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统领进去时,便看见司宸浑身是水站在汤池中,散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面色阴沉,周围热气甚至也被冲散些许。
若是祝无虞在,必然会觉得司宸此刻如同水鬼一般,向外散发着怨气。
司康连忙过去拿起一旁的新衣披在司宸身上,将人带出汤池,随后战战兢兢询问:“殿下……祝姑娘问我她能否出宫……”
水滴从司宸面上留下,顺着下颌滴进水中。
“嘀嗒……嘀嗒……”
半晌,二人才听见司宸冷哼一声。
司康忙降头埋得更低。
没等司宸说话。
屏风后探出一个头来。
祝无虞委屈着小声开口:“王爷可是答应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现下只想扇自己一巴掌。
虽说司宸落水她算是报了一半的仇。但看现在的样子,这一头水反倒令司宸醒酒了,今晚大有可能功亏一篑。
为今之计只能将司宸架起来,赌他不会在属下面前食言。
司宸一步一步向祝无虞走来,直到略过祝无虞走到门口时,他才停住脚步慢慢开口。
“明日。想去哪孤陪你去。”
祝无虞垂眸,不甚欣喜地"哦"了一声,目送司宸离开。
能进城便好,有第一次她便不怕要不来第二次机会。
翌日便是腊八。
姚州天空百年难遇地飘起了雪花。
祝无虞坐在司宸书房内,等司宸在寝居更衣。
左右四下无人,她下意识念叨出声:“去年还有陈伯母的腊八粥,今年怕是吃不到这一口了。”
那时初遇养父,第一个跟着养父后面过得节日便是腊八。也是她幼时第一次吃饱饭的节日。
不过,后半句被她憋回腹中。
身后开门声响起。
“既然惦记陈家二老,今日便别想着逃跑,不然我不介意让你见到他二人的项上人头。”
司宸的声音平淡地从祝无虞身后响起,好似那二人与他无关。
祝无虞顿了顿,整理表情回头看向司宸,只当没听见司宸威胁。
“那王爷何时有空陪我去见见陈伯母呀。”
司宸将手中面纱递给祝无虞:“等你不再和我作对时再作考虑。”
祝无虞:……行。
她接过司宸不知从哪弄来的纱布,从"善"如流地戴在头上。
两年来头一次进了姚州城门。
一路上,二人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的侍卫,周围百姓无不侧目。
祝无虞粗略地扫了一眼。
总觉着司宸将行宫所有死士都带出来逛街了。
好在这人没带着两个丫鬟贴身跟着祝无虞。
不得不说。沿途叫卖耍杂祝无虞都未曾见过。
又逢难得一见的小雪,街上人满为患。
于是,司宸手一扬,祝无虞便被拦到了街外。
祝无虞:我就知道。
她疑惑地看向司宸,佯装不解。
“怎么了王爷?”
司宸冷着脸,仿佛在用表情骂祝无虞明知故问。
祝无虞挑眉。
身后跟着"千军万马"当然不能逛进闹市。
但她本意也并非闹市。
祝无虞惋惜地瘪着嘴,环视一圈,看了一眼司宸的表情。
最终抱着怀里的一碗腊八粥,试探着走进一家茶馆。
一行人被引着上了二楼雅座,说书人在雅座等着揽客,见几人坐定,惊堂木一拍,开口便讲起一段罗成算命。
祝无虞抱着热乎乎的八宝粥。
小厮看茶。
二人不经意对视一眼。
下一秒。
滚烫的茶水朝着祝无虞便洒下来。
祝无虞早有准备,带着椅子后退闪开。
不知是不是护腕的缘故,速度却慢了些许。
大半茶水尽皆洒在祝无虞的裙摆之上。
司统领立马站到前面,按上刀把盯着连连道歉的小厮。
司宸敲了敲桌子,示意侍卫统领退下,自己则偏头问祝无虞:“烫到了?”
祝无虞努力压下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没有。只是衣裳湿了,想去换一下。”
司宸点了点头。
祝无虞被带到隔壁雅座,司康守在门口。
还没等门关严,祝无虞摘下面纱,几乎是扑到进来帮她更衣的茶馆丫鬟身上。
幸好今日死缠烂打才让司宸放弃带丫鬟的想法。
丫鬟拍了拍祝无虞的背,等到人终于分开,才笑着低头无声行礼。
祝无虞迅速在她手上写字:“养父如何?”
丫鬟回头将司宸派人买的新衣递给祝无虞,察觉出祝无虞写的是什么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后摇头,在桌上写:“无事莫忧。”
祝无虞哪里能不担心。
那日那梦又简直如催化剂一般。
这丫鬟又有犹豫,分明便是在用谎话唬她。
祝无虞在心底深吸一口气,恨不得现在肋生双翅飞回掩月楼。
祝无虞脱下浸湿的衣服,对着丫鬟指了指手腕上的玄铁护腕,无声开口:“我想回去。”
丫鬟俯身过来抬了抬祝无虞的手臂——用了两只手才勉强抬起,瞪大眼睛看向祝无虞,满面义愤填膺,弯腰行礼——请少楼主吩咐。
祝无虞披上衣服将人扶起来,握着她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
便听见外面司宸开口。
“罗成听腻了。不知先生可能讲讲姜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