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意味不明的抚过她的眼皮。
她身上带着一股极清极浅的香,从锦被下面,从她的小衣里面发散,就连这一会儿说话间的功夫,也让人忽视不得。
他目光平移至她湿润的眼睫,薄红的眼尾,他的手都还没用力,她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庾珩由心觉得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柔软且脆弱。
他心底那团滋生的暗火被浇灭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口干舌燥的不适感。
他不知怎的想到在边关之时,有一年大雪,粮食紧缺,附近山脉的野兽饥肠辘辘的下山,森绿的眼睛盯上了手无寸铁的百姓。
庾珩带着兄弟们将它们驱逐绞杀,野兽奔逃溃散,一只通体雪白,毛发蓬松还不足五个月的小狐狸崽跑的慢了被百姓抓住,说是要剥了它的皮,给他做一条围脖,感念他的恩德。
那狐狸通些灵性,知道自己要被剥皮抽筋,一双眼睛也是如她这般,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嘤嘤的求饶声,它从百姓的手中挣扎出来,顺着他的裤脚爬上他的手臂。
粉色的舌尖轻舔着他的手心,极尽讨好,纯粹灵性和媚态并存。
他破天荒的心软让人放开了它。
如玉冰凉的手指慢慢拨开崔令容的发了汗的盈腻的掌心。
收回手时,骨节措不及防的从她脸颊边擦过,离那抹红唇仅有微毫距离。
他突然生出一股荒唐念想,若是她那般舔他,又该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这样的念头仅仅闪过了一瞬,庾珩的指尖有种被烧燎的错觉,充盈的血珠隐隐肿胀沸腾。
不能再这间屋子里待下去了,他想。
“谭殊此刻就在我的卧室,她说是受你指点,那剑穗是你与她之间的一种信号,你是觉得她的身份可以糟践,还是觉得我的感情可以糟践?
崔令容,你真的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
庾珩直接将事情挑明了说。
她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说完这些话,他端起桌案前的一盏冷透了的茶水,顺势坐在她的床榻上,岂料褥子上,枕头上,甚至连帷帐上都沾染了她身上幽幽的女儿香。
杯沿靠近唇畔,素白的玉色质地上面有一抹唇痕,她的声音慢一步赶到。
“郎主,那杯子我用过的,郎主有所嫌碍的话我再去拿意个新的。”
庾珩没应声,只是看着上面的残红,幽深的瞳孔里划过一抹颜色,他鬼使神差的想要印上去,想要尝一尝这颜色会是什么滋味,有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甜,这么艳。
喉咙紧扯着上下滚动了一阵,他没再让她用只能探出一个头的姿态去折腾,索性就着玉壶喝了。
冷水下肚,一呼一吸间,却更心浮气躁。
杯子重重放下,他捕捉到她余光飘来时,狡黠的,暗含的度量。
他重新拾起一副威严模样,不肯因为一时间的心猿意马而放过她,娇纵她:“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若是无话可说……”
崔令容心中并没有表面上这么收放自如的镇定,他闯入时粗暴的拖拽,脖子上缠绕的压迫感,都让她胆战心惊。
从到他身边开始,她看不懂,也猜不透这个人,阴晴不定这四个字是她对他一直以来的固有印象。
她这一次是兵行险招,没有十足把握,身心一直都处在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
她声音哽咽,被逼到迫不得已一般涩涩的开口:“郎主,我有话要说……我不敢做任何对郎主有损害的事情,至于这件事,我并不是有意欺瞒郎主,实是迫于无奈。”
庾珩挑了挑眉,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崔令容声音低低的,葱白的指尖从水红色的锦被下抽离出去,搅动着不知道是从身上哪一处出的一根丝带,愧疚和不安显露无疑:“前两日女郎确实来找过我,她说心慕郎主,却一直都得不到回应,想让我帮她,我自是一口回绝的,可……可她接下来……”
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小声缀泣起来。
庾珩今天晚上见了她两次落泪,没有一点不耐,反而还更有兴致的体会到了那些酸儒书生口中的梨花带雨之姿,
不同于谭殊方才脸色煞白,失态之下泪水模糊了整张脸,只让人觉得又湿又咸。
眼前的人更多的是楚楚动人的可怜,蕴着一颗泪珠在眼底,要落不落的样子更像是娇嫩的花瓣之上一点清露,最适合口干舌燥的人品尝解渴。
她身体里不知道装了多少水?还是她整个人都是水做的?怎么泪水说下就下,且细细脉脉的流。
要是这水落到别的地方,或者从别的地方流出会不会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夜色或许是掺杂了什么,或许是他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不然为什么总是对着她频频起旖旎。
