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去哪?”
祝无虞抬头看向拦路的侍卫,神色淡淡。
“看雪。”
侍卫顿了顿,还是没让开路。
“姑娘,非常时期,切莫随意走动。”
祝无虞猛地顿住脚步。
姚州多山,行宫后便连着一片山丘,如今下雪,山顶无人打扰,定然是最好的舒心之处。
山后亦有人看守,根本不必担心祝无虞会借机逃跑。
便是如此也不许她去。
祝无虞心知,定是司宸授意,他自己不高兴也不许祝无虞如意。
她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子,转身回房,径直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屋中少了鹦鹉叽叽喳喳,甚至少了几分人味,安静得像是从未曾有人来过。
祝无虞仿佛还未从那种窒息感中逃脱出来。
这段时间前前后后绕着行宫跑了无数圈,也没寻到有逃脱的机会,她竟是也有些懈怠,忘了司宸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大不了还有最后一条出路可行,总归只要逃离司宸此心便安了。
祝无虞蜷缩在床上。
现下她轻功受制,唯一逃脱的办法便是找机会出宫。
可偷偷出宫必然是行不通,只能在司宸身上下手——问题便又回到了原点——她最不想用的那一条出路,哄骗或者更甚者,勾引司宸。
翌日,她下意识起床遛鸟,看了一眼空了的桌子,才想起来鹦鹉被司宸带走了。
索性她便出门闲逛一圈,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狗洞地洞被她先前忽略。
离着后门老远,便看见太子的车驾载着几筐不知什么东西,“人来人往”地进出后门。
祝无虞停住脚步,后退几步站到“保护”她的死士近前。
“太子今日便离开?”
侍卫愣了愣神,权衡片刻才低声规规矩矩回答:“据说昨晚便该离开,但不知出了什么事今晨才开始收拾。”
祝无虞偏头看他一眼,状似无意地眨眨眼:“行宫正门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让太子殿下走后门啊。”
死士僵住,哪里敢说是王爷下令不许开正门,又逼太子今日前务必离开。
最后只能尴尬开口:“太子殿下为人低调。”
祝无虞笑一声,转头往另一边走去。
瞧这人表情便知他没说实话。
她猜,按司宸的性格,早将她视为所有物,太子想要染指,他定是要出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区区行宫。叫当朝太子走后门,与羞辱无异。更何况,太子这么行色匆匆,估摸着是被司宸直接请离的。
只是不知太子连夜从京都赶到姚州,又灰溜溜被赶回去的用意是什么。
昨日太子从司宸书房走出,看架势二人是相谈整夜。
能让这二人如此团结,看来是家国之事。祝无虞垂着眸,看来东夷之事不容乐观。
正想着,身后两道脚步声响起。
祝无虞只觉着如同被毒蛇缠上般窒息。
无论她在哪,这人都会准时刷新。
那人一开口便不是什么好话:“便这般舍不得我的太子哥哥,走了也要来看一眼。”
真是疯魔了这人。
祝无虞心底一阵厌烦。
转头便看见司宸拎着鸟笼。
鹦鹉在里面扑扇着翅膀。
“杀司宸!”“杀司宸!”
祝无虞莫名笑出声来,方才烦躁的心思烟消云散。
“王爷怎地还教鹦鹉杀自己。”
司宸轻笑一声,面色凉薄,拇指轻轻摩挲鸟笼。
祝无虞突然预感不妙。迅速伸手夺过鸟笼,将鹦鹉挡在身后。
同一时间,站在一旁的司统领也窜过来,抬手横在司宸面前。
……
祝无虞偏头看了默默收手的侍卫统领一眼。
这人还真是被她弄应激了。
司宸张了张空了的手指,闷闷笑了两声。
“这么喜欢这只鹦鹉啊。怎么,和它同病相怜了?它可比你听话。”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你养它可以,你来孤殿中住下,便可以日日养它了。”
祝无虞挑眉。
这人现在也喜欢有话直说了?
