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年九月底

    相较于刚开学时的酷暑与暴雨，临近十月份天气也称得上惠风和畅，风和日丽。

    四季分明的渝城悄无声息进入了秋天。

    落日的光辉透过斑驳的树影，弥散开来，层层的山林披覆着淡橙的轻纱，沾染上了秋色，留下了漫天的诗意，当一阵风吹过，落叶如落花般浪漫，它静静的享受着秋天的静谧，留存下了属于自己的诗歌，在秋日的黄昏中，它留下了最后一舞。

    刘晓梅带着课本走进教室，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根本猜不透她的情绪，和下一句要说的是什么。

    “上课前通知大家件事，校领导统一开会，决定明天开始军训，有特殊情况的私下找我登记陈述理由。”

    课堂瞬间打破了沉寂，有人欢喜有人愁。

    周杳思绪涣散，感慨高中的开始的确丰富多彩，开学典礼、黑板报、篮球赛，军训…果真全面发展。

    收心考完本以为会安分一段时间，至少周杳是这样想的，或许只有没考好的同学才会这样想。

    毕竟旁边考得很好的同学，已经开始和他的小伙伴畅想，军训一周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了。

    ……

    刘晓梅课间把周杳叫到连廊上谈心，希望数学上的鸿沟不会成为阻隔她追梦的障碍。

    她想，周杳的心思不会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风轻云淡，她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

    周杳心想，难道自己给别人一种心理素质很差的错觉吗？谁能看透她萌妹子的皮囊，发现她坚不可摧的强大内核…

    周杳再三向刘晓梅保证自己没事，真的没事，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不是死鸭子嘴硬！

    没有情绪低落，没有厌学情绪，没有逃避心理。

    不要过分关注，不要特殊对待，不要刮目相看…

    “怎么，哭鼻子让老班知道了啊？”刚回到座位上，某位全面发展选手就在幸灾乐祸，周杳看在他昨天给自己讲题的份上，决定不和他计较。

    “才没有，她夸我了，说我英语很厉害！”拿出勉强领先于林昭的英语成绩，是周杳最后的倔强。

    “那确实，年级第一呢，甩我一大截，”林昭诚恳的表示赞美和祝贺，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

    本来只是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不然大家都以为她的承受能力很差，可是林昭毫不吝啬的夸奖，反而让她觉得，有个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不泼冷水，不扫兴的同桌，真的很幸福。

    她指节无意识收紧，抬手压了一下鬓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到林昭桌子上后迅速收回“谢谢。”

    “不客气。”林昭抬眸看了一眼，继续写着物理习题册，红透的耳垂却一览无余地暴露了他的无措。

    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精致，是的，少年就该站在太阳下勇而无畏的称赞自己，歌颂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青春华章。

    ……

    这种天气军训和小学生春游的舒适度不分上下，感谢校领导挑军训日子时候的仁慈。

    那是一个初秋的清晨，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整齐排列的迷彩服上，他们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期待与紧张，军训的号角正式吹响。

    必不可少的站军姿环节，仿佛一场与时间的较量，汗水沿着额头滑落，每一滴都映照着不屈的坚韧，那是青春的印记，是成长的足迹。

    随着一声哨响，操场上乱成一锅粥，不少女生鬼哭狼嚎，后悔昨天为什么没有登记请假！！

    周杳几个人坐在树荫下，享受着为数不多的休闲时光。

    陆思阳偷偷摸摸的晃到刘思妤旁边，塞给刘思妤一瓶气泡水后火速逃离，没有留下一丝让她犹豫和拒绝的机会。

    “哎哟班长，好羡慕啊，军训还有人送水~”白筱筱化身一线吃瓜群众故意拖长语调调侃，打趣是真，羡慕也不假。

    “给。”林昭刚从商店过来，手上提了两瓶水，拿了瓶常温的给递她。

    “啊啊啊，清汤大老爷啊，为什么没有人送水给我！！”白筱筱仰头长啸，余光瞟见靠着大树，一脸餍足吃雪糕的萧青。

    白筱筱气冲冲的走过去“你看看别人的同桌，再看看自己，自私！”说要甩头就走。

    留萧青一个人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谁自私？我吗？谁给同桌买水了？

    周杳眯着眼睛望去，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视线上移，林昭眼底波光微转，悠悠笑道“拿着。”

    她伸手接过了水，指尖无意触碰的瞬间，仿佛有电流传入全身，她双目微垂，细白指尖捏了捏矿泉水的瓶盖。

    “拧不开吗？”林昭细心的坐在她的南方，遮住了一大半阳光，周杳这才睁开眼睛直视他。

    “没有，谢谢你。”周杳抿了抿嘴唇，小脸通红。

    等白筱筱买完水回来，几个人坐在一块天南海北的闲聊，陆思阳悄无声息了加入了这场话局。

    从这周物理老师剪的头发像秃了顶的金龟子，到体育老师向音乐老师求婚成功，下个月准备婚礼，邀请大家一块去吃喜糖。

    话题最后定格在了至今为止还没有来报到的竞赛天才俞明亦身上…

    “好熟悉的名字，我是不是听谁提过啊。”萧青话到了嘴边突然忘记了重点，“哦对了！白筱筱，俞明亦不是你好朋友吗？”

