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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翌日是立夏,天气晴朗,艳阳高照。

    在安南县,立夏这一日家家户户都吃五色饭、地三鲜、树三鲜、水三鲜。

    五色饭寓意五谷丰登,用红豆、黄豆、豌豆、黑豆和大米煮成,地三鲜是苋菜、蚕豆、黄瓜,树三鲜是樱桃、枇杷、杏子,水三鲜是螺蛳、河虾、鲥鱼。

    此外,还会吃染红的或者染成五彩的鸡蛋。

    她们年幼时,秦四娘每到立夏这一日,就会早早起来用红曲米煮鸡蛋。

    等她们起来,红鸡蛋已经煮好了,红艳艳的,瞧着就喜庆,秦四娘就拿来五彩丝线,编成鸡蛋大小的网兜,放入红鸡蛋,挂到她们的胸前,嘴里念叨着些身体健康,平安顺遂的吉祥话。

    等她们年纪大了些,秦四娘没再要求她们胸前挂红鸡蛋了,但立夏吃红鸡蛋的习惯依然保留着。

    后来,秦四娘病得不能起身了,煮红鸡蛋的人就变成了她们。

    去年这个时候,卧床许久的秦四娘忽然变得精神起来,好兴致地吃了一碗五色饭和俩红鸡蛋。

    自她病了之后,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

    喜得蕙姐儿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接下来一连几日,秦四娘精神都很不错,能吃能喝,甚至都能下床慢慢地走几步路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两人都以为秦四娘的身体是要慢慢地好起来了,却不想才不到半个月,她忽然就去了。

    她们才知道,原来这段时日不是病去如抽丝,而是回光返照。

    沈春蕙站在灶台旁,身前灶台上放着一篮洗得干干净净的鸡蛋,一个一个地把它们放进放了红曲米的锅中,幽幽地道:“我昨晚梦见阿娘了,她就坐在以前常坐的那个木墩上,和我们一起吃红壳蛋,问我找到姨妈了没有?”

    沈春宜搅拌豆浆的动作一顿,不知怎么接话。

    沈春蕙继续道:“如今贼人已经伏法,我们也该去找小姨了,不然到了阿娘坟前,都没法交代。”鸡蛋放完,她朝锅中看了一眼,锅中清澈的水已经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了。

    “如今我们远在他乡,也不能到阿娘的坟前烧上一炷香,我想着,到她忌日那一日,去大相国寺点一盏长明灯。”

    沈春宜瞧着锅中翻滚的白色豆浆,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想到秦五娘,沈春蕙眉头紧皱:“小姨都十八年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她连忙住嘴,扭头看了一眼宜姐儿,见她没有什么表情,似是对这事一点都不在乎,不由得有些心疼。

    换做是她,对一个抛下几个月大的自己就走,十八年不曾相见的阿娘,也不会有什么感情,说不定还会心生怨怼。

    宜姐儿不怨不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沈春蕙轻声道:“等你忙完这几日,我们就去找一找吧。”

    “好。”沈春宜蹲在灶膛前,把烧得红火的木柴抽出来插到旁边冷灶的火灰中,不一会儿,火便灭了。

    其实,找到秦五娘的希望渺茫,十八年前信上地址那一带是棚户,人员流动大,十八年过去,住在那儿的人都不知道换了几批了。

    想从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十八年前到过那儿的人,简直难于登天。

    尽人事,听天命吧。

    喝豆浆,不能少了油炸鬼和包子。

    油炸鬼的面团昨夜就揉好了,放冰鉴里发酵了一晚上,今早拿出来放凉,做成剂子就可以用。

    立夏吃三鲜,包子就做三鲜包子,应节。

    胡萝卜木耳切细丝,香蕈切丁,一起炒出香味,炒软,加些盐、酱油调味,再炒上一些黄橙橙的鸡蛋,打散成小块,和胡萝卜木耳香蕈混合拌匀,喷香。

    干的香蕈香味比新鲜的浓郁许多,用来做包子煮汤都香得很,简直满院飘香。

    萱娘闻着味儿便来了,站在灶台前猛吸鼻子。

    沈春宜用锅铲把包子馅铲到木盆里,一面问:“螺蛳都剪好了?”

    这里没有后代那种快速剪螺蛳尾巴的机器,只能拿钳子一个一个地剪,萱娘力气大,且学艺还不精,当仁不让地担起了剪螺蛳这样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重任。

    萱娘悄悄地动了动手腕。

    “手酸了?那就先歇一会吧。”沈春宜把木盆放到一边,用水清洗铁锅,“去看一下杨桃起来了没,要包包子了。”

    学手艺免不了要吃苦,以前杨桃没开始学面点,还能睡久一点,如今开始学了,便不能偷懒了。

    顾忌着她年纪还小,正是睡觉长身体的时候,便不让她跟着一起早起和面做馅料,只让她到点了起来做一些包包子等活计,练一练手上功夫。

    话音未落,杨桃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喊了声:“大娘子二娘子,我起来了。”

    萱娘憨笑道:“你来得正好,要开始包包子了。”

    窗边的长案前,沈春蕙和孙六娘一人手里揉着一团面,面团表皮光滑细腻,显然快揉好了,杨桃看了看,转身朝灶台走去,说了声“二娘子,我把馅拿过去。”就端起木盆,转身朝长案走去。

