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笑的公寓再次陷入了不同寻常的安静。连续数日在家办公的极限终于被打破，一个无法远程解决的关键会议，迫使她必须亲自回一趟公司。

    临行前，她站在玄关，看着已经基本康复、但眉宇间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一丝倦怠的安洛特。

    “我得去公司半天，处理一些事情。”她一边换鞋，一边快速交代，“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热一下。无聊的话…”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客厅茶几上的平板电脑，“你可以用它看看东西。”

    她把平板拿起来，点亮屏幕，调出一个她提前准备好的界面——一个聚合了基础社会常识、新闻网站链接、甚至包括一些入门级中文学习APP的文件夹。

    “这里面有些资料，关于…嗯，现在这个社会是怎么运作的，人们怎么生活，怎么…相处。”她尽量说得自然，避免用“学习”这样让他可能感到压力的词，“也许能帮你更快适应。”

    安洛特接过那光滑冰冷的“石板”，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对未知知识的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知道，这扇“窗户”将向他展示一个更广阔、也更陌生的世界。

    “（好的，言笑。）”他点点头，声音低沉而顺从，“（请放心，我会…待在这里。）”

    宋言笑看着他沉稳的表情，稍微放心了些：“我尽量早点回来。”说完，她拉开门，身影消失在电梯口。

    门关上的瞬间，公寓里只剩下安洛特一人。一种巨大的、带着回响的寂静笼罩下来。

    他拿着平板，走到窗边他惯常待的那个角落，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心头那份异乡人的孤独感。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迟疑地触碰屏幕。

    知识的洪流瞬间向他涌来。

    他首先被那些关于世界格局、国家政体、科技发展的宏大信息所震撼，这进一步加深了他对自身渺小和时代错位的认知。接着，他点开了那些关于“现代社会生活”的链接。

    网页上充斥着“人人平等”、“自由选择”这样的字眼和案例。他看到了女性在各个领域（担任领袖的报道，看到了不同出身背景的人通过努力获得成功的励志故事。

    一幅幅图片展示着人们自由恋爱、组建家庭，没有繁文缛节，没有门第之见。一个全新的、与他过去认知截然不同的社会关系图景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尤其是那些关于**现代婚恋观**的讨论，像一把重锤，反复敲打着他心中那堵由骑士准则和阶级观念筑起的高墙。

    “爱是平等个体间的自由选择，无关身份、财富、地位。”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表达爱意不是亵渎，而是真诚的体现。”

    “健康的爱情关系建立在互相尊重、共同成长的基础上。”

    这些文字，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响。他灰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屏幕，瞳孔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国度，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与言笑女士之间，那看似不可逾越的身份鸿沟，竟然…在理论上，是不存在的？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强烈的闪电，劈开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阴霾，带来一丝前所未有的、带着刺痛感的希望之光。

    他不再是那个必须仰望、只能默默守护的骑士扈从。他可以…至少在社会的框架内…像一个普通的男人一样，去爱慕、去追求、甚至…去拥有？

    然而，希望的光芒仅仅闪烁了一瞬，就被更沉重的现实阴影所吞噬。

    “平等的前提是独立与价值。” 另一篇文章的标题像冰冷的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在现代社会，经济独立和人格独立是建立平等关系的基础。”

    经济独立？人格独立？

    安洛特环顾这间舒适却完全不属于他的公寓。他身上穿的是她找来的不合身的衣服，吃的是她提供的食物，住的是她给予的庇护所。

    他引以为傲的剑术、骑射、战场经验，在这个和平而充满“魔法”（科技）的世界里，一文不值。

    他甚至看不懂这里的文字，听不懂大部分的语言，连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如使用复杂的厨具）都需要她手把手教导。

    他是什么？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一个需要被照顾的累赘，一个除了沉重的历史和一身蛮力（之外，一无所有的异乡人。

    他凭什么去爱？凭什么去追求一个像言笑这样聪慧、独立、在属于她的世界里游刃有余、闪闪发光的女性？他的爱慕，在这种巨大的现实落差面前，会不会变成一种可笑的负担？一种对她善意的亵渎和恩将仇报？

