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乃至偏殿都和祝无虞当时在京都摄政王府所差无几，当中的木桌上早已摆好新衣裳。

    祝无虞回头看一眼，没看见丫鬟跟上，索性随手将身上已经半干的衣服换下丢在桌子上。

    丫鬟侍卫的脚步声停在殿外。

    祝无虞冷笑一声。

    该是司宸吩咐只需要这些人盯着她，摄政王府时祝无虞便不需要丫鬟，放侍卫进来那人更是会浑身醋味。

    倒是给她省下麻烦。

    反正如今她插翅也难飞，祝无虞的视线落在偏殿那半开的窗上。

    护腕只是限制她轻功和武艺，翻窗倒是没什么难处。

    于是，窗外的侍卫眼睁睁看着祝无虞大门不走，从后窗熟练地翻出——直奔行宫宫门。

    侍卫面面相觑，最终选择按兵不动。

    祝无虞倒有些意外没人跟过来，旋即便也反应过来。

    行宫内尽是死士，比之摄政王府严密不止一星半点，祝无虞下一步落到哪估计下一瞬便会传进司宸耳中，那些个侍卫倒也没必要跟着她。

    她漫无目的地绕着行宫宫墙转了一圈。

    这位甚至不给狗留洞钻出去。

    戴着几十斤的玄铁转圈的确是件费力气的事。

    祝无虞叹了口气，抬头便看见司宸的书房就在身边。

    她顿了顿，后退两步，与窗站在同一直线上，偏头向里观瞧。

    书房内空无一人，桌上零零散散摆着几张信纸和书籍，窗边也没有死士把守——像是在邀请谁进去一探究竟。

    祝无虞嘲讽地笑一声，毫不犹豫迈步翻窗，捡起一张信纸。

    “陛下卧床，不知原因。”

    另一张纸条：“太子与太子妃出京，未携祝无虞。”

    再下面一张：“祝无虞着东宫宫女服饰。”

    祝无虞：……

    错怪太子了，好像太子并非司宸的人。

    但他身边好像全是司宸的人。

    还没来得及在心底给太子道歉。

    最底下压着那张纸露出一角，正落在祝无虞视线中。

    那一角上正画着一弯弦月，刺进祝无虞眼中。

    祝无虞连忙抽出，展开。

    ——大事将成，尔等需在边境生事。

    掩月楼少主的一双杏眼瞬间瞪得更大。

    她翻过来调过去翻看这张纸——的确是掩月楼密信，掩月楼的那弦月纹样细节也不可伪造。

    祝无虞只觉得宛如前次溺水。

    书房门被人推开。

    祝无虞并未抬眼。

    她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司宸的脚步声她远远便听见了。

    反正她进来的事也瞒不住司宸，不如正大光明大大方方地看。

    她故作镇定地用手指揉了揉信纸，整个心揪成一团。

    司宸引她进书房，定是可以给她看这些东西——那自然是司宸伪造出来令她对养父失望的。

    更何况，就算信是真的，谁知是不是掩月楼出了叛徒，背着养父背叛家国。

    养父那么风光霁月的人，十五年前更是将她从泥沼中捞了出来，帮忙平定战乱，如今又怎么可能勾结东夷。

    祝无虞颤抖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盖住。

    她这才抬头，看见司统领正越过司宸，整理书案上的文书。

    自己拿着信纸那只手正被司宸捉着，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手指被那人摩挲两下，在祝无虞发火前松开，然后在她眼皮下施施然坐在旁边软垫上。

    对面便是司统领一贯愤怒的神情。

    祝无虞反倒笑出声，转头面向司宸：“既然司统领收拾好了，那属下便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尚未来得及离开，手腕便被那只手攥住。

    冰凉的触感再次让祝无虞想象到毒蛇。

    只见司宸抬手，从司统领手中接过一张刚找出来的信纸递到祝无虞手边。

    “替孤读。”

    祝无虞扫了一眼司宸的眼睛，没接那张纸。

    “这属下读不好吧，还是让司统领来吧。”

    她说着，用力开始挣脱。

    司宸勾起唇角：“你又无法传扬出去。”

    祝无虞呼吸一滞，看了一眼自己尚未完全抽出的手，轻笑一声，索性卸力，将手和护腕的重量完全压在司宸手上。

    司宸猝不及防，二人的手一同重重垂下。

    祝无虞甚至听见司宸手臂“嘎嘣”一声脆响。

    她愉悦地扬起笑容，抬头看向司宸，将自己的手腕从司宸愣住的手中抽出。

    “王爷怎么了？不需要属下读了吗？那属下先行告退。”

    祝无虞优哉游哉地往门口走去。

    身后却突然传来司统领略带讥讽的声音——听起来像在读什么东西。

    “禀殿下。属下听闻姜泠勾结东夷在先。近日得知，姜泠更与太子狼狈为奸，借外患之机，谋杀陛下，意图拱太子上位。如今密谋属下难以探听，只待殿下下一步谋划。”

    祝无虞猛地回头，看见司统领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手中拿着刚刚司宸递给她的那张信纸。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呼吸才开口：“王爷这是哪里来的消息呀？”

    司宸看向她的方向：“想知道？后面还有，自己过来读。”

    祝无虞一哽。

    她明知这人是故意挑拨离间。

    可心底总有一道声音呐喊：“去看看吧。去看看吧。”

    她闭了闭眼，迈步走过去。

    便被那只手环住腰身。

    祝无虞懒得理他，克制住焦急的心思接过信纸。

    方欲一目十行地看完，腰身便被身旁摄政王掐了一下。

    “读。”

    祝无虞抿了抿嘴角，懒得与他过多纠缠。

    “属下私下揣测姜泠与太子俱南下寻您，名为拜访安您心神，实则姜泠意图……”

    侧腰再次被人掐住。

    祝无虞咬着下唇开口：“意图转道东夷，以得军机予太子。殿下需早做准备，京都近乱。另，解药仍存姜泠手中，属下无能难寻踪迹。望殿下恕罪。龙卫敬上。”

    字字句句皆是养父背叛家国，勾结外敌。

    祝无虞冷笑一声。

    若养父勾结东夷，何不十五年前便勾结，那时东夷势大，岂不比之如今更加稳妥？

    况且若如这信上所说，养父与太子勾搭连环，那养父合该在祝无虞面前夸赞太子。

    自祝无虞的记忆中，养父对太子的评价仅有说其与司宸棋逢对手，遇见需多加小心罢了。

    她转头看向司宸。

    挑拨离间倒也用些切合实际的话术，如今这样多次重复，岂非此地无银。

    面前摄政王正一脸“你待如何？”的表情，眼神草草地落在前方。看起来像真是在等祝无虞痛骂掩月楼。

    祝无虞看了一眼一边虎视眈眈的司统领，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抬手将手中信纸团成一团，甩手丢在司宸脸上。

    随后拍拍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