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单的符修?抓!

    宋月兰挤出一个笑脸,可造此声势者,人耶?

    “嘶——”直立的东西伺机在脑后,吐出危险的信号,爬上她满背的鸡皮疙瘩。

    怕吗?笑话,没长脑壳的傻子才不知怕!

    不过将才无人在场,羞也羞不到自家先人。宋月兰心中暗道:“这小道的手段虽邪门许多,却也好歹是星机阁的正派弟子,现想那巨月女影也未下死手,难道只是为了将人驱赶于此?”

    那修者停在三步之外,火光在身后炸着碎花,并没有再上前的意思。

    宋月兰犯了难。这其中必有隐情,可她打出生起算过一十七年,还从没在外人面前漏过怯,要被这白脸小道知了她适才屁滚尿流的模样,她自己丢人还好,可要是一个不慎,传了出去,日后要合欢的众亲友如何在这群小白脸面前抬头?

    宋月兰很快拿定了主意。

    额间点圆顷刻凝缩,飞至眼下成一颗猩红小痣,少年抬手间,水中爬出的少女恰好收起笑眼。

    宋月兰挤出两滴眼泪,冲那身蓝袍雪衣无措轻唤:“郎君救命!”

    衣角滴水,头发散乱,少女声色嘶哑,眼眶湿红,多可怜一副形容?

    头一遭下山的小道士也以为如是,立马将她带回了营地。

    大黄远远缩在一团,一见她上前也只得谄媚求饶。

    他们围火交流,很快,小道士便为她家破人亡,投奔至此却迷失荒村的遭遇深表同情,由怜生信,将这逆转兰溪与月潭的缘由尽数告知——宋月兰本是这么计划的。

    一切发生的很快,就在后颈森寒大片退去,宋月兰开始转动手腕的一刹——

    冷光忽闪,一张血符贴上了她的脑袋。

    “别动。”男修手指温软,一触即分,声音却像簌簌坠落的冰碴,将那点吝啬暖意穿杀于尽。

    “……郎君这是何意?莫不是抓错了人?”

    视野一下消失大半,那森寒倒从后颈移到了身前,宋月兰额角抽动,一时哭笑不得。

    “破魔符,动,即死。不动,或可活命。”男修贴心解释,宋月兰却有些哑然:“……魔?”

    被识破并不尴尬,大不了此后见面绕道,也为诸亲友壮健一番体质。

    ……

    可为什么是魔?

    她宋月兰,合欢正统出身,根正苗红名师教导内门仙修。

    从头到脚哪点儿不像他的同道?

    她一时又惊又气,气的是被与那些恶贯满盈的邪门歪道混为一谈,惊的是听声音,这小道似乎与她差不多年纪,所驭灵力怎可能驱动金丹圆满修士才可催发的驱魔符,又如何与出窍期的大修一般,能探查他者灵府?

    从百修秘录到星机诸位阁老名单,她思绪跳得极快,很快对比烂熟于心的某一榜单,想起了这么一位修士。

    “道长可真会玩笑。”

    话落,不知从何处路过一阵流风,也是巧极,偏挤进了这处暗穴。

    红墨浸染的符纸一下翘起了尾,一个照面,宋月兰就彻底消了脾气。

    果然。

    这小白脸,她认识。

    星机阁阁主玉衡真人座下弟子,丘处机,去岁正气盟大比,一人一符便击败凌霄散人夺得合体首席,甚至因此直登无界榜三的“探花郎”。

    时宋月兰正在隔壁武场为自家女师喝彩,并未与之碰面,还是在揭榜前,时不时听到那场而出的修者一直谈论——“佛子盛赞丘君狭美”,她便先于画像和名姓得知了,丘君是个美人。

    也不知是否因此,此消息一出,凡修百花楼中便疯传出一段诨诗。

    什么什么…霜打千秋树,花开百春果,坐日如中天,莲拜转世朵…诸如此类,至今不知哪个狗胆包天所作。

    彼时的宋月兰可没少借“取经百花楼”的名义四处玩乐,可实在低估了坏事一千里,好事更是三万里的可怕之处。后来算了算间隔,她才知道,那名作跟随正气盟放榜同一道大清早落的地,而她当日在离百花楼十个镇子开外,晌午饭还没下肚儿呢就从一过街少童口中得知了丘君与佛之不可说,实在开胃。

    当时的她如何作想来着?

    对。

    丘君此人,诡者也。

    少招惹为妙。

    两时的想法重合在一起,宋月兰动了动鼻尖,试图拨开符咒,窥得一丝缝隙,男声在这时遥遥响起:“说罢,你究竟为何来此?”

    是啊。

    宋月兰也感到奇怪,他一个合体期的大修,为什么出现在了那萝卜菜头玉春生的所指之地?

    合欢灵蝶有特定的保护机制,同人只会收到同境界相匹配的任务灵蝶。兰溪此任灵蝶恰能被玉春生所拦,便说明它顶天了难度也不过是金丹圆满,修真界素来隔境隔天,误入小境的大能修者鲜有,错闯大境的无名小修倒是数不胜数,浩如山海。

    雪袍后的红光时昏时跃,宋月兰忽感到一阵迷蒙的目眩。该不是那春贼骗了她,背里偷偷用功,早早突破元婴出窍分神,冲上了合体期?

    只用了三十日夜?

