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培训会场在小镇,环境清幽,但住宿条件简陋。

    赵语盯着天花板上的细细裂缝,毫无睡意。

    她离开青溪镇五天了,手机一直关着,害怕看到温缕舟的信息,又隐隐期待什么。

    白天的高强度培训可以让她忘掉温缕舟,忘掉酒厂,到了晚上,事情就不受控地浮现出来,压在她心上。

    其实她有反思自己的毛病,是不是太冲动,可当时温缕舟一口咬定她在诬陷老刘,看着她的眼神那般冷漠,她一辈子都记得。

    课程投屏上播放了一段传统酿酒工艺的纪录片。

    画面中的老师傅说,“酿酒如做人,急不得,火候到了自然成。”

    这句话扎进了赵语心里。

    她想起父亲的手册上写过几乎相同的话,也想起自己多少次因为急躁搞砸事情。

    中场休息时,赵语打开了手机。

    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蜂拥而至,有王婶的,张叔的,当然还有……温缕舟的。

    她故意先点开了王婶的短信。

    “小语你去哪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啊。酒厂水源问题解决了!温先生不知用什么方法,水务局今早就恢复了供水。”

    赵语手指颤抖着点开温缕舟的短信。

    早几条在问她的去向,后来开始解释水源问题。

    “无论你在哪里,都让我知道你很安全,好不好?照片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刘已经承认被黎藏贿赂,新闻链接在这儿。”

    “赵语,我从没想过欺骗你。”

    最后一条是昨晚发的,“我知道你在哪了,明天见。”

    赵语一惊,手机掉在被子上。

    有同伴在会议室门口喊话,“谁是赵语?楼下有人找!”

    赵语应了声,却没过去。

    她跑去窗前,往楼下看,果然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

    温缕舟靠在车边,抬头看向她的窗口。

    下午四点的薄暖里,他看着比上次见面憔悴许多,隔着这么远,赵语还能看见他下巴的青印。

    西装也不似往常笔挺,皱巴巴的,仿佛他夜里困了就在车里将就着睡。

    赵语从窗前退开,拿出化妆镜,整理乱了的头发。

    见了面,该说什么?道歉?质问?还是说,她这几天也很想他。

    门口的喊话再次响起,听着更急促,“到底谁是赵语啊?”

    “哦,在这里,”赵语胡起身,低着头往外跑。

    刚出了电梯,温缕舟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

    他拿着一叠文件,一只牛皮纸袋,眼底有红血丝,但看到她的瞬间弯起一条弧。

    “我是不是打扰你听课了?”他问道。

    赵语喉咙发紧,却点了点头。

    温缕舟叹了声,“抱歉,占用你五分钟,能找个地方谈谈吗?”

    会议楼后的小花园安静无人。

    八月的阳光穿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映出斑驳。

    赵语和温缕舟坐在长椅上,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

    “首先,这是你要的‘证据’。”

    温缕舟打开那个牛皮袋,其中不缺黎藏和老刘的资金往来截图。

    “那天我否认照片存在,因为调查没结束,老刘背后还有更大的鱼。如果我们当场揭发他,会打草惊蛇。”

    赵语翻看着文件,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以你的性格会怎么做?”

    赵语咬住唇角,不自在地摸摸额头。

    如果知道温缕舟在暗中调查,她大概会直接找黎藏、老刘对质,破坏了整个计划。

    温缕舟苦笑,“我本想等水落石出再解释,但你跑太快了。”

    赵语仰头,眯着眼看云,“老刘的下场,我知道了,那黎藏呢?”

    温缕舟说,“他在接受经济调查,涉嫌贿赂、挪用公款、商业欺诈。”

    赵语了然,“是你举报了他吧。”

    温缕舟轻描淡写,“我只是提供证据,总之,他不会再威胁到你和酒厂。”

    手中文件上的字,糊成一片。

    赵语的泪滴在纸上,她赌气离开酒厂,被留下的温缕舟提她摆平了所有麻烦。

    如果没有他,她……

    “对不起。”

    她声音哽咽,“我不该不信任你,不该什么都不说就离开。”

    “不,是我该道歉。”

    温缕舟转向她,身子往她这边挪了些,“我习惯独自处理问题,没考虑你的感受。赵语,合伙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沟通,我保证,以后会做得更好。”

    赵语盯着地上温缕舟的影子,他在指天发誓?

