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当天,褚晚桐身着一袭淡粉色长袍,正欲跑出门外,却被化竹喊住,只得乖巧站在原地,等她帮自己系上斗篷。
“小姐,我们先去给谁送河灯呢?”
“周明行吧,他已经知晓这件事,没什么惊喜感了,我现在的期待可全部都压在宋纪身上了。”褚晚桐拿过河灯,朝周明行的书房去。
敲响房门,听到他的声音,褚晚桐推门进去,只见他照旧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毛笔在写些什么。
“周明行,给你河灯。”
褚晚桐不过多停留一刻,把河灯放在他桌上,还不等他说话便急着离开。
“等等!”周明行不满于她的急切,“不是惊喜吗?为何如此着急离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早已提前知晓此事,都没有了惊喜,我还要说什么?”褚晚桐不以为意。
周明行将她拉回来:“先前我许你哪日有空帮你画像的,今日天气不错,也有空闲时间,不如就现在吧,如何?”
褚晚桐挣脱他的束缚:“不不不,我还有事,要先离开,改日再画像吧,此事不急。”
“何事?”
最近想和她单独相处都被她尽数拒绝,周明行脸色不悦。
“给你送完河灯,我还要去给宋纪送河灯的,”褚晚桐看出他的脸色不好,“那……等等我回来了就画像,这样总行了吧?我尽量快些回来。”
“你也给他做了河灯?”周明行拉着她的手紧了紧。
“当然,今夜他要与我们一同去河畔放河灯呢。”
“你去吧。”
周明行将她放开,坐回椅子上赌气般一眼不看她,故意制造出一些声响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引起她的注意。
褚晚桐并不上钩,犹犹豫豫出了门,没多思虑。
“宋纪!”一路跑到他的院中,喘着粗气,敲了半天门也不见他作答,褚晚桐推门而入,左右看了看还是不见人影。
“人呢?”
书桌前摆放着纸笔,走近偷偷观察,好奇翻了几下,一张带着自己名字的纸张出现在眼前,褚晚桐拿在手上观察。
宋纪一进门就看到她在自己桌前翻找什么,想起自己先前写的字,急忙走上前从她手里抢了过来。
装作镇定,问道:“你怎么来了?”
褚晚桐对那些字也不在意,从身后拿出河灯,眉眼弯起,笑容满满:“来给你送河灯的,你看,我亲手做的。”
“多谢。”
从她手中接过,宋纪还是第一次收到亲手制作的河灯,珍惜地拿在手上仔细查看,有些地方确实不如灯匠做得好,但他知晓这里面充满了心意,非常感动。
“你喜欢就好,等晚上我再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河畔。”
褚晚桐和他相处着也算舒服,虽不想这么快离开,可自己刚和周明行说过等等要画像,不得不遵守承诺。
“先莫要离开,”宋纪叫住她,“我有事要告知于你。”
看他神神秘秘的,褚晚桐只得跟着他先坐下。
“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了,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
褚晚桐本来还慢悠悠吃着糕点,听他要走,一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糕点被捏得稀巴烂。
“你要去哪?回家吗?什么时候回来?”
“嗯,出来很久了,应当回家去看我的父亲母亲。”宋纪说完顿住,因为最后一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什么时候回来?以后再也不见了吗?”褚晚桐急切想要得到他的回答。
突然听到他要走,自是万般不舍,虽然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冷言冷语的,但是相处一段时间后,褚晚桐清楚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已经习惯了他在这里,每天和他一起玩,可不舍得他离开。
“你以后还想见到我吗?”宋纪见她如此急切,心中划过一丝甜甜的味道。
“当然,你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说话很讨厌,但是做朋友还是不错的。”褚晚桐一向这么诚实,直来直往,从不遮盖。
“既然我说话讨厌,那还是算了吧。”
宋纪瞥了她一眼,傲娇偏过头去,起身收拾刚被她捏碎的糕点,一副不想再搭理她的样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褚晚桐阻止他的动作,“你人真的很好,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想一直和你做朋友呢。”
宋纪心中波澜四起,轻咳一声,压制住上扬的嘴角:“那好吧,我会考虑回来找你的。”
“别考虑了!”
袖子被她摇晃着,宋纪脸涨得通红,心中窃喜:“好了好了,我答应你。”
回去已是几个时辰后,虽然已经派化竹去和周明行说明,但毕竟是自己违约,很是心虚。
“回来了便坐在那吧。”周明行指了指摆放好的座椅。
见他并未多说,褚晚桐心中松了口气。
而她不知的是,周明行心中早已气炸了……
临近戌时,华灯初上,街上热闹非凡,百姓们陆陆续续出门,街上的人逐渐多起来。
沿街商铺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街市上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天边炸开烟花。
“慢点,莫要跑。”周明行时刻注意她的动向,一把将她拉回身边。
“你不要拉我,今夜如此热闹,定要玩得开心,”一到外面,褚晚桐就好似脱缰野马,“前面还有幻术表演,快点!”
