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江锐被那只粉色兔子拖鞋砸下沙发,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龇牙咧嘴地捂着后脑勺,感觉自己快被这个女人折磨疯了!
“汪狗?”他咬牙切齿,“你等着,鱼金宝,我跟你没完!”
汪江锐越想越气,一股邪火从脚底板噌噌往上冒。
他决定了,君子报仇,从早开始!
天刚蒙蒙亮,汪江锐就顶着两个黑眼圈,跟打了鸡血似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的手臂虽然还吊着,但单手操作,完全不影响他实施报复计划!
“叮叮当当!”他把厨房里所有能发出声音的锅碗瓢盆都搬了出来,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
“哐啷!”一个不锈钢盆“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发出的噪音足以穿透三层楼板。
“嘿嘿,吵不死你!”汪江锐一边“勤劳”地擦拭着根本没开过火的灶台,一边发出恶魔般的低笑。
吸尘器也被他拖了出来,对着地板发起了“总攻”,那嗡鸣声,堪比装修队现场施工。
“咚咚咚!”鱼金宝的房门被她一脚踹开,伴随着一声震天怒吼。
“汪江锐——!你他妈大清早找死呢?!”
只见鱼金宝顶着一头乱七八糟堪比鸟窝的头发,眼下是比汪江锐还浓重的黑眼圈,脸色铁青,活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汪江锐心里一哆嗦,但看到她这副尊容,又忍不住想笑。
“我、我在履行我的工作职责啊!毕竟我现在也算寄人篱下……”
话音未落,鱼金宝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动作快如闪电。
汪江锐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腾空而起,然后“嘭”的一声,被一个标准的过肩摔狠狠砸在了地板上!
“嗷——!”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肘也遭了殃,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姑奶奶!鱼大美女!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汪江锐趴在地上,毫无骨气地连连求饶,“我就是看你睡得太沉,想叫你起床吃早饭……”
鱼金宝通宵赶稿,本来就严重失眠,好不容易在天快亮时眯了一小会儿,全被这混蛋给搅黄了!
她居高临下地瞪着汪江锐,胸口剧烈起伏:“吃什么早饭?吸收日月精华吗?”
“呃……”汪江锐被问住了。
他这才想起,这房子里除了鱼金宝,就是他这个“欠债人”,哪来的早饭?
鱼金宝看着他那副蠢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走进厨房,在某个犄角旮旯里翻了半天,终于摸出一个小小的锡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黑乎乎、硬邦邦,看起来比石头还难以下咽的玩意儿。
“诺,我平时维持生命的压缩饼干。”鱼金宝肉疼地掰下一小块,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递给汪江锐,“省着舔,这是我们接下去一个礼拜的口粮。”
汪江锐捏着那小得可怜的一块,闻了闻,一股难以名状的怪味。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就这玩意儿?喂狗呢?”
说完,他手一扬,那块珍贵的“生命源泉”就呈抛物线状,精准地掉进了垃圾桶。
“汪狗——!”鱼金宝的怒火值瞬间飙升到顶点,她感觉自己的头盖骨都要被气飞了。
“你敢扔我的救命粮!我跟你拼了!”
眼看一场新的世界大战即将爆发,汪江锐求生欲爆棚,一把抓住鱼金宝的手腕,拖着她就往外冲。
“走走走!我带你去买!我会做!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睡眠不足的低血糖恶魔制造出的低气压中心。
超市里,灯光明亮,人来人往。
汪江锐推着购物车,鱼金宝黑着脸跟在后面。
“这个薯片,我经纪人之前管着不让我吃,买一箱!”汪江锐指着零食区。
鱼金宝一把夺过,丢回货架:“垃圾食品,没营养!”
“那这个,进口麦片,看着不错。”
“花里胡哨,还贵!旁边那个国产的,便宜又实惠!”
汪江锐拿起一包巧克力:“这个我爱吃。”
鱼金宝抽走顺手将一根磨牙棒放进汪江锐手掌:“狗吃巧克力会死!”
“喂!鱼金宝,你到底是来买东西还是来抬杠的?”汪江锐忍无可忍。
“我是来帮你省钱的,免得你到时候还不起,又得卖身!”鱼金宝凉凉地说。
汪江锐气结:“我卖身也轮不到你买!”
“哦?那你想卖给谁?隔壁家养的马中西施吗?”
“你!”汪江锐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好男不跟女斗,尤其是跟一个刚把他摔了个狗吃屎的女人斗。
他默默拿起一袋速冻饺子。
鱼金宝瞥了一眼:“韭菜鸡蛋?我不吃韭菜。”
“谁说给你买了?这是我给自己买的!”
