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警告,宿主生命濒危,精神力不足,无法激活。】
凌无妄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此刻她没办法依靠系统,只能靠自己。
她用依靠着仙魂内那一丝微弱的感知,勉强辨认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记忆中斥候营撤退时的荒僻小路移动。
凌无妄拖着残破的身躯,在荒芜的小径上踉跄前行。
腰间的伤口在奔跑中再次撕裂,温热的血液浸透了单薄的斥候军服,流了一路。
她整个人被无边的疲倦和痛苦淹没。
就在她眼前彻底发黑,即将栽倒的前一刻,一阵低沉的,极其有穿透力的号角声,骤然从前方传来。
紧接着,是整齐划一,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东燕国的援军。
凌无妄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她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朝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终于,一大队快速移动的人马出现在她模糊的视野边缘。
那是一支精锐骑兵,虽规模不大,但气势磅礴。
队伍最前方,一骑当先。
那人身披玄甲精良厚重的玄甲,肩甲处雕刻着狰狞的兽首,他没有戴头盔,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狂风吹得肆意飞扬,如同黑色的战旗猎猎作响。
即使隔着些距离,凌无妄也能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久经沙场的锐利与威压。
他正是东燕国镇北军新任主帅,燕珩。
凌无妄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那队人马呼救,她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救…救命,斥候营凌七。”
接着,她便昏了过去。
凌无妄做了一个梦,梦见北狄人举兵再攻,东燕军队节节败退,关键时,无数死去士兵的灵魂化作实体,力战北狄。
他们身虽死,但灵魂却永在。
梦醒,凌无妄费力地睁眼,入目是低矮的军帐顶棚,几率天光从破洞处漏下。
“醒了?”一个沙哑且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凌无妄艰难地转动脖颈,说话之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军医,他正用一块布巾擦拭手上的血痂。
他抬眸,视线扫过凌无妄腰间的伤口愈,“斥候营凌七?你身上的刀口深,毒气重,算你命大,碰上了燕帅回援的队伍。换个人,早烂死在路上了。”
伤口只在腰间与肩头,看来老军医并未发现自己女扮男装。
正当她思索之时,老军医拿起药罐,将其中的药物按在她肩膀的伤口上。
剧痛瞬间蔓延全身,凌无妄眼前发黑,咬紧牙关,才没痛呼出声。
“忍着。”老中医抛下这句话便坐到一口大国锅边开始熬药。
凌无妄冷汗涔涔,几乎再次昏厥过去,但仙魂仍清晰地感知到,帐外传来的巨大喧嚣声。
不是欢呼。
无数人狂奔的脚步声与刀剑碰撞声混杂。
城墙上守岗的将士大声呼喊着:“敌袭!北狄攻城了!”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个满脸血污的士兵冲进来:“医官,快,去城头,城头快顶不住了,箭楼塌了半边,死伤太多了。”
“守,拿命也得给老子守住。”老军医咆哮道,接着他一把抓起旁边散落着剪刀药瓶和药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他带起的风刮过凌无妄的脸颊,帐外将领歇斯底里的命令声和无数将士的哀嚎声灌入她耳中。
不,她不能躺在这里,北狄人若是攻进城,他们都得死,她也要去抗敌献力。
她借力翻身下床,目光扫过角落,那里堆着一件沾满血迹的斥候赤甲,还有一柄豁口的断矛。
她蹒跚过去,抓起赤甲忍着剧痛往身上套,接着她拿起那柄沉重且冰冷的断矛。
掀开帐帘,惨烈的景象瞬间撞入眼底。
天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箭矢疾飞。
伤兵营皆是断臂残,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染红了大地。
“顶住,补上去,快补上去!”百夫长嘶吼着,指挥伤兵营里勉强爬起来的士兵,组成队伍,跌跌撞撞地奔向城墙缺口。
他们其中,有人瘸着腿,有人吊着胳膊,眼神空洞,脸上毫无血色。
凌无妄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通往城墙的石阶上,满是粘腻的鲜血。
“稳住,放!”垛口处,一个东燕军尉嘶哑声吼叫着。
凌无妄刚在一个垛口后伏低身体,一块巨大的礌石就狠狠砸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不远处,
碎石和血肉瞬间四溅,旁边一个士兵连惨叫都没发出,半个身子瞬间消失。
她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液,手臂止不住地颤抖。
北狄士兵举着坚固的云梯,在箭雨和滚石的间隙中向上攀爬。
城墙上,东燕守军拼命地用长矛捅刺,推倒云梯。
“将军,西角楼,快塌了。”一个浑身染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到城墙中央。
凌无妄循声望去,只见城头最高处,一道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在硝烟中,是燕珩。
他挥出手中长剑,将攀上城头的北狄勇士连人带甲劈开。
“亲卫队。”燕珩发令,“填住缺口!”