    巨大的自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刚刚燃起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屏幕上那些关于平等和自由恋爱的美好字眼，此刻变得如此刺眼和遥不可及。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翻涌的绝望和自我厌弃。

    他明白了“可以”，却更深刻地认识到了“不能”。这份认知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沉的痛苦和挣扎。那道心墙，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光，却也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墙外那难以跨越的深渊。

    当宋言笑结束了一天令人疲惫的会议，推开家门时，迎接她的依旧是安静。安洛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平板放在膝盖上，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似乎在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出神。

    “我回来了。”宋言笑的声音带着一丝工作后的倦意。

    安洛特立刻回过神，站起身，动作比平时似乎…更快了一点点？

    “（欢迎回来，言笑。）”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宋言笑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似乎少了些之前的拘谨，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专注？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不再仅仅是忧郁或恭敬，而是多了一种更复杂、更沉静的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度？但当她仔细看去时，他又迅速垂下了眼睑，恢复了平日的克制。

    “（今天…还好吗？）”他生涩地问，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她在外面的情况，尽管措辞简单。

    宋言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还行，就是有点累。”

    她放下包，没多想，只把这归为他在努力学习表达关心。“对了，明天有空吗？带你去买几件合身的衣服。你总不能一直穿我弟的旧衣服。”她指了指他身上明显短了一截的袖子和裤腿。

    安洛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点头：“（好。）”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又迅速移开，耳根似乎有些发红？宋言笑没太在意，只当是他不适应出门。

    第二天下午，宋言笑带着安洛特踏入了市中心一家大型购物中心。

    踏入自动门的那一刻，安洛斯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光怪陆离、声浪汹涌的异世界洪流。

    高耸入云、光可鉴人的穹顶；五光十色、变幻莫测的巨大光屏；穿着各异、行色匆匆的人群。他本能地将宋言笑护在身侧稍后的位置，如同保护重要人物穿越闹市。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食物、香水、皮革的气味，还有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这一切都远超他通过平板所能想象的极限。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迷茫和一丝本能的戒备，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宋言笑看着他这副如坠梦幻的表情，觉得既有趣又有点心酸。她放慢脚步，尽量用简单的语言解释他看到的东西。安洛特努力消化着，但显然信息过载，只能机械地点头，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他们走进一家风格简约的男装店。一位笑容甜美、眼神精明的年轻女导购立刻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两位想看看什么？”她的目光在宋言笑和安洛特之间飞快地扫视，尤其在看到安洛特那俊美得如同雕塑、气质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面容和穿着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给他挑几身衣服，日常穿的。”宋言笑指了指安洛特。

    导购小姐立刻热情地围着安洛特转起来，拿起几件基础款T恤和休闲裤在他身上比划，嘴里不停夸赞：“哎呀，这位先生身材真好，天生的衣架子！脸也帅，穿什么都好看！美女你眼光真好，男朋友这么帅！”

    “男朋友”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噗通一声投入平静的水面。

    安洛特的身体瞬间僵住！他听懂了那个词（他昨天在平板的社会关系词汇表里刚学过）。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他的脸颊和耳根，那抹红色瞬间蔓延开来，比他发烧时还要明显！他下意识地飞快瞥了宋言笑一眼，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但更深的地方，却难以抑制地涌起一丝隐秘的、巨大的欣喜！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的反应。

    宋言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一愣。她看着导购小姐促狭的笑容，又瞥见安德洛斯特那瞬间爆红的脸和好像是...期待的眼神，一种莫名的尴尬和…一丝说不清的慌乱掠过心头。

    “咳，不是男朋友。”她立刻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一点，并试图用笑声化解尴尬，“哈哈，他是我朋友，刚从国外回来，不太熟悉这边。”她刻意强调了“朋友”两个字，语气轻松自然。

    “哦~朋友啊！明白明白！”导购小姐拖长了语调，眼神在两人身上又溜了一圈，笑得更加意味深长，“那更要好好打扮一下啦！帅哥，试试这件？”

    安洛特眼中那抹隐秘的欣喜，在宋言笑干脆利落的否认后，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火星，迅速黯淡下去，被更深的失落和难堪取代。

