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开业
“小姐,韩大人来了。”青杏急匆匆跑进内室,手里捧着的青瓷瓶险些滑落,“说是带了西域来的香料。”
陈胭正对着一面鎏金铜镜试新调制的口脂,闻言指尖一顿,玫瑰色的膏体在唇边划出一道艳丽的痕迹。她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拭去,起身整理衣襟:“请韩大人去前厅稍候,我即刻过去。”
铜镜中映出她略显苍白的容颜。自从发现账本上那行刻字后,她便夜不能寐。“癸未年,凤命归”——这六个字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寝食难安。原主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伸手抚过梳妆台上的青铜钥匙,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在密室中发现的那本名册。上面记载的朝中大臣名单,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暗记。最令她心惊的是,韩山河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小姐?”青杏轻声催促,“韩大人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陈胭回过神来,从妆奁中取出一支鎏金步摇插在鬓边:“这就去。”
前厅里,韩山河负手而立,一袭靛蓝色锦袍衬得他身姿如松。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唇角噙着温润的笑意:“陈小姐。”
“韩大人。”陈胭福了福身,目光落在他手边那个描金漆盒上,“又让您破费了。”
韩山河将漆盒推到她面前:“举手之劳。听闻醉月轩三日后便要重新开张,韩某特来道贺。”
掀开盒盖,十二个精巧的瓷瓶整齐排列,瓶身上绘着繁复的缠枝纹。陈胭取出一瓶,拔开塞子的瞬间,馥郁的玫瑰香气顿时在厅内弥漫开来。她眼前一亮:“这是大马士革玫瑰精油?”
“陈小姐好眼力。”韩山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西域商人说,这一瓶抵得上一斛明珠。”
陈胭的指尖轻轻抚过瓷瓶温润的釉面。在这个没有现代萃取技术的时代,纯正的玫瑰精油确实价比黄金。她忽然抬眸:“韩大人如此厚礼,不知想要什么回报?”
空气骤然凝滞。
韩山河低笑一声,忽然倾身向前。他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陈小姐觉得...我图什么?”
陈胭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红木桌沿。她强自镇定地别开脸:“大人说笑了。”
“确实说笑。”韩山河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韩某只是好奇,陈小姐是如何知道‘大马士革’这个地名的?据我所知,商人们都唤它作‘西域花城’。”
陈胭心头一跳。露馅了!她急中生智:“家母生前喜爱收集奇珍,曾有一本《异域志》...”
“原来如此。”韩山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听闻昨日陈小姐救了靖安侯世子?”
“举手之劳。"陈胭松了口气,顺势转移话题,"倒是韩大人消息灵通。”
“京城就这么大。”韩山河轻笑,“不过陈小姐可知,靖安侯与林家...”
话音未落,赵管家匆匆进来,额上沁着细汗:“小姐,王掌柜带着十几个伙计堵在府门口,看架势来者不善。”
醉月轩门前,王掌柜带着十几个彪形大汉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陈小姐可算来了。”王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转着手中的核桃,眼中闪着精明的光。
陈胭蹙眉:“王掌柜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掌柜好大的威风。”
韩山河缓步走来,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王掌柜脸色骤变,额上顿时沁出冷汗:“韩、韩大人...”
“陈小姐与本官有约在先。”韩山河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王掌柜若有什么不满,不妨去衙门说道说道?”
王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谁不知道这位新任吏部尚书铁面无私,连皇亲国戚都敢弹劾?他干笑两声:“误会,都是误会...”
韩山河假意关切:“本官倒是想听听,王掌柜这般阵仗所谓何事?”
王掌柜支支吾吾:“这...唉,是我糊涂了,听信了些流言蜚语、不明真相就来了。韩大人明鉴,都是误会。”
韩山河却不依不饶:“什么流言蜚语?”