    白筱筱还在生闷气不想搭理他，虽然他没有义务给自己买水。谁让别人同桌那么自觉呢，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看着白筱筱不愿意接话，刘思妤想着换个人问也是一样的。

    “诶，那也是你朋友吧杳杳。”刘思妤想到他们几个都是三中毕业的，歪头询问周杳。

    周杳双手撑着膝盖，托起巴掌大的小脸，回答班长的问题：“嗯，他去参加夏令营了，等文理分班那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林昭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水，喉结在阳光的沐浴下滚动着，漫不经心的以投篮姿势把水瓶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声响吸引了周杳的注意，偏头对上了林昭炽热的目光。

    他双手撑在身后，一只腿弯曲着，另一只随意的摆放着，神态悠然自得。

    周杳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脑海里他的脸却挥之不去……

    哨声响起，贯穿整个操场。

    又开始了新一轮训练，周杳站起来，朝白筱筱伸出手，而后者赖在地上叫苦连天。

    相较上午的风和日丽，下午的太阳就显得格外毒辣，甚至一点风都没有。一套军训流程下来，同学们汗流浃背，呼吸都显得十分笨重。

    周杳白皙的脸颊两侧浮现不自然的红，她抬手贴上了自己的脸，心里默默祈祷赶紧结束。

    “萧敬腾我需要你！”白筱筱总能说出稀奇古怪的话语，引起哄堂大笑。

    “求神不如求我啊。”教官叉腰站在她的身后，中气十足的嗓门给白筱筱吓一大跳，掩耳盗铃捂着脸马不停蹄地跑开了。

    ……

    漫长的一天悄然落幕，军训的夜晚，星空作伴，大家围坐一起，唱着军歌，那歌声飘扬在夜空，是对青春最美好的颂扬。

    回到家里，周杳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我到底是活了365天，还是将一天活了365遍。这种日子还得再过六天，一个脑袋两个大。

    而相隔一个路口的林昭，洗漱完正神清气爽的哼着歌，将迷彩服一丝不苟的折叠好放在书桌上，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脑袋碰到枕头的一瞬间，仿佛触发了某个机关，他拿出手机，给周杳发了条信息后满意的看了又看，没等到她的回复，熄灭屏幕后安稳入睡。

    与此同时，周杳的手机发出“叮咚”的一声，她似乎猜到了是谁，睡眼蒙眬的解锁手机，屏幕上一行字让她彻底没了睡意。

    『杳杳你怎么这么害羞啊，下次看我别脸红』

    周杳138的语文想不到一个形容词可以描述心里的五味杂陈，还有林昭的无耻。

    林昭倒是睡爽了，周杳一晚上都静不下心来睡觉。一闭眼全是林昭，趴在桌上睡觉的林昭，自信举手发言的林昭，埋头奋笔疾书的林昭，还有投下最后一个三分球的林昭…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周杳才勉强合眼。并下定决心以后在他面前一定要稳重些，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就算有也不能表现出来让他再笑话自己。

    次日清晨，林昭打开手机还是没有收到周杳的回复，心想可能她睡得早没有看见，到没有想这条信息让别人怎么回。

    等到集合时，林昭发现周杳眼底一片乌青，眼睛也红红的，怎么回事，昨天训练这么累还睡不着？

    “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林昭解散后屁颠屁颠跟在周杳身后。

    “我给你发的信息看见没有？”

    他丝毫没感觉到旁边小姑娘的气压越来越低，也没发现昨天晚上的用词过于让人浮想联翩。

    周杳突然停下来站定，林昭一个急刹车，俩人差点撞一块去。

    她原本想无视他装听不见，他居然还敢提发信息的事，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发这种信息，自己又怎么会失眠？就不该把存他的号码，今天晚上回去就要把手机关机！

    还有，谁是杳杳，为什么这样叫她？

    最后，她哪里害羞了，脸红也不是因为看他，他有什么好看的，是太阳晒的好不好！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

    周杳紧绷着小脸，她收在身侧的五指用力得指节泛白，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话。怎么说都让人误会，干脆不说。

    “几点睡的哦，黑眼圈重的和panda一样。”

    林昭还在执着于几点睡黑眼圈才能有这种效果，像是瞧得不够仔细，他低头凑了过来。

    距离太近，他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侧，周杳感觉自己的心神都快稳不住了，一颗心跳动的快要蹦出来。

    周杳感觉自己无可救药，说好稳重一点呢，怎么又当了逃兵，丢下了一句：“我跟你说不清楚。”

    “你还没说呢怎么就说不清楚了？”

    林昭一头雾水追了上去。

    炽热的光线从天空酒进来，照进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金灿灿的发丝发着光，耳根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