一阵静默之后,他缓缓启唇难得的有了一点安抚的意味:“有什么好哭的,有怨说怨,有屈报屈。”
崔令容顿了顿,玉白纤细的手臂抬高,本想擦一擦眼尾的水汽,不想她一时忘记了自己如今衣衫不整,随着她幅度稍大的动作,半枚香肩直晃晃的露了出来。
一道视线,暗潜着灼热的射在她的身上,崔令容很快意识过来,手忙脚乱的将衣物拉好,重新将自己卷起来。
若说从一开始她是扮娇装怜,那此刻脸上的潮红和羞意绝不是在作伪。
她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蜷缩起来不让他看见一丝一毫,或者将他极有存在感,侵略性的眸子阖上,只有这样她或许才能感受到一些自在。
“她找了外男入府,让他趁夜色行不轨之事,幸得佛祖保佑,我及时发现暂逃一劫,可女郎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我,若是我不按照她说的做,接下来将会是永无休止侵扰,郎主……我真的很害怕。”
她原本想好的话语,有些被打断了思绪和气氛,不过配合着内容,倒是更能让人觉得她的羞恼。
庾珩摩挲着指上的玉扳指,想起刚才这物抵过她的美人尖,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这冰凉的死物上面似乎也沾染上一甜香。
他手指停滞住,玉扳指一下成了烫手之物,他摸着它,好像在摸着她的下颌。
崔令容无法从他深邃不见明光的瞳孔里分辨他的神色,继续道:“我知道郎主只是把女郎看成妹妹,无半点男女之情,若是我直说那穗子所表明的心意,郎君肯定不会收下,届时女郎朝我发难,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至于郎主所说的爬…床之事,我不知晓什么信号,也不知道挂上之后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郎主这件事是我做错了,郎主要打要罚,我毫无怨言。”
一个说是这个示意的,一个又有着满满的苦楚。
庾珩扯扯嘴角,笑了起来,越看她越像是那只敛藏獠牙和凶性的狐狸,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只待他放归。
谭殊近些年被惯的有些无法无天,对他的爱慕愈明显,带人入府想要欺负她这样的事情她是做得出来的。
可她也并不会如表面这样无辜,谭殊的胆子还没那么大,仅凭一个穗子就敢上他的榻,她必然从中说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将此事早早的讲给我?”
“郎主和女郎之间情谊深厚,上次的事情还罚了我跪佛堂,我怕郎主并不相信我。”
崔令容心中甚至有些发笑他所问的问题。
就算相信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轻飘飘的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揭过了,谭殊转头只会更加记恨她。
还不如让她自己闯下弥天大祸来,到时间神佛难救。
只可惜,他是柳下惠,美人都做到了那种地步,还不意乱神迷。
不过这样也够了,明天府上便会有流言蜚语传出,这种事情就像是腐瓜烂果,越捂越会扩散,早早将其丢掉才好。
她在心中暗暗想着谭殊接下来的命运,不曾发觉庾珩的面色冷了下去。
他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不相信他,或许到现在还在防备着他。
庾珩从她柔情小意的诉苦中幡然回醒。
她有苦衷是真的,她可以毫无负担的把人送到他的榻上也是真的,他不在乎他的感情,践踏就践踏了。
她从来都是这样,捂不热的,只会把人利用完了之后一脚踢开。
庾珩猛的站起身,向外走去。
他先前不想待在这里是怕旖旎欲.念,现在只怕再待下去恨不得见她这一层美人皮揭开,看看里面的血肉究竟是怎么长的!
崔令容被他突然之间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郎主……”
庾珩看也没看她,冷着脸将她攀附上来的手甩开,力道一时间控制不住,崔令容被带倒在案几旁,手腕磕在一根木条上,阵痛感比刚才磕跪在地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着撞击,案几上的那盏白瓷莲花被摔在地上破碎成一片一片。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动,终究无言走了出去,心肠冷硬,满腹算计之人何须怜惜。
挟着一身的怒气,回忆起在那香闺之中的种种所念所想,再到她后面的一句不相信,有种被戏耍之感。
她一点真心也无,利用之心昭然若揭,他却快要陷进去了,真是可笑。
飞星站在门外将她们的对峙都听了进去,不禁有些为自己主子叫屈,埋怨那小小侍女不识好歹:“郎主,连我都能看出来安排她在佛堂是为了避开殊女郎,这怎么能算是惩罚。往常我们兄弟犯了错都是要去刑罚库里待上三五天的,她连根手指头都没有伤着,竟然说你偏颇殊女郎。”
“连你都能看出来,她究竟是有多不用心,一点也不曾体察。”
“那郎主要罚她吗?”
“罚,怎么不罚?”庾珩语气冷森森的,当真是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