“哦,果然是重口味的。”鱼金宝抱臂,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汪江锐瞪着她,最终还是认命地把饺子放进购物车。
两人推着半满的购物车,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到了收银台。
超市门口,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小的舞台,上面挂着“爱心捐助,情暖人间”的横幅。
一个大腹便便腰间扎了个LV皮带的中年男子正拿着话筒,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山区贫困儿童上学难、失学儿童生活苦的故事,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是孩子们瘦弱的身影和渴望的眼神。
汪江锐本来还在为买单时鱼金宝那副“你多花一分钱我就吃了你”的表情生气,听到这演讲,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中年男子讲到动情处,声音哽咽,眼眶泛红,从裤兜里拿出一条真丝手帕擦拭着眼角。
汪江锐一个铁骨铮铮(自认为)的汉子,此刻也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太可怜了……呜呜……这些孩子太可怜了……”他吸着鼻子,眼巴巴地看着鱼金宝。
鱼金宝刚结完账,正清点着小票,一脸“又亏了几个亿”的肉疼表情。
“鱼姐,”汪江锐拉了拉她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太可怜了,我们捐点吧?”
鱼金宝抬起眼皮,冷漠地瞥了一眼舞台上中年男子,又看向汪江锐那张哭得跟泪人似的脸。
“再借我五百,不,三百也行!两百!一百!五十!”汪江锐竖起一根手指,可怜巴巴地晃了晃。
鱼金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汪江锐,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我摔傻了?”
“我们自己都快饿死了,还管别人?”她点了点自己,“老娘挣的都是血汗钱。你,”她又点了点汪江锐,“身无分文,还欠我一屁股债。”
“可是……可是他们真的好可怜啊!”汪江锐急得跺脚。
“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救得过来吗?”鱼金宝面无表情地看着汪江锐,仿佛对他的这种质问习以为常,语气冷淡地说道:“赶紧回家做饭,我饿了。”
汪江锐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他瞪大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手指直直地指向鱼金宝的鼻子,愤怒地控诉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这么没有同情心!”
面对汪江锐的指责,鱼金宝却只是翻了个白眼,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她不紧不慢地反驳道:“我冷血?我这是理性!你那是圣母心泛滥,懂吗?”
汪江锐的怒火被她的话再次点燃,他气得脸色通红,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就是个冷漠无情的抠门鬼!铁石心肠!”
然而,鱼金宝对他的辱骂完全不以为意。她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开了。
汪江锐站在原地,看着鱼金宝冷漠的背影,气得直喘粗气。
两人像闹别扭的小孩,一人拉着塑料袋的一边,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各自扭头不去看对方,在人行道上渐行渐远。
阳光有些刺眼,汪江锐越走越觉得手里的袋子重,心里的火气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声和尖叫声划破了街道的宁静。
汪江锐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塑料袋的另一边一松,鱼金宝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猛地冲向了车水马龙的马路中央!
“吱嘎——!”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货车紧急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在了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
司机探出头来破口大骂。
汪江锐的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个疯女人!她不要命了吗?!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马路中间,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因为追赶一只同样闯了红灯的小羊羔,正呆呆地站在路中间,吓得哇哇大哭。
而鱼金宝,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了过去。
她一把将哭泣的小男孩夹在腋下,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捞起了那只同样受惊不小、咩咩乱叫的小羊!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鱼金宝一手夹着小孩,一手夹着小羊,滚落在路边,随后挣扎着爬起来,她把吓坏了的小孩轻轻放在地上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温柔地抚摸着小孩的头,用一种汪江锐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你看,小羊也没事。”
她又摸了摸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小羊的脑袋,小羊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善意,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
做完这一切,鱼金宝才松了口气,她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抬起头,看向马路对面的汪江锐,脸上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那笑容干净纯粹,不带一丝杂质,就像雨后初霁的彩虹。
她冲他喊道:“喂!汪江锐!回家了!”
汪江锐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的购物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他从来没有想过,鱼金宝笑起来竟然会是如此模样。那笑容并非是他所熟悉的那种嘲讽、戏谑或者带有算计意味的笑,而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源自内心深处的、充满温暖的笑。
这笑容就像春日里的阳光一般,柔和而明媚,让人感到无比舒适和愉悦。它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驱散所有的阴霾和寒冷,带来无尽的温暖和希望。
当鱼金宝展露出这样的笑容时,他整个人都似乎被点亮了,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那笑容不仅仅是嘴角的上扬,更是一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快乐和满足,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原来,这个女人心里,是有她自己的天秤的。
冷漠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为人知的,柔软的心。
那一刻,汪江锐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陌生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一样从心底划过。
他喃喃道:“原来……她笑起来……是这样的……”
汪江锐喃喃道,连他自己都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
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悄悄地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