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乔沅的老师同学都很友好,写故事也给她带来了不错的收入,放学以后,她和室友一起逛书店、买水果、零食回到宿舍,叽叽喳喳的度过夜晚;寒暑假,大家回家了,她手里有写稿的余钱,还去了好几个城市旅行,留下许多回忆。
她从没有觉得生活辛苦,她不是那种要求四周花团锦簇、圆圆满满的完美主义者,也从来不给自己设置很难达成的目标,不看杯子里空的那一半,她一直是能开心过一天,便不要忧愁的过,若不得不忧愁,也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还有……她也没有因为谢时眠走了而一蹶不振。
表白失败了很丢人,可这个世界并不围着她转,谢时眠是家里发生变故,才会走那么久的,她清楚他的情况。
人和人的缘分有尽头这件事,她接受,有过缘分就很好了。
然而,当谢时眠像这样提起来,她心里还是涌起了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情绪。
谢时眠眼睁睁看着,小姑娘的眼圈因此红了一圈。
乔沅觉得丢人,偏开头去,他于是也配合着,装作没有看见。
吸了吸鼻子,乔沅看着别的地方,说:“前面……前面还有一个紫藤花墙,很好看,我带你去。”
谢时眠:“好。”
不是花季,那墙根本就不好看,乔沅比谢时眠快几步,走在前面,发现这堵墙是那样的乏善可陈,她很想去踢墙一脚。
谢时眠在她身后,看她步子变慢了,他开口:“我想起来,瑞士有几个地方倒算得上好玩。”
乔沅抬起头看他,明显很在意、很想听。
谢时眠在那边整日来往于家和医院之间,根本无心看风景,他原本在便利地段买了一块地想盖个房子给温尔昭疗养,也一直因为当地居民的投诉没有进行下去,当地政府的低效率、服务行业的不发达,带来了很多不便,整体体验并不好。
但反正乔沅没去过,他编点什么她也不知道真假。
乔沅听的入神,他垂着眸,一边讲述,一边看着她。
两人把街区逛了个对穿,到了另一面出口,这出口挨着乔沅的工作室,隔壁有一家咖啡厅,两人一起进去歇脚。
因为是工作室附近,乔沅对这里很熟悉,靠在吧台前点东西,身体前倾,脑袋随着目光转动,挑选着头顶大屏幕上的甜点饮料。
谢时眠的目光落在她的侧面,白皙的脖颈,稚嫩、细软的头发。
他想,她长大了一点,没有长大很多。
店里老板认识乔沅,送了一盘刚出炉的松饼给他们,乔沅又开心起来,先挑上面的蔓越莓碎片吃,她觉得味道很好,捧起手机敲字,和老板说口味好,并且拍照写五十字好评放上自己的社交账号,帮人招揽生意。
桌子很小,两人坐的近,谢时眠瞥到她的页面,一格一格,色彩斑斓。
乔沅抬起头来,问他什么。
她眼睛是一种浅浅的褐色,眼型圆润秀气,看人时有种特别的专注。
谢时眠出了神,又被她晃了一下,没有听到她说的内容。
乔沅向他费劲的重复,“你觉得要不要再甜一点?”
她说松饼,老板在问她意见。
“不用太甜,”谢时眠答。
乔沅啪嗒啪嗒的给回馈,头顶有根软软的头发竖起来。
——她很快乐,谢时眠知道,从见面至今,她的情绪起起伏伏,但她现在是快乐的。
他对乔沅的点评是,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这绝对不冤枉,乔沅是个内心很丰富、情绪很多层的女孩子。
她小时候是个小千层蛋糕,现在长大了,是个层数更多的千层蛋糕了。
谢时眠伸出手去,在她头顶薅了两把。
乔沅不解其意,迷惑的看他。
谢时眠不说话,把着一张很高深莫测的那种霸总脸。
时间不早了,谢时眠也想去看看乔沅住的地方,提出让她挑一个附近的餐厅一起吃,乔沅高兴的答应。
来都来了,她先去工作室拿了一大包项目资料,吭哧吭哧的背出来,谢时眠取了车,从街区外沿绕了过来,临停在门口,他下车接乔沅。
那资料比他想的还重,他拎着放进后座,问乔沅:“这么多都是你要看的?”
乔沅给他数,里面是abcd四个项目,她负责第几集和第几集以及某个人物,做完之后酬劳是多少。
“是不是很像计件女工,”她弯着眼睛开玩笑,“刚从工厂里领了手串的原料回来,到家就开始做,做完一件是一件的钱。”
她用这个比喻,是因为从前村里有个小工厂,女人们会领活回家做,同时顾着家务,她小时候做了不少。
谢时眠摇了摇头,叮嘱她系好安全带。
乔沅快乐的摇了摇小腿:“我系好啦!”
谢时眠开着车,在导航设置了目的地。
车上的时间真漫长,他开了很久,发现只过了一半路程,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她的住处附近。
小区是那样偏僻,远远超过了城市中心范畴,差一点点就够上了郊区,名叫新区,实际就是开发商与政府共圈起了大片荒芜土地,用来接收城市昂贵地段溢出的产业和居民。
风景确实还可以,有一个依托原景观建的湿地公园,公园边上有几家环境不错的店,两人就在其中一家树景餐厅吃的晚餐。
餐厅门对着大树,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谢时眠将乔沅上次落下的围巾带了出来,她系上,围巾在风里轻轻的摇。
小区楼栋底下连保安都没有,谢时眠送乔沅上楼去。
电梯里有乱七八糟的小广告,其实平时没有,今天保洁还没来得及清理,于是让谢时眠看到了按摩到家、高返利无陷阱、家政日收九十九的小广告。
乔沅挪了挪站位,试图挡掉一点。
嗯,用处不大。
她抓了抓脸颊,这种业主委员会的责任感是怎么回事,这片住宅区的整洁度不应该是她来在意的吧。
谢时眠没有说什么,一直送到她家门口,这才停下脚步,但目光朝里看了去。
乔沅自己住的地方要干净多了,她是宅家小能手,屋内干净规矩,绿植茂盛,熏香气味淡雅,主灯请人换过,是舒适的橙黄色,把半旧的家具照的很温馨。
乔沅问他:“要不要进来?”
长大一点点也是长大,是大姑娘了,讲成年人的规矩,这时再进她的家很不合适,所以谢时眠摇头:“不早了。”
乔沅顺从的:“好。”
好完以后呢?就放他走了?
乔沅又纠结起来。
但有什么好纠结的!她问:“我今天导游的好不好呀?”
要好评?谢时眠点头。
他口袋中有银行卡,手指勾上卡片边缘,正要拿出。
“那,”乔沅细声问,“我明天还能不能上岗?”
谢时眠停顿了一两秒,乔沅飞快的说:“明天是周日,应该不上班吧,我知道你工作很辛苦,但是总要调节一下,瀛海画廊有个中国画画展,会展出很多书画,你想去看看吗?”
“明天要去一趟朋友家,我回国之后还没见过朋友,这次说要给我接风洗尘,已经定好了。”
“哦……”
“明琅哥哥你还记得吗?是去他家里,不过大多数人你不认识,会觉得别扭吗?”
乔沅缓缓眨眼。
“或者结束以后,我再来接你?”
所以是要带她去?
“不会!”乔沅声音都高了一度,声线里藏了跳起来的彩虹小马,“我可以去我可以去!”
谢时眠也回答她两遍:“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