    他垂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接过导购递来的衣服，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向试衣间。高大的背影透着一股被戳破幻想的落寞。

    宋言笑看着他的背影，导购那句“男朋友”和安洛特瞬间爆红的脸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一个之前从未认真思考过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他不是来自古代…如果我们真的只是‘朋友’…以后…有没有可能…”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她立刻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去：“宋言笑！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是安洛特！一个需要你帮助的朋友！搞事业要紧！”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将这个念头掐灭在萌芽状态，开始认真挑选起衣服。

    只是，心底那丝细微的涟漪，却久久未能平息。

    购物结束，宋言笑带着拎着几个购物袋、换上新衣显得更加挺拔俊朗（虽然表情还有些闷闷的）的安洛特，走进了一家热闹的中餐厅。

    面对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中式菜肴，安洛特再次展现了他“探索新大陆”般的笨拙与可爱。

    他看着宋言笑灵活使用的两根细棍，眉头紧锁。尝试了几次，食物总是狡猾地溜走。最后，他不得不红着脸，小声请求：“（可以…用叉子吗？）”宋言笑忍着笑，给他要来了餐具。

    他对每一道菜都充满好奇和谨慎。尝到水煮鱼的麻辣时，他瞬间瞪大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猛灌了好几口冰水，额头都冒出了细汗，却倔强地用几个简单的中文词汇表示：“很…特别！有力量！”。

    他好奇地看着宋言笑夹起一个晶莹的小笼包，学着她的样子夹起一个，结果用力过猛，滚烫的汤汁瞬间喷射出来，溅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烫得倒吸一口凉气，却强忍着没叫出声，只是看着那个瘪掉的包子，表情充满了挫败和困惑，仿佛在控诉这个小东西的“阴险”。

    宋言笑看着他一系列的反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之前的尴尬和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似乎都被这顿充满烟火气的晚餐冲淡了。她耐心地教他如何正确吃汤包，如何用勺子喝汤。

    安洛特看着她明媚的笑颜，心中的失落感也渐渐被暖意取代。

    虽然她否认了“男朋友”的身份让他失落，但此刻能坐在她对面，分享美食，看着她笑，感受着这个鲜活世界的烟火气，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和奢侈。

    他小心翼翼地品尝着每一口新奇的味道，灰蓝色的眼眸在氤氲的热气中，温柔地倒映着对面那个照亮了他整个异世界旅程的身影。那道认知的裂痕和现实的鸿沟依然存在，但至少在此刻，美食与她的笑容，暂时缝合了那些无声的痛楚。

    晚餐的烟火气驱散了购物时的尴尬和安洛特心头的阴霾。走出餐厅，城市的霓虹已经亮起，将冬夜的寒意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宋言笑拒绝了打车，提议道：“吃得有点撑，走回去？不远，大概二十分钟。”

    安洛特自然没有异议。他拎着购物袋，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走在宋言笑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保持着一种既不过分亲近又不显疏离的距离。

    这是他在人潮中养成的习惯，如同守护，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夜晚的街道比白天安静许多，车流依旧，但行人稀疏。寒风掠过，带着刺骨的凉意。宋言笑裹紧了围巾，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以及城市远处传来的模糊喧嚣。

    宋言笑边走边想着公司里待处理的邮件和明天要开的策划会，思绪被工作占据。

    安洛特则沉浸在内心的波澜中。

    他偶尔侧目，目光落在宋言笑被风吹拂起的发丝和专注思考的侧脸上，那份沉静的吸引力依旧让他心悸，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自省和无言的落寞。导购小姐那句“男朋友”和她干脆的否认，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隐隐作痛。

    走着走着，一丝冰凉忽然落在宋言笑的鼻尖。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昏暗的路灯下，无数细小的、晶莹的白色絮状物，正从深邃的夜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它们旋转着，飞舞着，如同被无形之手洒落的碎钻，无声地覆盖着街道、屋顶、行人的肩头。

    “下雪了！”宋言笑惊喜地低呼出声，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她仰起脸，任由那些冰凉的雪花亲吻着她的脸颊、额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映入了星辰。

