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定愿绕坐进驾驶座,降下车窗,示意程家二老就送到这里,晚上气温低,当心着凉。
杨柳青应了声好,不忘再三叮嘱。
“有空的时候多带棠棠过来玩哦,实在没时间的话也没事,你说一声,我和老程去你那边接棠棠过来就行。”
程定愿嗤一声:“得嘞,看来您不光不想认我这个儿子,还想把我老婆也一起拐跑喽。”
“反正跟你是一家三口,跟棠棠也是一家三口,”杨柳青笑着说道,“怎么,不行?”
待驶出小区,林觅棠才终于鼓起勇气:“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嗯?”过了好几秒,程定愿似乎才明白过来林觅棠指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意思,在我爸妈面前做做样子呗。”
从玻璃窗灌入车里的夜风清爽,林觅棠白皙的耳垂滚烫。
她抬手掩住通红的耳根:“那你至少得提前和我说你要——”
“要什么?”
林觅棠咬着嘴唇,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清了:“......要牵我手。”
倘若只是牵牵手做做样子的话,她倒不会觉得这有什么。
偏偏程定愿没有提前和她说,这才搞得她突然之间反应那么大。
还好没有被程家二老看出破绽,不然他们这协议结婚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程定愿笑了起来:“林觅棠,你少诬陷人。你再好好想想,我之前真没和你说过?”
林觅棠:“有吗?”
“敲门的时候我不是说过?”程定愿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待会儿在我爸妈面前,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别表现得太过惊讶,一切都是为了演戏。”
正巧遇到红灯,程定愿偏过脸来:“想起来了么?”
林觅棠张口哑然。
......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修长分明的食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方向盘,程定愿收回视线,语调慢悠悠的。
“林觅棠,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林觅棠:“什么?”
程定愿:“今后在我爸妈面前,可能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情况。”
闻言,林觅棠微微瞪大了眼,红绯悄然蔓延至脸颊,又被黑夜掩盖。
她手指轻抠了下安全带,随即一言不发地转眸看向窗外。
什么情况?
......程定愿牵她手的情况吗?
-
脸上余热未消,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林觅棠看了眼来电显示——董琴忆。
董琴忆是林觅棠的大学室友兼好闺蜜,两人大学时分到了同一间宿舍,又同为都城人,关系自然而然变得亲密。
毕业以后,两人虽去了不同的公司工作,但关系依旧要好,一直保持着联系。
“棠棠,我今早给你发的消息你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我。”电话那头,董琴忆大大咧咧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你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林觅棠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想起今早将她吵醒的那一连串微信提示音。
“抱歉啊琴忆,我没事,就是当时有点别的事情,忘记回你消息了。”
“嗐,没事就好,吓我一跳,”董琴忆松口气,“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明天有空没有?”
“我妈又给我找了一个相亲对象,让我去见一面,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明儿就陪我一起去呗?”
什么是闺蜜?
上班一起吃当牛马的苦,下班了也要一起吃相亲的苦,这就是情深似海好闺蜜。
林觅棠:“可以的,我有时间。”
“好诶,”董琴忆说,“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你妈也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吗,这次怎么样,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想法没?”
闻言,林觅棠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身边人。
男人正在专注开车,脸上的神色很淡,仿佛对她正在与谁打电话并不关心。
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冷白修长,无名指间还戴着与她同款的结婚戒指,格外瞩目。
林觅棠咬咬下唇,再度开口时,莫名觉得心虚:“琴忆,其实......我已经跟他结婚了。”
“噢,结婚了,结婚挺好的啊——啊?!”董琴忆突然爆发的尖叫声仿佛能够直接刺穿耳膜。
“你刚说什么?你干嘛了?你跟他什么玩意儿?不是这对吗?!”
董琴忆不管不顾,继续疯狂输出:“好哇林觅棠,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还会跟人玩闪婚这一套呢?”
“可把你给能的,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么你就敢跟他结婚,万一他品行不端道德败坏以后对你不好怎么办?”
余光察觉到程定愿若无其事地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林觅棠连忙捂住听筒,小小声地说道。
“琴忆,我认识他的,而且我和他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闪婚啦。”
董琴忆:“什么意思?”
“情况有一点点复杂,电话上三言两语讲不清楚。”林觅棠道。
“等明天见了面我再和你慢慢说吧。”
-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俩其实是假结婚?”一间清吧的角落里,董琴忆听林觅棠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拧着眉得出最终结论。
林觅棠点点头,继而张望一圈四周:“琴忆,你和你的相亲对象是约在这里见面么?”
“哪有什么相亲对象。”董琴忆说。
“拜托,咱们才几天时间没见而已,你掉头就跟人结婚了诶,我哪还有什么心思相亲。今天是咱们俩的姐妹局,只有姐妹,没有男人好吧。”
董琴忆:“虽然你们是协议结婚,但结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提前和我说,不陪我喝两杯赔罪说不过去吧?”