宋纪一直陪在她身边,玩的同时也好保护她的安全。
河畔已经到处都是人在放灯祈福。褚晚桐带着另外两人找了合适的位置,首当其冲蹲在水边准备。
宋纪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小心点,别掉下去。”
周明行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满地将褚晚桐往自己这边拉:“我帮你点燃蜡烛。”
褚晚桐被他们拉得心烦:“你们都离我远点,不要打扰我祈福。”
三人蹲在一起,河灯推出水中,随着河流的波动往远处飘去。
正当吉时,河畔的人越来越多,褚晚桐还在认认真真祈福,来人看到这边有空隙,便挤了过来。
被挤得有些重心不稳,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想着祈福,褚晚桐也不便说些什么,只是挪了挪,却没想到这一挪,直接挪进了水里。
如何也没想到,今晚这么好的日子自己能倒霉成这样。宋纪见此,直接跳进水里要去救她。
褚晚桐扑腾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会凫水的,冷静下来,正要划着水往岸边去,就见宋纪已经跳了下来,接着越来越多的好心人都跳下来要救自己。
一时不敢动弹,褚晚桐尴尬极了。
发觉宋纪好似并不会凫水,急忙朝着他游过去,把他救上岸。
“宋纪,你没事吧?”褚晚桐掐了掐他的人中,“不会凫水跳下去干嘛?你真是疯了!”
宋纪呛得直咳,跳下去没救了她反倒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真是丢脸极了。
“怎么不说话?”褚晚桐拍着他的背,刚落水现在又吹风,身子冻得发抖。
“我没事。”
看着两个全身湿透的人,周明行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又无语:“先起来,抓紧回府更衣。”他对宋纪并没有多少关心,担心的不过是褚晚桐。
沐浴更衣回来,褚晚桐被递上一碗药汤,周明行抬头看她,面无表情:“喝了吧,以防伤寒生病。”
“宋纪呢?他有没有喝?”褚晚桐随口问道,捏紧鼻子一口喝下。
周明行今日心情一直不悦,又听她一直在提宋纪,更是烦心,故意不回答。
“周明行?”
“我已经派人给他送去了。”周明行扫过她一眼,将书放在桌上,发出一阵声响。
感知出去不对劲,褚晚桐将化竹递来的蜜饯塞进嘴里,轻声问道:“你为何生气?今日落水并不是我的原因。”
“我自然知晓,”周明行缓缓抚平袖口,“你今日一直在宋纪的院中,还一直将他的名字挂在嘴边,却没时间与我准时履行画像的约定。”
“他今日告诉我,过几日他就要离开,我就是想珍惜这最后几日的时间,”褚晚桐认真解释今天迟到的原因,“而且今早我已经让化竹提前报备,你也并未说什么啊。”
“如若离开的是我,你还会这样不舍吗?”周明行从椅子上站起,转过身背对着她,“你每年都会送我礼物,本是独一无二的,可今年却不一样了。”
“周明行,我当然也会舍不得你,”褚晚桐被他刚才所说的话弄得不知所措,“河灯是我亲手做的,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呀。”
“不同。”
“你为何如此奇怪,这样的小事你也要生气吗?那我下次做两个不一样的,如此可好?”
周明行转过身来,猛地将她拉住:“你为何还是不懂?我想要的是独属于我。”
正说着,外面下人来禀报:“宋公子许是有些伤寒,是否要去请大夫呢?”
“当然要去,这种事你竟还来问!”褚晚桐提着衣裙正欲出门,想起身后的周明行,“晚点我们再谈,现在他生病了,而这病也是因我而起,应去看看,不是吗?”
“我自是管不了你。”周明行还在生气,不想搭理她。
“你!”
褚晚桐只觉有苦说不出,不明白他最近怎么气性这么大,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就和自己发脾气说半天。
周明行见她站着不动,故意问道:“站着做什么?为何还不去?”
“你还在生气,我一出门你就要将我扔出府似的,叫我怎么敢离开。”褚晚桐嗫嚅着,委屈极了。
周明行不懂她夸张的说法,认真解释:“我并未说过要将你扔出府。”
现在宋纪还生着病,她能分辨出孰重孰轻,提着衣裙离开:“那我先去看看他,很快回来。”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周明行握紧拳头,之前手上刚受过伤,疼痛使他清醒。
明明自己也刚受过伤,却不见她如此关心自己……
宋纪躺在床上,身体颤抖,脸色也有些苍白。
从下人那端来温糖水,褚晚桐扶着他起来喝下一些:“药很快就来了,真搞不懂你,不会凫水干嘛还跟着跳下去,也不想想自己。”
“许是我太过心善,看到你掉下水,一时只顾着担心着急,便义无反顾跳了下去,完全忘却了不会水这件事。”
“都这样了,你还贫嘴,看来还是病得不够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