事已至此,王掌柜只好硬着头皮道:“听说,陈小姐要将配方卖与他人...这我哪知道是韩大人要买啊。早知道就不会这般冒犯陈小姐了。”
陈胭适时开口:“那正好,我也明说了,配方我不会卖。”她拍了拍手,“来人,将那五千两银子搬出来给王掌柜,给他送回去。”
王掌柜听闻神色一僵,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但也只能悻悻离去。
待人群散去,陈胭长舒一口气:“多谢韩大人解围。”
“举手之劳。”韩山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过陈小姐确实该寻个靠山了。”
两人并肩走在回府的路上,青石板路映着斑驳的树影。韩山河忽然压低声音:“陈小姐可听说过‘癸未之约’?”
陈胭脚步一顿,心跳如擂鼓。他怎么会知道账本上的刻字?她强作镇定:“什么意思?”
“明年就是癸未年。”韩山河目光灼灼,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一阵秋风掠过,卷起满地金黄的落叶。陈胭忽然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四周都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三日后,醉月轩重新开张。
焕然一新的铺面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朱漆大门上挂着“醉月轩”的金字招牌,两侧垂着的茜纱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店内陈设雅致,多宝阁上摆着各式胭脂水粉,最显眼的位置供奉着那套"十二花神"系列——正是用韩山河送的玫瑰精油调制的限量款。
“让一让!让一让!”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只见一队侍卫开路,林清瑶扶着靖安侯夫人款款而来。这位侯夫人是出了名的挑剔,平日连宫里的贡品都看不上眼。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不脱色的口脂?”侯夫人拿起一盒牡丹醉,挑剔地打量着。
陈胭亲自上前,用银勺取了些许膏体,轻轻抹在侯夫人手背上演示。当看到沾水不褪色的神奇效果时,侯夫人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包十盒。”
这一举动如同无声的广告,在场的贵妇们顿时蜂拥而上。不到半日,所有存货销售一空。
傍晚打烊时,陈胭正在后院清点银两,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忽然听见前厅传来争执声。
“我家大人说了,这‘十二花神’系列必须留一套!”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与青杏拉扯。
陈胭连忙上前:“这位官爷...”
侍卫掏出一块鎏金令牌:“韩大人有请陈小姐过府一叙。”陈胭疑惑地打量来人,这并非平日传话的那位随从。
韩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满室生辉。
韩山河正在批阅公文,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陈小姐今日赚得盆满钵满,可还满意?”
“托大人的福。”陈胭将锦盒放在紫檀木案几上,“这是您要的‘十二花神’。”
韩山河终于抬头,目光却直直落在她腰间:“陈小姐今日怎么系着这条宫绦?”
陈胭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随手系的这条宫绦是原主母亲生前的遗物。丝质的绦带上绣着繁复的云纹,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若无其事地笑笑:“随手拿的。”
“是么?”韩山河忽然起身,一步步逼近,“这花纹,是皇室专用的。”
陈胭心头巨震,下意识后退,后背却抵上了书架。韩山河单手撑在她耳侧的书架上,声音低沉:“难道陈府上下无一人教过陈小姐吗?”
她仰头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眸子深不见底:“大人许是看错了,这是我母亲遗物,与皇室无关。”
两人对视良久,韩山河忽然轻笑一声,退后几步:“是我糊涂了,竟忘了陈夫人以前跟淑妃交好,想必这宫绦是淑妃赏赐的。”
淑妃?陈胭在记忆中搜寻半晌,才想起那是一位曾经受宠却早已死在宫斗中的妃子。
韩山河坐回案前,语气诚恳:“真是抱歉陈小姐,提起了陈夫人,还望陈小姐海涵。”
陈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直觉告诉她现在该离开了:“那我就告辞了,韩大人再见。”
走出韩府大门时,夜已深沉。陈胭裹紧了斗篷,忽然注意到街角闪过一道黑影。她心头一紧,加快脚步。转过两条街后,那道黑影依然如影随形。
就在她即将拐入一条暗巷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陈胭惊恐地挣扎,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别出声,跟我来。”
是青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