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虞死死盯着司宸,不敢错过他的一丝神情。
胸口那颗心不受控制地七上八下跳成一团。
许是司宸也想到过往种种。
也可能是祝无虞前两次乖乖回宫的确迷惑了摄政王殿下。
祝无虞只看见司宸唇角勾起片刻,又迅速放下。
半晌才开口:“明日早去早回。”
祝无虞这口气这才松出来,心脏回归原位。
“王爷一起?”
总不能显得过于急切。
祝无虞扫了一眼司宸苍白的嘴唇,总觉着这人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晨间离开时这人听到太子逼宫时毫无血色的脸历历在目。
司宸倚回去,抿一口茶。
祝无虞低头攥着项坠。司宸的答案能表现他这段时间到底对祝无虞信了几分。
屋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有司宸将茶盏放在桌上的脆响。
书房门突然被敲响。
祝无虞猛地抬眼。
司统领的身影立在门外,映在门上。
“殿下,京都来人,已经到行宫外五里了。估计定更进宫。”
祝无虞转头看向司宸。
终于等到这人开口:“叫司康陪你去。”
祝无虞垂眸,压下欣喜,努力心平气和应是。
赌对了。
这人现在忙得很,京都来人即便今晚寻司宸,那摄政王明日也要休息。况且,有前两次在先,司宸可能以为已经“驯服”了祝无虞,叫司康监视她已经是恃才傲物下最严谨的做法了。
如果不出意外,司宸现下的身体估摸着也不足以支撑他随着祝无虞闲走一整日。
祝无虞抬眼看了司宸一眼,垂头后退。
也不知道养父给司宸做了什么手脚,或者说下了什么毒。这人听到太子逼宫后身体竟反应如此之大。
第二步尚未迈出去。
冰凉的手便扣住了祝无虞小臂。
祝无虞竭力才压住下意识反抗的动作。
她抬头看向司宸,还没来得及想这人怎么突然反悔,便察觉到那只手骤然用力。
祝无虞眼睛转了转向前踉跄两步,正扑在司宸身前,双臂撑在司宸两侧。
她轻声细语地疑问:“怎么了王爷?”
撑在司宸身侧的两只手却慢慢蓄力。
若是司宸当真反悔或者发现了什么,那她可真要与司宸决一死战了。
下一瞬。
冰凉的触感攀上祝无虞后脑。
司宸闭紧的双眼在她面前放大。
双唇被轻柔地含住。
祝无虞从没想过可以用轻柔二字形容司宸。
她宕机片刻,司宸便松开了她的后脑勺。
“去吧。过段时间回京,买点姚州特产带回去。”
祝无虞顿了一下,狐疑地看了一眼司宸。
却只看见摄政王继续喝茶,再没给她半个字指示。
祝无虞这才慢慢退出。
满脑子都是司宸究竟被喂了什么迷魂汤。
但与她无关了。
次日祝无虞站在行宫大门外,背后杵着满脸担忧的司康,转头看了一眼行宫牌匾。
在心中默念:“后会无期。”
转头便走。
姚州与昨日来时比没什么变化。
没人会因为封了个茶馆便不再生活。
祝无虞也的的确确费心替司宸挑了众多祭祀用品和城中特产。
便当是这段时间吃穿的微小报酬吧。
但也仅此而已了。
晌午,司康提着大小包裹,终于陪祝无虞出城。
转头,便看见本该封禁的茶馆大敞四开。
侍卫统领登时瞪大眼睛,对上祝无虞同样疑惑的杏眼。
祝无虞的确没想到这茶馆便这么大张旗鼓地又开起来了。
仿佛昨日何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她勾了勾唇,用余光目送队伍中的一个侍卫向着行宫飞掠离开。
她迈大步往茶馆去,边走边对着司统领说:“诶,这茶馆又开张了。难不成昨日那些衙役果然抓错人了?那我们去喝杯茶吧,我想听那人说书。”
急还是有些急。
若等那侍卫带着司宸回来,这边她再实行计划怕是会棘手许多。
行宫侍卫绕着茶馆铺开,只有司康带着几个人跟着祝无虞上楼。
上次那小厮笑嘻嘻地接下来,看见祝无虞便开口:“姑娘您又来了,雅座只剩下最里头那间了,您看……”
祝无虞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一行人上楼走到茶馆贴着墙的这间包间。
祝无虞不经意地往楼下扫了一眼。
整个茶馆被行宫侍卫围住。
身后传来司统领毫不避讳的视线。
那人可谓是直勾勾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来茶馆突然开张的确是戳到这人的敏感点上了。
她转过身,优哉游哉地靠墙坐下,小厮进来上茶。
祝无虞径直忽略司康,状似无意地看向小厮。
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内地——小厮脚下一滑,滚烫的茶水朝着司康的脸便泼了过去。
侍卫统领侧身躲过,一手按在兵刃上,另一只手伸出抓向祝无虞。
附近侍卫纷纷拽出兵刃,围在门帘后。
祝无虞不经意般站起身,躲过司康的手,另一只手也握在桌沿。
只要司康先动手,驿站这么多人她也未必落得下风。
楼下窗外却骤然响起喊杀声——
“杀了祝无虞。”
“掩月楼的人一个也不能留!”
脚步声兵刃碰撞声瞬间接近茶馆。
司康以及行宫侍卫的注意瞬间被吸引过去。
侍卫统领猛地回头。
看见监视目标——也就是祝无虞不知什么时候摔在地上。
正从桌子下慢慢探出头来。
司康这才放松表情,一边转头盯着门外,一边伸出一只手,看也不看地扶祝无虞起来,反手捉住祝无虞小臂。
他掀开门帘看出去,那群人蒙着面个个一袭黑衣,横刀走到茶馆门前却又纷纷止步。
同行宫侍卫对垒。
说是对垒,其实只有片刻光景,那些人便见势不妙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司康等人莫名其妙。
“跑得这么快,泥鳅似的。”正想着,司康的余光瞥向另一个方向。
他拽着祝无虞那只手适才撒开,命侍卫看好祝无虞,他自己则迈步下楼,去迎接额角渗汗的司宸。
“殿下怎地亲自来了?您的身体经不起疾行,幸好没和方才那群亡命徒撞上……”
司宸呼出一口浊气,站在楼梯下抬头。
“祝无虞呢。”
“在雅座听书……”司康一边说着一边回手掀开门帘,想叫祝无虞出来迎接。
待他回头看清包间情景,只觉得五雷轰顶。
茶馆无论丫鬟小厮还是祝无虞,尽皆人去楼空。
地上只有一颗与祝无虞面庞别无二致的“木头”和衣裳。
司康的汗瞬间便流了下来,他木然地回头看向摄政王。
只看见自家殿下逐渐勾起的唇角。
仿佛身处京都的数九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