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

    第二天清早,当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遮光窗帘照进卧室里的时候,林嘉言醒了过来。

    她稍稍偏过头,看到还在熟睡的的江令宸。因为前一天晚上几乎彻夜未眠,今天他睡得很沉。

    林嘉言用左手托着脑袋,把上半身撑起来,伸出右手将被子往江令宸身上拢一拢,不让秋天的寒意从边角侵入影响了他的好梦。

    给他盖好被子后,她的手指在他的脸庞上方游走,没有触碰到他的肌肤,只是在半空中勾勒出他的弧线,从额头到眉毛,划过长长的睫毛,到高挺的鼻梁,抚过嘴唇,最后到下颌与喉结。

    “江……”林嘉言自言自语,“其实你也想赶快恢复记忆吧,我知道你一直装作不在意,可没有回忆的人生,很痛苦啊……”

    “我不痛苦,也没有装作不在意。”

    江令宸的声音带着半梦半醒的慵懒感,林嘉言抬眼,看到他的眼神里睡意全无,一双瞳孔是纯粹的午夜的黑色,不知为啥总让她想起小时候奶奶家养的那只比熊。

    她很喜欢狗,但她不能养狗,因为江令宸对动物的毛发过敏,长时间接触猫猫狗狗的话,就会出现诸如不停打喷嚏、全身起红疹子之类的过敏反应。

    江令宸显然不知道她的思维已经飘远了,将她轻轻往下拉,让她结结实实地靠进他的怀里。

    “你没有虚设我的过去,也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隐瞒了我的记忆,我的人生轨迹并未因此改变。”他的手在她的肩上摩挲,“言言,不要自责,车祸的原因在我,不在于你的那通电话。”

    林嘉言正要为他安慰的话感动,他的话锋一转,露出嬉皮笑脸:“如果你实在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每天早上醒来跟我说一句你爱我,这样我的快乐回忆就回来啦。”

    “江令宸,你觉不觉得你有点油腻?”

    “不觉得。”江令宸的笑声从胸腔深处升起,喉结随着愉快的笑声上下滑动,“说嘛说嘛,我想听你说你爱我。”

    “我爱……就不说。”林嘉言轻轻捏了下他的脸,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学她刚才的动作,托着脑袋撑起上半身,他也在对她笑。

    “言言……。”江令宸用嘴型无声地说出那三个字,既然她不说,他不介意用各种方式当她嘴里油腻的人。

    笑意在林嘉言的脸上放大,即使很多人说在爱情里行动比言语更重要,但如果是爱情的话,有谁不愿意听到伴侣对自己坚定地表达呢?

    她提醒道:“在爸妈面前别说这些肉麻的话。”站起身,在去洗漱之前,林嘉言转回头回应江令宸的话,“刚才那一句,我也是。”她回应他的三个字。

    即使总被闺蜜们骂恋爱脑,即使她也反思过自己是否应该更理智些,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是否不该太在意爱情,但就是不可思议的、无法控制的,这些年对他的爱丝毫不减。

    林嘉言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父母完全没察觉他们两个人变得有什么不同。

    明明她感受到江令宸的情感变得外放,举止也变得过分亲昵,可二老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觉得异样的程度甚至不超过发现餐桌上的花瓶换了个摆放角度。

    父母回家前,林嘉言忍不住偷偷问苏瑾慧:“妈,你有没有发现江令宸变了?”

    “变了?”母亲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哎哟,令宸没什么事吧,脑部受伤的后遗症必须要重视,如果你发现有什么问题,咱得赶紧去医院看看呀。”

    林嘉言换了个问法:“我的意思是,您觉不觉得我和江令宸的关系变了?”

    苏瑾慧大吃一惊,连忙回想这几天的异常:“宝贝,你们刚和好就又吵架啦?你说说这都是个什么事呀,虽然令宸对你确实没有以前那么细心了,但那是因为他失忆了,得慢慢来。”

    “行了,你们回去吧,一路顺风。”再说下去也是鸡同鸭讲了,林嘉言深深叹了一口气,替母亲关上车门。

    苏瑾慧不打算响应女儿的“无病呻吟”,在她看来,一方缺失了一段记忆,以往的感情的确需要重新培养,在这期间另一方会有落差导致波折,这些都是两人决定继续一起走下去必须要克服的困难。

    她反而对另一件事忧心忡忡,踩下油门前叮嘱道:“令宸如果一直恢复不了记忆,恐怕你得想办法尽快处理他公司那里的事务了。他下面这么多人,至少得把权都先放下去,维持公司的运转。”

