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黄金蜥蜴身上的肉够多,艾薇勤勤恳恳烤了一大堆,还另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些土豆、面饼,以及之前吃红猪野牛之类剩下的内脏,烤了一点肥肠腰子板筋。
中途看艾薇烤得挺累,伊路亚主动过去接手。艾薇教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接受能力良好,烤了几串便像模像样,便喜气洋洋地放手撸串。
事先准备了小饼洋葱——小饼是以前弄到面粉的时候顺手做的。至于洋葱——艾薇的随身空间暂且没有大葱的库存,只能用退而求其次了。
只可惜,艾薇至今也没在这个世界找到类似辣椒的东西,胡椒味再怎么重,也取代不了辣椒。不是甜椒青椒那种甜味重的,而是朝天椒、小米辣那种辣得血脉喷张、脸红脖子粗的辣!
西蒂丝看着艾薇美滋滋小饼卷肉,原本因为吃肉而满足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凑过去问:“艾薇,我也要吃!”
艾薇顺手给她嘴里塞了一块洋葱。
“呜呜呜呜呜呜!!!”洋葱又呛又辣的味道立刻逼出西蒂丝的眼泪,她随便嚼了两下,囫囵把生洋葱块吞下去,对艾薇怒目而视。
艾薇的坏心眼得逞,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吃洋葱对身体好。”
当然,她并不想把这只炸毛小猫真的惹急,快速卷了一个小饼,二话不说塞到西蒂丝嘴里。
吃的送到嘴边当然不能推辞。西蒂丝下意识“啊呜”一口,反应过来里面又加了生洋葱,刚要吐出来,却嚼出了一股别样的风味。
西蒂丝试探着继续嚼,洋葱的汁水与咸辣的烤肉融为一体,除了辛辣,渐渐品出一股清甜来。原本熏人的葱味变成了清新的微风,将肉过于浓稠的味道化开些许,合成了一种新的美味。
不过叫艾薇说,这种吃法更加搭配的当然是大葱。新鲜的大葱葱白都是甜味的,夹杂着葱香味,和肉最搭配。
只不过并非所有城市都有大葱种植,艾薇的故乡附近有把烤大葱作为特色美食的村庄,然而这片地区却鲜少见到大葱。
如果有一天不再做冒险者,她想要去乡下过平平淡淡的种田生活,分一块地专门种大葱。
在艾薇胡思乱想的时候,西蒂丝渐渐品出了这种吃法的趣味,自己动手撸了一串下来,还无师自通撸了一块肥得流油的肥肠一起,一股脑塞进嘴里,好大一团吞下去。
这样吃似乎比直接吃肉还好吃!
西蒂丝打开了新世界,举着一个小饼两块洋葱便奔向伊路亚。只不过她让伊路亚品尝的次序不太一样,先给他一卷美味的饼,等他品出趣味后再将葱塞到他嘴里。
只不过西蒂丝失望地看着伊路亚面不改色地嚼洋葱,然后吞了下去。
背景音是西蒂丝愤怒的大叫,这边泽维尔和娜露达一人卷一串吃得津津有味。艾薇一再诱惑泽维尔干吃洋葱也很好吃,然后把随身空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扔进去的老洋葱切了一片,丢他嘴里。
泽维尔到一旁涕泗横流,艾薇继续美滋滋吃肉串。
这一顿饭吃了不少时间,等大家将食物风卷残云消灭,收拾好烤架炭火,在幻境中的疲惫和后怕已经消散。
西蒂丝看上去精神好了些,但伊路亚摸摸她的手指,仍觉得有些发凉。
他们两个在黄金之门中找到西蒂丝的灵魂——大概率是幻境里的那只猫。而对于勇者们来说,淘金者失踪的谜团基本已经解开,委托已经有了交代,便不介意跟着西蒂丝继续探索。
之后没有再发生幻境那样的意外,除了半路他们又遇到一只黄金蜥蜴,并在它的洞穴里找到了一些人的尸骨,有新有旧。
勇者们帮忙挖了个坑将所有尸骨掩埋,算是给他们个交代。伊路亚也并不介意释放一道净化术,神主鲜少亲自做这种事,虽然那些因贪婪而送命的淘金者大概率是无法升入伊甸王庭,但总有人出于无奈不得不为之,伊路亚在这方面十分慷慨。