命令下达的瞬间,数十名亲卫精锐,毫不犹豫地扑向西角楼的缺口,他们用身体组成人墙,死死抵住不断涌上来的敌人。
不断有人倒下,补上,倒下……
凌无妄太阳穴突突地跳,这就是凡人的战场,没有仙法神通,只有最原始且残酷的消耗。
愤怒在她的胸腔重翻涌,她看着那些不断攀爬的北狄士兵,一个疯狂的念头,猛地钻进她混乱的脑海。
凡人大军,最怕断粮,那她……
仙魂深处,沉寂系统似乎感应到了她强烈的意念,微微波动了一下。
夜色降临,在守军的负隅顽抗下,北狄人终于暂时退去。
凌无妄几乎虚脱。腰间的麻布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她脸上满是血污,但眼睛却格外明亮。
她勉强抬起头,看向城外北狄大营的方向,无数熊熊燃烧的篝火,几乎映红了半边夜空。
隐约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粗犷歌声和狂笑,分外嚣张。
反观城头,一片死寂,幸存下来的士兵东倒西歪地瘫在垛口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满脸麻木,疲倦。
这样下去,明天,不,或许就是下半夜,这座城,这些人,都将被彻底碾碎。
燕珩和他的亲卫队,又能填进去几次?
凌无妄的目光落在自己染满血污,微微颤抖的手上。
仙魂深处,灵犀纸扎系统的界面,清晰地浮现出来。
一个念头,瞬间在她脑中冒出,纸扎,能化灵的死物,既然那草偶能爆开怨气迷雾,那飞鸟呢?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挣扎着撑起身体,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尸骸和疲惫的士兵之间艰难地挪动,搜寻。
她目标明确:纸,或者能替代纸的薄韧之物,还有枯草以及细小的木棍。
旁边一个倚着城垛,半闭着眼睛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他看着凌无妄在尸堆里翻找,扯下死去士兵衣襟里的布片,拔下箭杆上残留的尾羽。
“凌七?”老兵的声音异常沙哑,“你小子不抓紧喘口气,折腾啥呢?不要命了?”
凌无妄没有回答,只是将找到材料放在身前相对干净的石板上。她无视腰间伤口撕裂的剧痛,也暂时屏蔽了周遭的气息。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那个闪烁着系统卷轴再次展开。
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地阅读着关于基础纸扎术飞鸟的部分。
如何用细木棍构架出轻巧的骨架,如何用枯草和苔藓填充身体,如何巧妙地用布片和箭羽裁剪,粘贴出翅膀。
仙魂赋予她远超常人的专注力,即使身体残破不堪,她的手指却异常稳定。
借着城头昏暗的火光,她开始了制作。
她小心翼翼地将细小的木棍交叉,捆扎,形成鸟形的形状。
接着她揉开枯草和苔藓,仔细地缠绕在骨架上。
她将染血的布片撕成合适的形状,用唾沫沾湿边缘,笨拙地粘贴在鸟身上,作为蒙皮。
最后,她将那几根沾染血渍的箭羽,被仔细地固定在尾部。
她做得极其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这只逐渐成型的鸟。
一只,两只……时间飞快流逝,终于,她做出了六只。
她拿起第一只纸鸟,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右手食指放入口中,狠狠咬下,尖锐的痛感传来,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出,滴落在纸鸟眼睛的位置。
识海中,系统界面猛地亮起红光:【检测到宿主血液注入,基础纸扎术纸雀,激活准备就绪。请注入意念指令。】
凌无妄看向城外,眼神死死盯着城外北狄大营深处储存着无数粮草的营区方向。
“去,烧光他们的粮草,焚尽他们的根基。”
话音刚落,掌中那只染血的纸鸟,空洞的眼睛处骤然亮起两点微弱红光,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
它小小的身躯瞬间挣脱了凌无妄的掌心,悄无声息地飞过城垛,投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没有和那纸马一样扭曲萎缩,成了。
凌无妄心脏狂跳,她顾不上指尖的疼痛,立刻抓起第二只,第三只纸鸟,如法炮制,咬破手指,滴血。
一只接一只的纸鸟,化作一道道迅捷的灰影,无声无息地飞入夜色。
凌无妄伏在冰冷的城垛上,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消耗而微微颤抖,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敌营的方向。
时间缓缓流逝,突然,敌营深处,猛地蹿起一点极其微弱的橘红色。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在相隔不远的地方同时亮起,那橘红色的光点迅速蔓延,扩大,吞噬了黑暗的夜。
成了,它们找到了,它们点着了。
凌无妄心中涌起喜悦,她看到了希望的火光在熊熊燃烧。
整个北狄营盘瞬间炸开了锅,无数人影从营帐中冲出,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是粮草烧起来了。
凌无妄伏在城垛上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她死死盯着那片越来越亮的火光。
就在这时,一触感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后心。
凌无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一道凛冽的,带着少年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凌七?或者……我该叫你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