    关于公司的事,林嘉言在江令宸出院回家前就已经考虑过如何处理,她没有太多头绪,只能让徐正东帮忙□□。好在除了徐正东外,江令宸的合伙人赵盟也是个知根知底的可靠人,因此公司并没有在老板的突然隐身下出现太大的问题。

    但母亲的话仍然让林嘉言重新陷入忧虑当中——如果江令宸真的再也恢复不了记忆,那么他们都该尽早计划好妥当的应对办法。

    林嘉言还没来得及想好接下来的措施,徐正东就在小长假结束后的第一天上午带着律师上门了。

    她认识那位名叫陈海荣的律师,他是江令宸的私人法律顾问,本科毕业于T大法学院,然后到常青藤深造,直到获得博士学位后回到S市。在江令宸的商业扩张路上,陈律师担当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几乎没有太多的寒暄,陈海荣从黑色的手提包中拿出几份厚厚的文件,放在茶几上。

    “徐助理已经把江总的遭遇都告诉我了。”

    大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镜片后锐利的目光稍稍打量了下坐在一旁的江令宸,好确认他的行为是否异常。

    “几个月前,江总突然来找我,向我咨询紧急权力让渡的方案。”陈海荣看向林嘉言,语气十分严肃,“这一份是《全权授权委托书》,委托书里明确向您赋予公司的全面经营管理权,委托人死亡时委托书立即生效。另外我想强调的是非死亡场景下,司法鉴定委托人无民事行为能力时,您可依据法定监护权直接获得公司的全面经营管理权。这一份是……”

    林嘉言背后突然感到一阵冷风,惊恐地打断律师的话:“陈律师,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让我先把话说完后再向您解释。”陈海荣抽出下层的另一份文件,“这是委托书的公证文件。另外这一份是《遗嘱公证书》,江总的遗嘱指定您作为他名下所有资产的唯一继承人,但这并不是重点,因为不管有没有遗嘱,您目前都是唯一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份遗嘱的目的,是强调您对公司股权的继承不附加任何约束条款。”

    陈海荣说完后,徐正东忍不住插嘴道:“言姐,我也是刚知道这几份文件的存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BOSS要找陈律师弄这些文件,又是为什么不久之后BOSS就出了事?”

    答案几乎就在嘴边,让人不敢细想。

    陈海荣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徐正东的猜测:“当初我问过江总这么做的原因,他只告诉我需要提前预防一些事,他希望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最大限度保障林小姐您的权益。”

    林嘉言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你们的意思是,江的车祸,是被人预谋陷害的?”

    “车祸是否有问题,需要等事故认定书出来才能下结论,也许只是单纯的意外。”陈海荣的话说得严谨,“只是现在江总失忆了,我认为您有权知道这些文件的内容。”

    林嘉言几乎是屏住呼吸翻开了《遗嘱公证书》,上面关于“死亡”的字样让她几乎昏厥。

    更让她难过的是,江令宸从来都不告诉她他到底在想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每天都在面对着这样的困境。他总是自以为张开双手保护了她,却不知道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两人共同面对生活中的一切。

    林嘉言几乎是一瞬间做出了决定:“陈律师,按照委托书的条件,我还能拿到公司的管理权吗?”

    江令宸握住她颤抖的手,从她的手里把委托书拿走。“我还活着,依然有民事行为能力,管理权应该还在我手上吧?”

    “是的,只要司法鉴定江总仍有民事行为能力……”

    林嘉言又一次打断陈海荣:“如果他还有民事行为能力,那就更简单了,再给我写一份委托书,我还是可以拿到公司的管理权,对不对?”

    陈海荣点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好,那就麻烦陈律师再帮忙重新起草一份授权委托书吧,等委托书生效后,我来接管公司。”

    “我还好好的,你又不喜欢这个行业,干嘛一定要来抢我的活儿?”江令宸反对林嘉言的决定,“陈律师,虽然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但是我可以学嘛,实在不行正东也会帮我的。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个叫赵盟的合伙人在吗,怕什么呢。您不用费劲起草什么文件了,我是绝对不会签的。”

    江令宸知道林嘉言想查明他突然立遗嘱的真正原因,如果真的如徐正东的猜测那样,有人早就想陷害他,那么公司里一定危机四伏。

    她不愿他再面对危险,可他也决计不会让她以身试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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