林觅棠面露难色:“可是,我没有喝过酒。”
李秀华管林觅棠管得极严,平时无论去哪儿都得报备,哪怕是和董琴忆出门逛街看电影,李秀华每次都会唠叨上半天,认为林觅棠这是在乱花家里的钱。
——更别提林觅棠妄想要去酒吧这些地方了。
“没喝过?那就更应该试试了。你放心,咱们就点那种度数低的小甜酒喝,不会醉的。”
“知道那种点到为止的微醺感不,”董琴忆挑一挑眉,强烈安利,“特爽,我这种牛马就靠平时喝点小酒来挺过上班的苦了。”
林觅棠向吧台投去一眼。
摆在吧台上的酒琳琅满目,每一款酒都非常漂亮。
本着从未尝试过的好奇心理,林觅棠有些心动:“那好吧。”
董琴忆给她挑了几款,都是只有几度的小清新酒。
入口带点微苦,后调却或酸或甜,与其说是酒,喝起来其实更像饮料。
“怎么样怎么样?”董琴忆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问道。
酒刚入口,林觅棠忍不住很轻地蹙了下眉。
直到液体渐渐沁过喉咙,回甘又涌上来,微蹙的眉心复又松开:“好喝。”
董琴忆得意地哼哼两声,举起酒杯:“姐们儿没骗你吧?来,咱俩碰一个。”
只是让董琴忆始料未及的是,林觅棠的酒量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差劲。
几杯酒连着下肚,清吧里的光线昏暗,待董琴忆真正意识到不对劲时,林觅棠的脸已然红了个彻底。
董琴忆连忙伸手去夺她的酒杯:“诶诶,别喝了别喝了,都喝醉了还喝呢。”
手心蓦地一空,林觅棠不太满意地撇了下嘴:“琴忆,我没醉。”
董琴忆无语地呵呵两声,看透一切的眼神:“棠棠,每个喝醉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林觅棠可怜兮兮地看向被董琴忆抢走的酒杯,嘴里嘟囔着。
“...可是,我真的没醉,你让我把那点喝完好不好?”
“没门。”董琴忆毫不犹豫。
“再给你多喝一口我就是狗!”
早知道就不劝林觅棠陪她喝酒了。
董琴忆的内心有些抓狂。
她只会喝酒,还从来没有照顾过喝醉酒的人呐。
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林觅棠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董琴忆不经意地瞥去一眼。
屏幕上的字眼跳动。
[程定愿。]
电话那头,男人懒洋洋的声音清越干净,阶如玉石:“林觅棠,我们才结婚几天?你这么快就把定好的规矩给忘了?”
[晚上不管归不归家都要提前告知对方,最晚不超过八点半。]
林觅棠缓慢地眨了眨眼,软下声音,条件反射性地就向电话那头的人道歉:“对不起嘛。”
她抿抿唇角,又温吞说道:“程定愿......我走不动路,回不了家啦。”
听出她声音里明显的不对劲,程定愿漫不经心的语调收敛几分。
“你喝酒了?”
林觅棠乖乖地嗯了声:“四杯。”
听起来还挺骄傲。
程定愿似是气笑:“人在哪儿?”
林觅棠:“嗯?什么。”
“地址。我来接你回家。”
-
“你就是棠棠的老公吧?”董琴忆吃力地将林觅棠搀到路边,又在看清从车上下来的男人面容后愕然一瞬。
她微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棠棠的酒量这么差,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带她来喝酒了。”
程定愿伸手扶住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林觅棠,在听到某个字眼时微顿,漆黑深眸很淡地瞥了董琴忆一眼。
董琴忆没有注意到,一心只想要上前帮忙。
她满脸担忧:“需不需要我搭把手呀?”
“不用。”程定愿面不改色地将人拦腰抱起。
“辛苦你刚才照顾觅棠,我先带她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程定愿特意将车开得很慢。
等红绿灯的间隙,他瞥一眼身边蹙着眉、半闭着眼的林觅棠:“难受?”
林觅棠慢吞吞地颔首:“想吐。”
程定愿语气随意:“想吐就吐吧。”
“可是,这不是在你的车上吗,”林觅棠挣扎着摇了摇头,小声嘟囔着,“会把你的车弄脏的。”
程定愿:“车脏了又不是不能洗,吐了好受一点。”
半天没有等到身边人的回答。
程定愿转眸看去。
只见林觅棠靠着车窗,微微耷拉着脑袋,已经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她睡着的模样极乖,弯翘的睫羽很轻地颤动着,瓷白的脸颊上浮着明显的红晕,像白茫的雪天里落了一地红梅。
直到抵达楼下停车场,林觅棠看起来依旧没有任何即将苏醒的迹象。
程定愿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缓慢地、试探性地碰向林觅棠的脸颊。
然而就在即将触碰上林觅棠面颊的肌肤时,沉睡的人儿忽然难受地“唔”出一声来。
程定愿立刻将手收回,若无其事地看向前方,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
“林觅棠,到家了。”
他绕到副驾驶,替林觅棠打开车门。
林觅棠却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只定定望着他。
大抵是月色迷人,亦或是受酒精影响,林觅棠的眸子泛着无辜水色,里头好似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潮湿、干净。
程定愿的喉结不动声色地上下轻滚了滚:“怎么?还是很难受?”
“难受就对了,第一次喝酒就敢一次性喝这么多,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节制——”
话音未落,就见林觅棠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无声打断了他的话。
紧接着,她突然向他伸出双手。
声音很软,也轻。
“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