    沈春蕙麻利地面团一分八,搓成长条,切成大小一致的剂子。

    孙六娘抓起一把面粉洒在长案上,拿起剂子,熟练地用擀面杖擀成中间厚边缘薄的包子皮。

    杨桃一手托着包子皮,一手拿起筷子夹馅。

    萱娘立在一旁看着,眨眼的功夫,就见杨桃手上的包子皮变成了一个收口花纹匀称好看,白白胖胖的包子了。

    “你手怎么这么巧。”这已经不知道是萱娘的第几遍感叹。

    杨桃抿嘴笑:“熟能生巧。”

    如今,她们学了不少字,也能上几个成语了。

    萱娘五指张开,放在眼前看了又看,手脂又短又粗,关节也粗大,瞧着就是一双干粗活的笨手,不像杨桃的手纤细匀称,瞧着就是双巧手。

    又唉声叹气了一回,萱娘嘀咕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管了,我要去烧水蒸包子了。”

    沈春宜洗好铁锅,也过来一起包包子,没一会儿就摆满一笼了。

    萱娘把笼屉放到蒸锅上蒸,又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木柴。

    灶膛里的火烧得越发地旺了,锅中水花翻腾,咕噜咕噜作响,笼屉的白布上慢慢有白雾升起,浓郁的香味霸道地在厨房里横冲直撞,香得人都要迷糊了。

    萱娘坐在火灶前的小板凳上,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她亮的惊人的双眼。

    她用火钳一下一下地扒拉地上的松毛,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忽然想起油炸鬼还没有做,噌地站了起来,一面道:“二娘子,油炸鬼忘了……”说到这,萱娘瞪大了眼睛,话也断了。

    长案上摆着一个蹭亮的大铜盆,是她昨夜亲手洗干净,用来装油炸鬼面团的。

    今早也是她从冰鉴里拿出来的呢。

    萱娘瞧了瞧竹网垫那两排方方正正的,薄薄的剂子,轻声嘟囔:“……噢,原来二娘子没忘啊。”

    沈春宜把筷子蘸了蘸水,在剂子中间划出一道水痕,将剂子有水痕的那面朝下叠到另一个剂子上,用筷子轻轻按压中间,让两个剂子中间黏在一起。

    没一会儿,竹网垫上的两排剂子变成了一排,沈春宜把筷子放到一旁,扬声道:“萱娘烧火放油,我们要炸油炸鬼了。”

    “好嘞。”萱娘轻快地应了一声,麻利地生火倒油。

    油热,沈春宜用筷子试了一下油温,见筷子上冒出了些许小泡泡,便把筷子放到一旁,拿来剂子,捏着两头轻轻一拉,迅速放入油锅中。

    锅中油花翻滚,剂子慢慢地飘了起来,变得蓬松,油条的香味慢慢地充满厨房。

    油炸鬼慢慢变得金黄,香气浓郁到了极点,可以出锅了。

    萱娘殷勤地举着方形的竹篮,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春宜把油炸鬼从锅中捞起,放进竹篮里,鼻子一动一动的,像极了嘴馋时的春生。

    杨桃终究还是小孩儿,忍耐力不及大人,已经偷偷地往这边瞄了好几眼了。

    沈春蕙把包子的褶皱收好,摆进笼屉,拍了拍手道:“准备吃早食了,杨桃先去洗手,一会再来做。”

    杨桃乖乖地放下包子,脚步轻快地去洗手了。

    等她洗了手进来了,长案收拾出来了一角,上边摆着油炸鬼,三鲜包子,还有豆浆。

    沈春宜轻声道:“想吃什么就拿。”

    油炸鬼对小孩儿有致命的吸引力,杨桃毫不犹豫地选了它。

    萱娘也一样。她也不在意什么形象,两手捧着油条,也不怕烫,长大嘴巴就咬了一口,眼睛倏地瞪得圆圆的了,还亮晶晶的,像吃到垂涎已久的饴糖的小孩儿。

    太好吃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外边这层皮酥酥脆脆的,咬一口,咔嚓一声响,里边暄软得跟棉花一样,又带有一点韧性,简直太好吃了。

    萱娘一口接一口,吃得头也不抬,三两下就吃完了一根筷子长的油炸鬼。

    杨桃动作斯文了许多,但速度也不逞多让。

    两人吃完了一根油炸鬼,又拿了一根,学着沈春宜和沈春蕙的吃法,把油炸鬼放豆浆里泡着吃。

    豆浆口感细腻,醇香,中和了油炸鬼的油腻,外软里韧,好吃得紧,萱娘一口油炸鬼一口豆浆,吃得根本停不下来,一连吃三根,还意犹未尽。

    杨桃食量小,吃了两根便吃不下了,只能羡慕地看着。

    萱娘还想再吃第四根,被沈春宜阻止了。毕竟油炸鬼算油腻食品,不易克化,吃多了容易伤胃。

    萱娘瞅了喷香的油炸鬼两眼,乖乖地吃三鲜包子去了。

    她一连吃了三个三鲜包子,吃了个肚圆,抱着饱胀的肚子靠在长案叹气:“我又吃撑了。”语气一转,“油炸鬼也太好吃了,我觉得我还能吃三根!”

    沈春蕙睨了她一眼:“得了吧你,赶紧揉一揉你的大肚子,我们要准备开门了。”

    萱娘:……大娘子嘴巴真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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