之后一路平静,沿路的黄金雕像越来越多,大大小小呈现林立的状态。而且绝大多数雕像似乎——都长了一对猫耳。
勇者们啧啧称奇,至于因为疲惫而摊在伊路亚背上的西蒂丝暗自得意。
不愧是西蒂丝大人的灵魂,在审美这方面与她高度一致。
开心地晃晃小猫尾巴。
再靠近中间,路上出现了新鲜的脚印。勇者们再度警惕,西蒂丝嗅了嗅,闻到了灵魂的气味。而且是熟悉的气味。
黄金丛林中,无数巨大的黄金猫猫头遮天蔽日,在地上投下暗金色的阴影。唯一的小路上洒满金粉,行走在这里,会让人不自觉忘记金钱的价值,理想之人忘记生计铜臭,贪婪之人忘记进退有度。
而凡事皆有代价。
等到他们走到雕像重重围起的中央,周围除了黄金与头顶狭窄的天空一无所有。走在前面的泽维尔看见前面瘫倒在地的几具身体,猛地停下脚步。
那并不是个震撼人心的场景。不神圣,甚至也不邪恶。重重雕像包围着一个正在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雕像,那雕像也就一人高,是一只猫咪正在舔毛的姿态,惟妙惟肖。
而在雕像脚下,几个人或躺或趴。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散落的黄金,他们呈现的姿态皆是伸手触碰雕像的趋势。然而脸上却各有不同。有人沉醉幸福,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出离愤怒。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生气。
那是几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泽维尔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那些人的脸,震惊道:“这不是那几个猎人吗?”
之前他们头一回来黄金之门外撞见的几个猎人,还和他们一起喝酒——泽维尔记得为首的人叫查克·金。
艾薇蹲下,捡起地上掉落的金哨子:“他们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的。现在看来……他们应该经常过来吧。”
“操控食金兽,开凿黄金,说不定诱惑人来淘金也有他们的功劳。”艾薇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工具,“呵,之前带我们快走,恐怕是怕我们发现。”
泽维尔道:“那幻境呢?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不会进入幻境?”
娜露达安静地确认了一下周围的元素波动,慢慢道:“是那里的雕像,只要不碰到雕像就不会进入幻境……他们也许看到了别人被吸进去,有所防备。”
她看向西蒂丝:“那个,西蒂丝小姐和伊路亚先生要找的东西,在这里吗?”
听她问了,泽维尔和艾薇一起看向两人。
西蒂丝当然已经确认她的灵魂就躲在这,而且被这几个躺着的家伙弄得有些应激。她点点头,从伊路亚身上下来,在几人的注视中绕过地上的躯壳,走到发光的雕像前。
猫咪雕像明明灭灭,似乎在静静呼吸,西蒂丝随着这个频率喘了几口气,蹲下来,拍了拍手,奶呼呼地“喵呜”一声。
艾薇不动声色地抬手捂住半张脸,小夹子,卡哇伊!
伊路亚很少听见西蒂丝猫叫,同样十分新奇,眼睛亮亮地盯着西蒂丝背影看。
可惜他们谁也不知道,西蒂丝刚才那声里传达的意思是——给本王滚粗来!
角落里似乎有什么瑟缩了一下,探了探头,慢慢地露出一只耳朵,然后一颗金灿灿的脑袋,最后是柔软的小身子和小尾巴。
西蒂丝这部分灵魂是一只金灿灿的小奶猫。
它就在雕像后面,悄咪咪盯着西蒂丝那张臭脸看。听见她的命令,颤巍巍地“喵”一声,磨磨蹭蹭地走出来,在西蒂丝跟前停下,小心翼翼蹭了蹭她的手。
在其他人眼中,这毫无疑问是个相当可爱的场景,可爱的小猫咪和可爱的小女孩相亲相爱。
然而在西蒂丝和小猫咪看来,这简直是大王冲到你家门口要抄你的家!!
