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棠公主和乔知语她们在达尔休息几天之后就要回京城了。柳鸣鸾其实还不大想回军营住，和问雁抱怨了一下，没想到问雁说，回不回，对她来说是一样的，因为……
“因为啥？”柳鸣鸾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丘大哥打算娶我了，老爷也答应了，所以……”
“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们去雍国的时候，我一个人住这边，丘大哥担心我，得空会来帮我做点事，烧点炭火……”
“哟哟哟。”
“小姐，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啊，我本想你一回来就告诉你的，只是没想到你又被云氏抓了去……而且，老爷知道了，也同意了。”
“好了，我没生气，说吧，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啊？”
“老爷说，五月初六是吉日。”
问雁刚来达尔的时候，丘录事就动不动对她献殷勤，这都好几年下来了，如今听到问雁要嫁给丘录事，柳鸣鸾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有点舍不得。
“那我和我阿爹就是你的娘家人了。”
阿娘未去世的时候，对柳鸣鸾其实不是和温情。后来跟着阿爹住在军营里，阿爹毕竟是个男子，是个不善言辞的武夫，对阿娘都没多少真情流露，何况对柳鸣鸾呢？
也就问雁来了之后，柳鸣鸾才觉得身边有个可以亲近的女子。虽然知道了远在京城的柳风拂是自己的亲妹妹，但毕竟接触不多。
当柳鸣鸾问柳联关于问雁的事时，柳联很爽快的说：“丘录事向我提起的时候，我做主，答应了。问雁跟来这边也好几年了，我们也算是她半个娘家人。”
说完，柳联踌躇的看了一眼柳鸣鸾，然后说：“鸣鸾啊，你今年也十六了，为父是要考虑你嫁人的事了。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这话一说，柳鸣鸾愣了一下，自己好像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己才十六啊，这就要嫁人了吗？
“阿爹，我，可不可以不嫁人？”
“胡说，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当然。爹也明白，突然跟你提这事你一时也没个准备。不过爹已经开始为你物色好人家了。”说到这个人，柳联抬手想在柳鸣鸾的头上摸一下，等手抬起来，才发现柳鸣鸾和他差不多高，甚至比他好高一点，不禁有点尴尬：“大姑娘，大姑娘啦。”
柳鸣鸾看出了柳联的尴尬，赶紧岔开话题：“阿爹，问雁要嫁给丘录事，我们作为问雁的半个娘家人，要给她准备嫁妆吧，阿爹，快说说，打算给些什么嫁妆？哦，对了，说是五月的婚礼，那三媒六聘的什么时候安排？丘录事给了多少聘礼？”
柳联闻言，顿了一顿：“没有聘礼，嫁妆的事，为父把给你攒的嫁妆拿出来一部分给问雁了。”
“没有聘礼？什么意思？”
“说是嫁，其实问雁是去做妾，纳妾哪需要聘礼？”
“什么？？？？？”柳鸣鸾听到这话，比听到拿五十两黄金去赎自己还震惊：“做妾？？？？这，丘录事已有家室？不对啊，不是已经去世了吗？做妾？这，这，问雁知道吗？问雁肯定不知道，不然不会同意……”
“知道。问雁早就知道，不过丘录事亲口跟我承诺了，他此生，以后只有问雁一个女子，以后绝不会娶妻，也不会再纳妾。”
“放屁！”柳鸣鸾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既然能承诺以后只有问雁一个，那为什么不直接娶问雁为妻？而是纳她为妾？”
看着火冒三丈的柳鸣鸾，柳联耐心的解释：“丘录事曾经娶妻，但是妻子早逝且无子。”
“那他娶问雁可以是续弦啊。”柳鸣鸾立刻抢道。
柳联摆摆手，示意柳鸣鸾安静，先听他说：“丘录事，原名丘临白，是我常国军中从八品录事，也是有官身的人。问雁，是我们家从京城带回来的婢女。”
说到这里，柳联看了看柳鸣鸾，严肃的说：“《常国律例·户律》明文规定：职官求娶乐人、婢女为妻者，革职，杖一百，离异。女家同罪。”
“什……么？”柳鸣鸾愣住了，她从没想过婚假还得参考律法。
柳联像是提醒和安慰柳鸣鸾一样：“傻丫头，男婚女嫁，是要在朝廷律法、礼制和伦理下考虑的，问雁要想和丘临白在一起，就不能逾越礼制，就只能为妾。你，以后得婚嫁也一样，爹希望你也不要逾越礼制。”
柳鸣鸾被那条《常国律例·户律》雷的脑子发蒙，都没注意听柳联最后说的是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想到阿爹说的是“希望你也不要逾越礼制”？
“什么意思？”柳鸣鸾更糊涂了。
