依旧保持着一个优秀客服的基本素养：你直接跟我说就行。

    她回了个ok的表情包。

    蒋明浠把手机放到一边，脑中过了一下这几节课的情景，按理说简其真在技术中有进步，在情绪上他也颇为关照，不应该有什么差错才对。

    课程满意度常年百分百的蒋教练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技能产生了怀疑。

    那，有没有可能不是课程的原因，而是……人的原因呢？

    光是这个想法，就足以让他心一惊。

    还是说，之前不应该有事没事就逗她、聚餐偶遇那次不应该一言不发反而还要个女孩找话题，甚至想到刚认识的时候不应该嘴那么毒。

    这么一回想，越想越心凉，蒋明浠闭眼，他也真是欠啊。

    真是应了顾呈之前的那句话，他还真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起来了。他在心里盘算，他大概要回去两周，按简其真现在这个学习速度，根本要不了多久，考试的要求十有八九都能达到了，哪还需要教练啊，领着去参加考试就行了。

    他认命地瘫倒在沙发上，窗外的雨最适合做白噪音，此刻却惹得他心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