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纱是乔沅二姐,她生日,一般来说乔沅会知道。
倒不是记得,而是乔纱性格张扬,一定提早好多天就开始造势,随便刷一刷手机,便能看见相关讯息。
这几天乔沅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关注她,以至到当天才发觉。
不过没关系,发觉即可。
十三岁来到乔家,生活环境天翻地覆,乔沅不适应,与他人多有摩擦,但这不代表她与乔家之间有心结,更谈不上怨怼。
瑞安保险是国内知名的大公司,体量大、专业性强,乔家几人都在其中就职,各个忙于工作,大家既没空理她,也不会难为她。
成年以后,陈嘉仪也要安排乔沅学习金融、进入瑞安保险,但她为选择自己的专业,与陈嘉仪发生了口角,此后经济上没有得到乔家的支援。
可是相应的,也省了很多事,一张贺卡、几通电话,就能搞定家庭交往。
乔沅不认为远离乔家有什么可惜,她对金钱没有很大欲望,大自然之中、人类创造的文艺作品之中,已经有取之不尽的快乐可以获取,将生命交付于劳作来换取金钱,再用金钱换取消费品,是商品经济出现之后的事情了,这种交换,某种程度是一种圈套。
所以现在这样很好,是让她很舒服的状态。
人有浓淡之分,面对乔家的一切,乔沅完全是淡人。
离开图书馆后,乔沅就近挑选一家美发店理发,收获了一个狗啃的帘子刘海,变的不淡定了。
理发师叫来自己师父,修修补补一阵,宣布抢救无效,最后跑到隔壁买了一只发箍。
接过发箍时,乔沅的头顶冒起问号。
“对不起,”刚成年模样的小男生向她鞠躬道歉,表情神态万分的局促。
乔沅:“……没关系。”
其实有关系,乔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闭了闭眼,其实不太想看。
没有办法,她安慰自己,她的头发长的还算快,一周、或者一周半,应该可以修好一些,顶多这周不见人就是了。
叹着气,乔沅把发箍带上了,露出光洁的额头,整张脸素净明亮,并不难看,只是更像一个中学生了。
理发师诚邀她长好再来,下次免费修改,乔沅实在不敢答应。
她朝外走去,听跑车引擎轰鸣,粉白配色玛莎拉蒂在马路上行驶。
海城富人多,这里又是中心地带,跑车不值得多注意。乔沅往公交站走,预备搭乘二路公交回家。
坐在公交站台时,那辆车找准目标,直接停在了站台前。
跑车篷顶打开,露出张成熟美艳的脸,黑长直、眉眼立体精美,面目与乔沅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
乔沅不见人的设想只花了五分钟被打破。
乔纱将她载到自己的生日派对酒店楼下,扣着她的手腕,非要她一起上去。
乔沅实在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到了电梯前就不肯走了,问她:“二姐,祝你生日快乐,但你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找我吗?”
乔纱踩着八厘米高跟,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戴个布艺发箍,几束短短的头发翘了尾巴,别说和精致谈不上关系,连打理自己的痕迹都看不出。
乔纱带刺道:“你亲姐姐我生日,不就是特别的事?送张贺卡就给我打发了,你礼貌吗。”
乔沅眉头微蹙,说:“二姐,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
乔纱本要说“没事不能找你”之类的话,但也觉意兴阑珊,乔沅不就是这样,没劲的一团棉花。
“没什么事,是我管闲事,”乔纱道,“妈要把你卖了,我看你还蒙在鼓里。”
热闹繁华的行政酒廊中,属于上流阶层的男女正在其中穿梭,气氛热烈,人头攒动,又上了第二轮香槟,香槟堆成了一面墙,特聘的调酒师玩着花样,从中间抽取香槟酒杯,墙依然不倒,大家发出一阵轰动的掌声。
这样的场合,乔沅踩着白球鞋、挎着她的帆布包,飞快在人群中穿梭,最终找到了陈嘉仪。
陈嘉仪本在与人聊大豆期货,乔沅到来,她略表吃惊,接着向人介绍:“这是我小女儿,乔沅。”
对面是家上市公司的CEO,见到乔沅这格格不入的模样,自作聪明的猜想乔沅是从学校赶来的,所以恭维说,贵千金看起来学习很好的样子,是在哪所大学就读、有没有兴趣过来实习。
乱七八糟……乔沅为表礼貌点了头,随即拉了陈嘉仪去一边。
陈嘉仪问她:“是你二姐去接你的吗?还算听得进我的话。”
乔沅单刀直入:“妈,你在给我办结婚的事,是吗?”
陈嘉仪:“是。”
乔沅听到她的肯定,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实在是很恼。
“你为什么要这样!”
陈嘉仪莫名:“你自己不是同意了吗?”
乔沅第一次见完男方,陈嘉仪便打了电话去,本意不是问她是否看中,而是看她有没有去,知道她去了,才不抱什么希望的问是否满意,谁知乔沅会给肯定的答复。
乔沅:“……可这种事是双方的,不能罔顾别人的意愿,这不是给别人添麻烦么。”
陈嘉仪回过了味来,“谁跟你说是单方的?”
-
谢时眠穿过冰冷洁净的走廊,看到谢鸣匆匆的跑了上来,到了护士台,向人询问十八号病房在哪。
循着护士的指点,谢鸣转过头来,正看到谢时眠。
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上前来:“时眠,你妈妈怎么样了?”
“刚办完住院手续,打了点滴,睡下了。”
“那还是来晚了,医生怎么说?”
“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家里设备不够,来这边放心一些。”
温尔昭这次缠绵病榻太久,虽然没有变严重,指征都正常,但还是送来医院放心一些。
至于谢鸣来晚……算吧,谢时眠两周没见过他了。
知道温尔昭睡了,谢鸣就不去打搅她,转而与谢时眠一起下楼。
父子二人长相相似,谢时眠穿了一件黑色外套,灯光稍暗,照的他侧脸嶙峋陡峭,窗户口有人在抽烟,抽完了,低头走开,原地有烟头没灭干净,星火微闪。
谢鸣也起了瘾,鼻子微微抽了抽。
“很麻烦吗?”谢时眠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谢鸣抽烟不凶,只有压力很大时才会这样抽。
谢鸣不欲多言,没人会想在儿子面前说自己外边情人的事。
他摆摆手:“主要是禹城的事,唉,算了,不想提。”
谢时眠也不往下说,他从口袋拆出盒烟,夹一只到唇边,点了火,也分了一只给谢鸣。
私立医院的夜晚很安静,脚步声也淹没在地毯中,偶能听到远处的汽车鸣笛,但也被绿化筛的微弱。
谢时眠隔着烟雾看月亮,尼古丁带来了一丝宁静。那静谧没有深入心底,情绪海依然是老样子。
大概是没什么好说的,谢鸣问他:“这阵子见乔沅没?”
“嗯。”
谢鸣看他神色,提起那小姑娘时微松开的眉目,笑了一下。
他咬着烟屁股,拍拍谢时眠肩。
“嗯?”
“你妈妈生病,最近我就不出去了,定个日子,到乔家去。”
谢时眠眉头轻皱。
无声的阴影里,星火扑簌,烟灰飞入暗夜。
没有沉默太久,手机的震动让他垂了垂眸。
看了漏电提醒,他一边往回拨,一边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