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虞垂头在膝盖上抹掉一把眼泪。
再睁眼，便看见男子已经落在二人身边。
姜泠闷闷地咳了两声，这才低头看向祝无虞。
祝无虞连忙起身，却被玄铁护腕控制住动作，只得被迫控制住扑到养父身上的心思。
“爹爹……”
这种时候，许久不见的思念早已盖过了连日来的委屈。
况且，养父已经在这了，那便是还未放弃她。
足够了。
随后涌上的是无尽的担忧。
“爹爹快走，这行宫尽是死士。”
祝无虞垂眸，又想到那株雪莲贝母和……
“爹爹……俞潜死了，是我不好……”
姜泠在她头上轻笑一声，笑声如鸣佩环。
祝无虞眼看着姜泠缓缓蹲下身，那只温热的大手便要揉上她的头顶。
视野中，另一只不属于他二人的脚猛地出现。
祝无虞“小心”刚出口。
便听见□□碰撞的声音。
姜泠抬腿踢开了司宸踹过来的一脚。
二人相对而立。
一个白衣飘飘……另一个浴袍半干，散发披肩，瞧着便有些疯。
只见姜泠扬手。
暗器飞出，直奔司宸上中下三盘。
司宸侧身躲过。
暗器扎在屏风上将屏风掀翻在地。
正赶来的死士的身影落在祝无虞眼中。
司宸抬脚，将地上的屏风勾起，往姜泠方向踢来。
姜泠下意识向旁侧迈出一步，又迅速收回，偏头看了一眼水池中的祝无虞，拔剑硬生生将行宫的木质屏风劈断。
屏风分作两半，从祝无虞两侧飞去，噗通两声落进汤池。
祝无虞蓦地瞪大眼睛，声音与屏风落水声一同响起：“小阿爹！”
司宸丢出的剑紧随而至，伴随着一声嘲讽的：“真是感人。”
死士从前面围了上来。
十几人一同举剑，连着那“飞剑”一同刺向姜泠。
祝无虞咬牙，终于将自己从水中拔了出来，抡起玄铁护腕，替姜泠拍开面前剑刃。
“还挺好用，”祝无虞心道，“就是有些费力气。”
她站在姜泠身前，抬眼看向司宸。
只看见司宸抬手鼓起掌。
她垂着双手绷紧身体。
死士下一击便落了下来。
祝无虞再次抬手——却听见金属碰撞声从身后传来。
！
她骤然惊醒，转头抡去。
一击落空。
好在司统领为了躲开她，这一剑也没落在养父身上。
若是祝无虞幼时，她绝不会担心养父被司统领伤到。但如今姜泠身体本就不济。
司统领武艺与祝无虞所差不多，对上养父如今的身体……祝无虞不敢赌。养父本不必在这出现的。
司统领这边是失手了，祝无虞的后背也亮给司宸了。
冰凉的身体转瞬便贴上来，好像已经被寒风浸透。
祝无虞身体猛地一僵，再想回头便来不及了。
熟悉的异香顺着鼻孔钻进脑海。
她只来得及呢喃一句：“爹爹快走……”
便听见刀剑入肉的声音。
随后再无意识。
司宸依旧环着祝无虞，扶着她免得她跌倒在地，掀起眼皮看向姜泠。
“孤很满意这份礼物，姜楼主不必再试探。”
姜泠捂着伤口，咳嗽两声才轻飘飘开口：“殿下说笑了，试探一词何来？”
司宸面带讥讽：“在孤面前，不必扮演父慈子孝罢，若非姜楼主的迷药，孤可不能叫她乖乖听话。”
司康的剑随着摄政王殿下话音落下。
却意料之外地刺空。
那抹白衣不知何时再次落在窗前。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司宸倒是毫不意外，目光并未移动，只抬手招呼司统领和死士离开。
自己则慢悠悠拖着祝无虞，再次躺进汤池。
祝无虞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坐在司宸怀中。
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黄粱一梦。
她迷茫地睁开双眼，便看见司宸阖眼靠在汤池边上，一只手环在她腰上，另一只手撑在身后。
祝无虞试探性地撑起身子，偏过头看了一眼身后。
碎裂屏风的木屑还飘在水面上。
祝无虞：哦，不是梦。
司宸也是不讲究，也不派人清理一番……等下，既然如此，养父呢？
她视线往一旁瞥去，却只看见几点星星点点的血迹落在地上，水中仔细看仿佛还有已经散开的血花。
她猛地回头看向司宸，企图在他身上找到什么伤口。
却正好对上司宸望过来的视线。
下巴被湿漉漉的手卡住。
说是望过来，实则细看之下，这人视线依旧没有明确落点，只是乍看上去蛮唬人的。
祝无虞觉着大概还有司宸现下满脸怨气的原因。
她眨了眨眼，赶在司宸前面开口，企图堵住那张吐不出什么象牙的嘴。
“属下好似梦到养父了，还梦到您又给属下用那迷香。若非是梦，属下定不会这么快醒来。”
司宸冷笑一声：“梦？看来少楼主连梦中都是养父的身影。”
祝无虞顿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司宸的重点在这。
偏是愣这一瞬，司宸便已经凑近她面前。
与别处寒凉不同。
摄政王殿下的嘴唇温热，倒与他那张常年刻薄的脸无甚关系。
祝无虞猛地瞪大双眼。
双唇被面前的人狠狠咬了一口。
祝无虞吃痛，这才反应过来抡手便砸。
“唔——”
窒息感猛地传来。
司宸不知出于什么恶趣味。
二人一同沉进水下。
祝无虞砸下去那只手便只得下意识扒住汤池边沿。
另一只手则费力抬起，将整个重量压在司宸身上。
只听见摄政王闷哼一声，更加用力掠夺祝无虞口中空气。
祝无虞被迫仰起头，手掌掰住司宸的肩膀。
甚至在水中都能听见骨头的“嘎巴”声响。
头依旧被司宸按着，祝无虞眼前泛黑。
好累。这么死了好像也可以——这段时间杀司宸的夙愿反倒达成了。
祝无虞在心里无力地自嘲一声。
她睁眼，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司宸一眼。
旋即，放下那只扒着汤池边沿的手——双手搂住司宸的脖子。
司宸猛地睁眼，费力想看清祝无虞的表情，却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白光。
摄政王殿下从未如此厌恶这双瞎眼。
也从未如此挫败过。
朦胧雾气下，汤池中逐渐看不清二人的身影。
甚至连气泡都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