柳联看柳鸣鸾的眼神带着心疼：“军中关于你和……你的婚事，自然有些猜测，爹没问过你的想法，我自问是对你关心不够，在你的婚事上自有爹为你谋筹，鸣鸾，你要相信爹。”
柳鸣鸾更糊涂了，都不知道阿爹在说什么。这时，丘录事过来了，一见到柳氏父女二人，立刻眉开眼笑：“柳校尉，柳姑娘。”
柳鸣鸾想到问雁要做妾的事，对他没个好脸色。柳联倒是神色正常：“丘录事，看来是找我父女二人有事商议？”
“对对对，还是问雁的事情。这问雁要嫁入我丘家，即使是，是为妾，这个，这个身契……”丘录事说话吞吞吐吐的。
柳联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问雁的卖身契还在京城我大哥家，正好永棠公主一行马上要回京，不如，就让柳鸣鸾去一趟京城，把卖身契取了来……”
柳联的话说到这里，柳鸣鸾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待丘录事走了之后，柳鸣鸾立刻硬气的对柳联说：“他不提，我也要去京城一趟，一来，正好去看看堂哥堂姐，二来，拿了问雁的卖身契，我要去京城应天府衙提交《放良呈词》，给问雁脱了奴籍。就算问雁是去丘家为妾，我也不希望问雁低人一等。
柳联见柳鸣鸾说的这么坚决，点头应允：“行，爹来给你准备银两带上，脱籍的时候肯定要用到银两的。”
一听说柳鸣鸾要跟着去京城，冷月是众人中脸色最难看的那个，公主和乔知语见此情状，相视一笑，表情都意味深长。
从柳鸣鸾跟着去雍国到回来，到现在要跟着去京城，就柳鸣鸾被云氏抓走的那几天冷月的脸色是最好看的，整个人都跟着明媚很多。
趁着冷月不在，乔知语对永棠说：“这丫头，秉钦都没有什么表示，她急什么？她自己就算攀上秉钦了，也不过是做妾，到替秉钦是不是要娶另一个妾操上心了。”
永棠公主虽和乔知语交好，但是这一趟去雍国，对柳鸣鸾的印象挺好的，所以听到乔知语这样说，心里不禁想：你不也是吃一些不可能的干醋才跟来的？但是面上还是跟着应承了一句：“有点不一样。柳鸣鸾只是戍边的小小武官之女，无权无势，山高水远。这种情况下，秉钦还要娶她，那非得是动了真心。对冷月这样在公主府里和秉钦一起侍奉安郡王的丫鬟来说，她嫁给秉钦为妾，能容忍秉钦为了前程、权力甚至金钱去娶其他人为妻去纳其他人为妾，但是容忍不了秉钦真的动了心。”
乔知语听了这话，沉思了一下。京城达官贵族哪个不是妻妾成群？自己的父亲除了自己的亲娘之外，贵妾、良妾、贱妾的，就有六个。而且就算自己以后成功嫁给安郡王为正妃，安郡王肯定会有侧妃、妾室，这就像吃饭要喝汤一样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自己也会坦然接受，但安郡王若是因为动了真心才去这样做……想来是有点接受不了。自己能接受和其他女子分享郎君的身体，但却接受不了和其他女子共享郎君的真心。
想到这儿，乔知语竟有些同情冷月了。
冷月出门的时候看到和秉钦正在说话的柳鸣鸾，就算想假笑也笑不出来，但又不想让秉钦看到自己冷言冷语、不善解人意的样子，只好压住心头的怒气，语气尽量温和，但是开门见山：“柳姑娘，你为何非要跟着一起进京？”
“为了给问雁脱奴籍啊，眼看问雁五月就要嫁给丘录事了。”
“那……我回京后也可以帮你办这事，到时候办好了，走官道驿站给你送来不就行了，脱籍银两我都可以替你交。”
柳鸣鸾心想：呀，这冷月不是一直都对我不冷不热的吗？今儿是怎么了？
看到身边还站着面无表情的秉钦，柳鸣鸾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要在秉钦面前树立贤良淑德的形象啊。
“我回去不单单是为了问雁的事，我还要去找我的大伯一家，看看我堂哥堂姐。几年前我回去的时候堂哥送了我一份及笄礼，我当时就说，等我堂姐及笄的时候，我也一定要送一份礼物的。”
“哦，你及笄？你什么时候及笄了？”秉钦插了一句。冷月的脸色刚有点好转，又冷了下去。
“在你们来达尔之前。”柳鸣鸾解释道：“去年不是还收到大伯家的信了吗？当时你也在，你也在。”
冷月和秉钦回想起当初柳鸣鸾昏迷刚醒的时候，好像是接到一封京城来的书信。
看两人好像回忆起来的神情，柳鸣鸾赶紧解释：“我只是借口跟你们一起回去，说不定路上我等不及，自己就策马先行赶往京城了呢。”说完，向冷月眨眨眼，然后看秉钦盯着自己看，便故意冷了一下脸。
秉钦离开之后，冷月见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对柳鸣鸾说：“柳姑娘，我是好心，我也是看你是好人才提醒你，你要是想嫁给秉钦，是只能为妾的，还得长公主同意才行，而且，身份地位不会高过我的。”
柳鸣鸾感觉被恶心了一下，想粗鲁的说一句：“你放你娘的什么屁”呢，但还是忍住了，冷冷地对冷月说：“放心，我没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