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虞呼吸一滞,方才因着刺杀被看破的羞恼瞬间降温,虽然身处汤池,却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那点死志也被冲散。
无论如何还是要去找养父问个明白。
她索性将头就近埋在司宸胸膛中,闭眼掩去恨意。
再睁眼时,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向司宸,眉尾低垂:“王爷只会拿属下逗趣。”
话音未落,下巴便被面前男人捏住抬起。
祝无虞莫名在司宸眼中看见一丝不快。
不应该啊,按说以司宸的性格,无论什么原因,他都应当很受用她的顺从。
她眨了眨眼,最终还是选择继续。
反正如今打又打不过。
祝无虞嗫嚅着开口:“属下前次便言明与养父清白,王爷若不信我,何必……”
她委屈地示意了一下身下汤池和二人的姿势。
司宸没有反应。
祝无虞抬头扫了一眼他的眼睛,这才想起这人看不见她如何示意,便只能挪了挪身子。
还没撑起沉重的手臂,后腰便被司宸猛地扣住。
她下意识绷紧身体。
只见司宸更加咬牙切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祝无虞吞了:“去哪?”
祝无虞顿了顿,稍微找个了舒服的姿势。
他不提养父最好。
“只是在想王爷怎么发现我的……”
司宸用那朦胧地视线盯着祝无虞的方向看了一会,这才闭眼长出一口气,将怀中人放在一旁,自己则直了直身体,往一旁挪动几分。
“找太子之时,不就应当做好被孤发现的准备吗?”
祝无虞挑眉,先是没想到这人能将她放下,然后又震惊他竟然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她偏头看着司宸冷硬的侧脸——那人仰头靠在汤池壁上,喉结滚动——在水中也翘着二郎腿。
祝无虞眨眨眼,默默收回视线。
“原来太子是您的人……可太子也不知道我在河边停留呀。”
司宸睁眼斜乜她一眼。
“得知你的计划便好,京城内外俱是孤的眼线。”
祝无虞顿住,慢慢放下刚抬起的手腕。
现下司宸虽说不见得心情多好,可难得地正常交流。
她一直对有些事情很好奇来着。
祝无虞叹了口气,状似缅怀:“王爷睿智属下心服,去岁那两位与属下有救命之恩的农户也是王府侍卫么?属下还未当面拜谢。”
她偷眼看着司宸的表情,却见司宸勾起唇角,慢慢转头:“你可还未拜谢孤。”
祝无虞:……失策了。这人还怪小心眼的。
她面无表情,但声音软了几分:“我与王爷来日方长呢。”
司宸转回头去,看起来被祝无虞哄好一丝。
“油嘴滑舌。陈伯父陈伯母不是孤的人,待到孤眼睛好些后带你去见他二老。”
竟不是摄政王府的人,看样子司宸还很尊敬那二人。
祝无虞刚要道谢,便听见略带嘲讽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前提是你乖乖待在孤身边,若不然,你那位俞潜的下场便是他二人的下场。”
她面色瞬间转冷,旋即莫名地笑了一声,跳过这个会让司宸“幽怨”的对话,顺势接上另一个比较问题:“王爷这眼疾只有冬日发作?”
司宸像是解决什么似的呼出一口气,轻飘飘回了祝无虞一个“是。”
然后祝无虞便看见一副“美男出浴图”。
美男的浴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她连忙转头。
什么美男出浴,现下这种情况这人纯耍流氓。
虽然司宸这张脸和身材的确是无可挑剔。
美男并未注意到祝无虞的动作。
他垂头看了自己一眼,却只看见一片朦胧。
摄政王冷笑一声:“还要多谢你的养父。”
话音落下。
汤殿瞬间刮进一阵冷风。
窗板咣当一声合上。
祝无虞转头望去,呼吸骤然停滞。
泪水不知不觉盈满眼眶。
对了。养父平日最喜欢侍弄些花草。
祝无虞问起,只知院中所种尽是些外界难得一遇的药草。
养父自她记事起,便一向身体不好,院中那些花草也无甚效果。或许也是因此,俞潜这种同样喜欢草药的,在养父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
她现下无比后悔为何不直接同俞潜离开,反而将雪莲贝母的根茎送给陈予怀。
不光是此前种种。若司宸的眼疾是养父所为,那她那名目的雪莲贝母,可偏偏是给司宸做了嫁衣。好在目前看来,落在司宸手中的雪莲并未有该有的功效。祝无虞心中的负罪感才算少了一些。
司宸站在祝无虞身后,转过头看向窗边,了然开口:“姜泠。”
窗边,月光透过窗棂落在男子侧脸。
来人白衣胜雪,颇有“飘飘乎遗世独立”的意味,衣袂翻动,仿若下一瞬便要“羽化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