    也不用做到这一步,她这会儿对他生不了气了,“谁需要你发誓?你好幼稚啊!”

    “……”温缕舟整理起牛皮纸袋。

    赵语转头看他,“那你怎么解决水源的?”

    温缕舟说,“黎藏买的那些地,我通过第三方买回了。”

    赵语:“不是,你花了多少钱?”

    温缕舟:“值得的价钱。”

    他递过那叠文件,是品酒会的追加订单、各家美食自媒体的正面宣传。

    “陈老写了一篇专栏,《美食与美酒》杂志想请你做专访,还有三家五星级酒店要签长期订单。小语啊,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

    赵语听他说着,觉得像梦一样不真实。

    不久前,她被男人背叛,事业不顺,活得心灰意冷;

    现在,她有了正在崛起的品牌,以及,眼前这个有意愿有能力帮她解决麻烦的……合伙人。

    “温缕舟,”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你陪我走到现在,还只拿我当合伙人吗?”

    一片梧桐叶缓缓飘落,停在两人之间的长椅上。

    温缕舟拾起那片叶子,轻轻摩挲着叶柄。

    他说,“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当众往黎藏头上倒酒。”

    那个狼狈的场景,赵语记忆犹新。

    “那时我就被你的脾气吸引,后来知道你是恩人的女儿,更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但真正让我决定留下的,是你对酿酒的热爱和坚持。

    “赵语,我做这一切,不因你是赵家女儿,也不因商业合作。你就是你自己,我欣赏的,只是你自己。”

    太阳爬高,气温陡然变热。

    赵语扯了扯衣领,回味温缕舟的话,像温水里的蜜逐渐扩散,最后甜得无以复加。

    “大佬啊,所以照片到底是谁寄的?”她转移话题。

    温缕舟配合地回答,“老刘的女儿发现老刘受贿,联系了我,我们设局让老刘自首,换取宽大处理。”

    赵语终于有一件事没猜错,“你早知道水源有问题。”

    “我没想到你收到了照片。”

    赵语被勾起羞愧,“我这种冲动的性格,在你眼里,肯定很糟糕。”

    温缕舟斟酌着用词,“不会啊!有时候太相信眼睛看到的,就会忘了问为什么。”

    “我需要更沉稳点,”她轻声说。

    “嗯……如果你下次再想消失,至少告诉我去哪儿找你。”

    赵语不好意思地笑,“你这次又怎么找到我的?”

    “除了酿酒你眼里没别的,我查了国内所有酿酒会议,这里的环境最像青溪镇。”温缕舟耸耸肩,“说起来,你这培训还有几天结束?”

    “我学完了核心课程,现在回家,也不是不行。”

    温缕舟站起身,向她伸出手,“那今天就跟我回家,酒厂需要酿酒师,我需要你。”

    逆光中的他,恍如十五年前被父亲收留的少年。

    而家这个词,在赵语心里,等于青溪镇、酒厂,还有温缕舟。

    “嗯,回家。”

    三个月后,初冬第一场雪降世。

    酒厂门口挂起了新招牌,名字仍是“赵家酒厂”。

    经过紧张准备,改良版“青溪红”和梅子酒“语缕”,同时推向市场。

    为了优化“语缕”的配方,赵语和温缕舟在厂房里度过了上百日夜,那些未出口的感情如最醇的酒,待良机到来便要冲盖而出。

    “这是酒厂地契原本,我想将它交给你,作为求婚礼。“

    赵语从地上站起来,慢慢摘下橡胶手套,“……你说什么礼?”

    “老板,温总说,这是求—婚—礼!”旁边几个年轻人起哄。

    王婶给温缕舟塞了束鲜采的花,“你赶紧啊!加油啊!”

    温缕舟罕见地语塞,“赵语,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赵语笑,“合伙人嘛,你不想散伙,咱俩一辈子都是合伙人。”

    “不是合伙人。”

    “那你是想散伙?”

    “也不是,我想陪着你,以丈夫的身份。”

    赵语:“……”

    年轻人又起了哄。

    王婶笑得合不拢嘴,“答应他啊!”

    赵语往温缕舟面前凑近,小声问他,“你在求婚?”

    “看出来了,那你愿不愿意?”

    赵语吻上他的唇。

    分开时,温缕舟的额头抵着她的,“我猜,你答应了。”

    赵语轻捶他的胸口,“我还能不答应吗?”

    温缕舟:“你不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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