可惜。
她垂着眼,语气惋惜:“王爷在说何事?鹦鹉已经在属下手中了呀。”
身后鹦鹉还应和地叫了两声。
祝无虞勾了勾唇角,弯着眉眼,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转身回房。
推开房间门那一刻,祝无虞便觉着有些不对。
说不上的怪异。
明明这间新屋子本也没有什么东西,但现下就是觉得更空了。
她将鸟笼放在桌上,顺手打开笼门,迈步越过屏风。
然后——抽了抽嘴角。
从床幔到被褥,尽皆不翼而飞。
她苦笑两声,无奈地停住脚步。
司宸合着早便猜到她会拒绝,干脆将她睡觉的地方翻了个……空空如也。
堂堂摄政王,如此幼稚。
她看了一眼床边的地上。
干脆叫丫鬟送进一盆水和毛巾,弯腰将地面擦了个干干净净,准备和衣而眠。
反正她作为杀手连树也睡过。
没等站起身,房门骤然被推开。
祝无虞连忙转身,却因为速度过快将水盆碰洒。
铜盆叮叮咣咣响了半天。
进来那人这才确定祝无虞的方向。
迈大步过来,弯腰就着这个姿势将祝无虞按坐在地上。
祝无虞连忙抬手攻去。
却被司宸早有准备地按住手臂穴位。
祝无虞哪想到司宸还会这一手,毕竟从未见过司宸对医术对武艺哪里精通。况且这人还瞎着。
于是,她的双臂瞬间麻酥酥地跌落在地。
双唇被结结实实堵住。
司宸再用双膝压住祝无虞两只手臂,腾出手来掐着祝无虞的脖子。
祝无虞只能在他身下被亲得一仰一仰,整个后背几乎都靠在地上,被水浸湿。
她只能皱眉用力去咬司宸的舌头。
却被司宸在她动作的前一瞬躲过。
好在这狗贼是松开了她的嘴唇。
祝无虞冷笑一声:“王爷准头惊人,不会又是装瞎骗属下吧。”
说话时还带着不匀的喘息声,贴在司宸耳畔,不可谓不娇弱。
司宸摩挲着自己的嘴唇,没回答祝无虞的冷嘲热讽。
“和孤回去,不然,我不介意在这做些其他……我早就想做的事。”
祝无虞呼吸一滞。
“王爷。狗急尚且跳墙呢。”
司宸点点头。
“不错,知道自己总想咬人像小狗。”
祝无虞双眉刚刚立起,便注意到司宸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她暗道不好,却也为时已晚。
整个人沉沉睡去。
司宸站起身,叫人进来将祝无虞抬到正殿寝居。
尚未坐热乎软榻,便听见晕倒多时的祝无虞手臂动了动,秀眉紧蹙,抬手握住了项前项坠。
祝无虞面前白茫茫一片。
她恍惚间定了定神。
只见养父姜泠面色惨白躺在床上,面上无一丝血色,便是双唇也可以用枯白形容。
月白的衣服轻飘飘搭在他身上,整个人形如枯槁。
祝无虞猛地扑过去,趴在姜泠身边。
“爹爹,您怎么突然卧床!”她顿了顿,想起什么,“是因为在行宫受的伤吗?”
姜泠慢悠悠抬手,扣在她后脑上,掌心冰凉。
祝无虞一激,脑海中下意识想起另一个常年手脚寒凉的人。
令人厌恶。
她忙接过姜泠的手,放在掌心慢慢暖着。
“阿爹,你等我从司宸那里跑出来便去替您寻世间最好的补药。”
“爹得你一定要等我……”
祝无虞突然停下,抬头看了一眼榻上的姜泠,又环视一圈。
的确是掩月楼不错。
可她尚未从行宫中逃出,如何回得了掩月楼。
除非……
祝无虞猛地惊醒,从床上惊坐起来。
司宸那只手还放在她后脑的原本位置,没跟得上祝无虞动作。
祝无虞闭着眼,深呼吸片刻,才骤然睁眼。
杏眼亮得如盛夏高悬的烈日一般。
片刻又黯淡下来。
上次行宫一别,当真不知养父伤势多重。若真如她梦中——说不准这便是所谓的警示梦,否则她为何早夜不梦玩也不梦。
她偏头看了一眼摩挲着自己手指的司宸,那手指不知是不是祝无虞的错觉,好似有些青紫的痕迹。
祝无虞懒得细想,只默默在心底为自己叹了口气。
按现下的情况看,有些事不是她想不想便不会发生的,这人目前可以随意摆弄她。
与其被动受他摆布,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况且这人,除却对养父之时,貌似也并非是那大奸之辈,他对外敌也并非如同祝无虞先前了解那般勾搭连环。反而现下的桩桩件件证据都指向养父与太子。
当然,养父的证据祝无虞只当司宸发疯,在她面前诬陷养父罢了。
至于先前的仇,日后待她终有一日逃离这人魔爪,自会一桩桩一件件在他身上拿回来。
她揉了揉额头,刚要下床。
便听得方才还泛着一丝笑意的司宸突然沉下脸。
摄政王突然抄起一旁的一本奏折,向祝无虞甩来。
也不知是瞎子准头不好还是怎么回事,奏折擦着祝无虞的手臂飞进床里。
咣当一声。
应和着摄政王殿下寒意彻骨的话:“是你那年杀了我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