    刚才工作带来的紧绷感瞬间消散，嘴角扬起一个纯粹而明媚的笑容，带着孩子般的雀跃。“是初雪！今年的第一场雪！”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看着几片雪花轻盈地落在温热的皮肤上，瞬间融化，留下一点沁凉的湿意。骨子里那份对自然、对新奇事物的热爱和浪漫情怀，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她沉浸在初雪的喜悦中，暂时忘却了所有烦恼。

    安洛特也停下了脚步。他对雪并不陌生，中世纪的冬天远比这里寒冷严酷。那代表着死亡与生存，灾难与考验。

    但此刻，看着宋言笑在路灯下仰起的、带着纯粹喜悦的笑脸，看着她像孩子一样伸出手去接雪花的模样，这平凡的落雪景象，仿佛被施予了最神奇的魔法，变得截然不同。

    原来，雪也可以这样美吗？

    她的笑容，比任何炉火都更温暖，比任何烛光都更明亮，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和冬夜的寒冷。那份因自卑和失落而冻结的情感，似乎也被这笑容融化了少许，重新流淌出温热的悸动。

    就在这一刻，安洛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长久地停留在宋言笑的侧脸上。

    他看着她被雪花微微沾湿的睫毛，看着她因笑意而弯起的眉眼，看着她被冻得微红却洋溢着喜悦的脸颊。

    灰蓝色的眼眸里，所有的挣扎、忧郁、克制、自卑，都被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情绪所取代——那是全然的欣赏与无法言喻的温柔。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路灯下这个被初雪和喜悦笼罩的身影，和他胸腔里那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

    他看得如此专注，如此不加掩饰，仿佛要将这一幕，连同此刻心中汹涌澎湃却无法诉说的情感，一起镌刻进灵魂深处。那目光沉静而灼热，带着穿越了七百年时光的专注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

    也许是这目光的份量太过明显，也许是那份无声的凝视带着某种温度，正沉浸在初雪惊喜中的宋言笑，心有所感般地转过头来。

    她的视线，毫无预兆地撞进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着安洛特深邃的轮廓，金色的发梢落着几点晶莹的雪花。

    那双平日里或忧郁、或警惕、或克制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温柔和专注。

    那眼神太过直接，太过赤裸，里面蕴含的情感复杂而深沉，像一片寂静燃烧的深海，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宋言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种陌生的、带着点慌乱的悸动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迅速升温，即使是在寒冷的雪夜里。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慌的沉默对视，比如“雪真美”或者“你看什么”，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安洛特在她转头的瞬间也猛地惊醒！如同被最严厉的教鞭抽打，他眼中的温柔和专注瞬间被巨大的惊慌和羞耻所取代。

    他像是做了一件极其大逆不道的事情，猛地垂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动作大得甚至带落了几片肩头的雪花。他握着购物袋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一路蔓延到脖颈。

    “（抱…抱歉，言笑女士！）…” 他低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懊悔，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凝视是十恶不赦的亵渎。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那刚刚因散步而拉近的距离。

    雪，依旧无声地飘落，落在两人之间沉默的空气里。

    宋言笑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和慌乱，忽然就被一种啼笑皆非的无奈感冲淡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眼前散开。

    “没事，”她重新扬起嘴角，语气恢复了平日的爽朗，试图驱散这微妙的气氛，也像是在说服自己，“雪是挺好看的。走吧，快到家了，外面冷。”她率先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脚步却比之前快了一些。

    安洛特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僵立了一瞬，才迈开长腿跟上。他依旧低着头，不敢再看她，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久久无法平息。

    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内心所有的防御。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眼中泄露的情感，也看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愕和慌乱。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羞耻和恐惧。但同时，一种更深沉的渴望和痛苦也随之而来：他多么希望，刚才那一刻，她眼中除了惊愕，还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带来丝丝凉意。

    他沉默地跟在那个照亮了他整个冰冷异世界的身影后面，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比这初雪之夜更加纷乱复杂的心绪。

    认知的裂痕在扩大，心墙在松动，那道名为“爱”的洪流在冰层下汹涌奔腾，寻找着出口。而那个无意的对视，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悄然改变着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