    几乎是瞬间,宋月兰就白了脸。

    这绝不可能。

    普通修士若不依赖丹药,稳步求升,金丹之后突破一个大境界少说需要三百年。

    湿衣紧贴着后背,一股前所未有的冷意突然攀上了她的脊骨。

    玉春生从小体弱,根本承受不了任何升境丹药。

    小漫的师兄曾因嗑药而亡,更是对此深恶痛绝。

    而阿梨的身份就更特殊,升境丹于她而言不过普通甜丸。

    在她们远游队伍中,现下战力最强的先生当年连破两境,也是因天命机缘在身,从不屑于捷径。

    宋月兰越想越是心惊,就连最强的先生目前也只是个元婴修士,距离合体还差了出窍,分神整整两个大境界。而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现在踏入夜兰溪的,合该是……

    “魔君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灼目的火光刺透寒符,试图将她拉回现实,然而宋月兰正被绞入一团乱线,头痛得要死要活,那男修的一个字儿也没能敲进她的耳朵。

    思绪纷扰之际,那修者又道:“木匠闻九郎的死是否与你们有关?”

    此话一出,宋月兰猛然一个激灵,刹那耳聪目明不止,腿脚灵活更甚。

    她一把撩开劳什子白纸红符,一时连“我为鱼肉”的设定都抛诸于脑后,“七手八脚”连连上前飞速追问:“丘君话中那闻家九郎可是恰于三天前失踪?”

    这话一落,不知为何,那稳如天寿老道的小道丘君似也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符纸重新落回,宋月兰登时又两眼一抹黑,只好抬手将人拍了拍,再次催促道:“丘君?”

    丘处机唇角平直,瞧上去很是沉稳乖静,眉眼却像离了魂的猫儿,要是宋月兰能看全乎,定会为这美人的一脸呆相捧腹许久。

    这世上不可能没有人没犯过错,除非他是星机阁玉衡真人的座下弟子丘处机。

    丘处机蹙着眉,低头看了看扒在他小臂上的蘸泥五指,抬眼又瞧了瞧遮在人脸上的完美符纹,仰首再重新回忆了一遍临行前占卜的那条百分百逢魔卦象。

    思来想去,思去想来。

    “汪!汪汪!”最终他在催促的狗叫声里倒吸了口冷气,默默将自己干干净净的衣袖抽了回来,又退远些,捏了个净诀,这才咬唇张口遥遥看向那怪女,鼓起勇气道:“你如何认得我?”

    宋月兰被他反问得一愣:“小修如何认得君?”

    “……这话说来可太长了。”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眼下红痣便飞速爬回眉心,一脚将挡了它的碍眼纸符踹飞,重新滚回圆点。

    丘处机有些怔愣地动了动嘴巴:“那就长——”

    “长话短说是吧,小修都懂。”白纸飘空,宋月兰顶着两道凉飕飕的目光随手接过随意一瞧,顿时更加头昏脑胀,烦躁不已。

    再好看的行笔和“魔”沾了边,也只能是“鬼斧神工”。瞧她越盯那大刀阔斧的血画就越想吐,干脆一举对着那冷面玉人,边比划边道:“这么说吧,小修有幸见过丘君画像。”

    “是么。”丘处机平下心绪,扫过她的额头,又转向了她脏兮兮,掐着他破魔符的手指:“无界榜可从无立画之习。”

    宋月兰扬眉一笑:“啊是吗?这等秘闻小修还是头一回听说,谢君赐教。”

    她谢着谢着,便将那金丹期的大符谢进了袍里,看得丘处机额角直跳。

    “不过君可真是误会了,小修说的不是无界榜。”宋月兰又远远看他一眼,紧接自顾自转身靠近那黑潭蹲下,双手浸没,搅了搅水花,“而是去岁初春大比,将才立的正气盟榜。”

    “哗啦”一声水响,宋月兰有些失望地捞起空空两手。

    身后玉人这时回道:“不曾听闻你们新魔皇与我们修好。”

    指尖一顿,宋月兰眨了眨眼睛,很快又哈哈一笑,一个转身上前对上那双无澜黑瞳:“丘君。”

    丘处机长睫轻颤,默默垂下了眼,挺秀的鼻梁下,一口淡唇微微抿起,缘由充血,悄悄泛了些薄红。他先“嗯”了一声,似乎觉着还不够好,唇齿磕碰,又补充了一句:“魔君请说。”

    魔君要说不出口了。

    宋月兰心想。

    今晚可真是撞进了鬼窝。

    明黄的火光稍弱了些,就在两人相对沉默之际,熟悉又消失许久的一团偷偷摸摸地瑟瑟上前,而后一屁股赖在了某道身后。

    宋月兰眯起了眼睛:“丘君可否帮我个忙?”

    丘处机捏了捏手指:“什么?”

    湿发绕耳,额红夺目,合欢少女上下指了指自己一身紫紫绿绿的乱七八糟,一双珀眼倒映着热烈的火色,见他看来便化两弯,如泉如月:“也没什么,就是小修学艺不精,还求君帮忙捏个诀呗。”

    声音甜蜜,却让那确是头一遭下山的小道打了个寒战。

    不知怎的,她虽在笑,他却颇听出了些咬牙切齿的可怖意味。

    而当那红色的汁液从她双手开始,滴滴答答粘连了一地时,他才突然发现,这份意味竟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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