西蒂丝抱起小猫,额头与它相碰,一瞬间,无数的灵魂片段在她眼前闪过,横跨几百年的记忆如同画片闪烁在她灵魂深处。
起初黄金之门刚刚出现,兴奋的淘金客们纷纷前来寻找财富。可很快,他们意识到财富的取得有其代价,无数人走进去再也没能出来。恐惧让这周围沉寂许久,没有滋养的灵魂碎片陷入沉睡。
几十年前,几个猎人发现灵魂与黄金交换的秘密,时间让人们忘记了这道门,而再度发现它时,他们再次疯狂。猎人们利用绝佳的口才淡化了这里最核心的危险,欺骗无数人进入门中,以他们灵魂被吞噬为代价,换取数不胜数的黄金。
魔王的灵魂碎片对灵魂有着天生的渴求,因此它毫不犹豫地吃下所有进献的灵魂,然后吐出黄金。那些黄金被猎人以及萨拉-布里城中的黄金商人拿去,赚得盆满钵满。
那些人用这里的黄金做成哨子,吸引食金兽的注意,利用它们隐藏这里的罪恶。
这就是黄金之门的秘密。
西蒂丝咂了咂嘴,觉得这股罪恶的味道平平无奇,和多少年以来她见过的并无区别,于是很快将其抛到脑后。
“喵~”灵魂小猫舔了舔西蒂丝的脸,它彻底认出了自己的主人,表达出了亲近的渴望。
西蒂丝摸了摸它,和它碰了碰鼻子,小声说:“快回来吧!”
小猫一头撞向西蒂丝的胸口。刹那间,她面前的那座小雕像散发出无比刺眼的金色光芒,耀眼的金足以将其他所有颜色吞噬,除了西蒂丝和伊路亚,三个勇者顿时失去了全部视觉!
在他们叫出声之前,伊路亚挥手变出一个纯白的罩子将他们保护进去,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而伊路亚转头,神主不会受到这力量的影响,他望着雕像一点点融化,化作一团金色的液体飞到西蒂丝身体上。庞大的力量带动气流,吹起了猛烈的风,西蒂丝站在风中,他们两个都岿然不动。
接着,西蒂丝消失了。
伊路亚猜测她躲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思索是不是在原地等比较好,却发现他身边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魔王的灵魂拥有强大的力量,何况这道灵魂接受了许多年人类灵魂的滋养。西蒂丝感觉到那其中的力量冲刷着她的皮肤,飞速地渗透进身体里,久违的充盈感传来,她再次意识到原本身体里的力量枯竭到了什么程度。
何止枯竭,她再差一点就要消失掉了!
西蒂丝努力回忆着过去,又难免为力量的感到高兴——但她很快就高兴不出来了。
力量的数额超过了她现在身体能承受的极限,西蒂丝感受到了饱胀感,紧接着是爆炸感——
嘭——
无形的束缚感忽然消失,西蒂丝舒服了一瞬,随即脸色大变!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事实上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腿以及高度,是的,比刚才高了至少一个脑袋的高度!
然后才是她的手,很显然这不是一个孩子的手。手指纤细修长,肌肤白皙近乎透明,这双手属于成年人。
紧接着,西蒂丝又意识到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她猛地转过头,一眼看到了背后站着的人。
里世界的环境因为灵魂碎片的融合而发生变化,林立的黄金雕像分崩离析,或融化,或随意化成碎片散落在空气中。天空消失,大地消失,入眼只有柔和明亮的白金色。西蒂丝突然出现在白金色的正中央,慌张地回头。
这就是伊路亚看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