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那是1842年的夏天。

    当Sherlock又一次在早餐桌上提及那个“卷发、爱笑、像小云雀”的模糊轮廓时,福尔摩斯夫人从孤儿院挑走了Rose,把她带到了这座宽阔的庄园。

    夫人屏退仆人,房门在她身后沉重合拢。合拢时的闷响,就像Rose新人生的开幕槌。她没有看Rose,指尖划过梳妆台冰凉的镜面,镜子里映出一张与Rose轮廓相似、却属于另一个女孩的模糊旧照——只一瞬,便被首饰盒盖住了。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Rose·Holmes。”她略顿了一下:“Sherlock需要他的妹妹,Holmes家族需要一位无可挑剔的小姐。而你,Rose,你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扮演好这个角色。记住,任何失误——任何让你不像‘她’的痕迹——都会让你回到你该待的地方,或者更糟。

    “‘她’是谁?”疑问卡在喉咙,镜子里Rose的脸惨白如纸。孤儿院的霉味好似还萦绕在鼻端,似乎无时无刻在提醒Rose,她只不过是一个被抹去姓名和过去的赝品。

    不过活下去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渴望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遵命,夫人。”Rose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说。

    “该称什么?”Holmes夫人用手狠狠戳了一下Rose的额头,前额传来剧痛,随后渐渐变成闷痛。夫人直皱眉,“你这副畏缩的样子,怎么瞒过我的儿子们?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聪明绝顶的人?”

    Rose曾有两次被领养走然后又送回孤儿院的经历,察言观色,是她自小就学会的本领。担心惹夫人不悦,她迅速改口,并且尽力调整到不那么畏缩的姿态:“母亲。”

    “很好。”她嘴角又绽放起曼陀罗般的笑意,仿佛刚刚的暴怒只是幻影:“现在,去洗净你身上最后一丝野狗的味道。你的‘哥哥们’在等你。”

    多年后无数个夜晚,Rose都会想起这个被命运之网捕获的清晨。暗红天鹅绒帷幕正缓缓升起,而他们谁都不曾察觉,这场由记忆、谎言与血缘编织的戏剧,终将用尽余生来落幕。

    “这是Rose,”夫人的手搭在Rose的肩膀上:“小夏,你的记忆没有错。她一直寄养在乡下,近日我才把她接回来。”

    Rose惶恐地看向那个男孩——Sherlock·Holmes。他大概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头发不长,带点微微的卷曲。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对深蓝色的瞳孔,如同绝世的宝石。

    此刻Sherlock正满怀雀跃地看着Rose。

    “你好,妹妹。”几乎在夫人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就抱住了Rose。这种亲昵的举动让她一颤,随后闻到男孩身上令人安慰的干净皂荚气息。

    就在Rose因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僵硬时,她看到了Sherlock身后阴影里的另一个存在。

    那个男孩比他们两人要高一些,大概年岁也更长。这想必就是夫人的大儿子Mycroft了。见Rose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走过来,原本充满审视的神色瞬间褪去,很绅士地朝Rose微笑。

    与Sherlock那种让人安心的笑容不同,她只能感受到冰冷的修养与礼节。

    Sherlock放开了Rose,眉眼仍弯弯的。他眼睛不大,笑起来的弧度却很迷人。“我是哥哥,”他看起来由衷开心:“你和记忆里一样好看。其实我已经忘了你的样子,只是有种朦胧的印象在提醒我,妹妹应该是好看的。”说着,他甚至扭头去看身后的Mycroft:“令人沮丧的是,我们三个真的完全不像。”

    “没什么可沮丧的,Sherlock。对于填补情感空洞这种伪命题,生物学特征确实无关紧要。”Mycroft步步朝他们走近:“血缘…可真是劣质的黏合剂呀…不是吗?”

    好在夫人及时打断了他。她夸张地走到三人中间,把Mycroft与两人阻隔到两侧:“天呐Mycroft,你总是这么悲观!”

    Mycroft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从那天起,Rose接管了被抹去姓名的、真正的Holmes小姐欧洛丝的一切,尽管这种“接管”带着些许被迫的意味。随着年岁的渐长,她逐渐觉察到这座宅邸的暗流。

    福尔摩斯老先生去世得早,这个家族因为这种沉重的打击曾一度衰落,几乎要被上流社会连根拔起。而夫人作为侯爵遗孀挑起了这一切,在她的周转下,被人忘掉的名姓渐渐恢复了生机,甚至比之前更享有名誉。

    如今的这一切,Rose不细想也知道,其中凝结了夫人不可计数的心血。大概是经历过无人问津的落魄,她变得格外偏执,对这种“名门声誉”“贵族权利”极为看重。这种无形的高压始终笼罩着这座庄园,尤其倾注在两个孩子身上。

    …两个孩子?那么,夫人让Rose替代的“她”指的是谁?她记得夫人说话时很清楚地用了“her”。Rose的潜意识告诉她,这这个家族曾经有一位小姐,大概与Rose年龄相仿。

    真正的福尔摩斯小姐死掉了吗?为什么会死呢?如果没死掉的话,她在哪里呢?

    怀疑的种子种在了Rose的心头,它随着时间而萌芽,但Rose苦于找不到任何线索。曾经的Holmes小姐几乎成了整座庄园的禁忌,而Rose,作为她的替代品,兢兢业业地扮演着这个角色。

    起初Rose总担心扮演不好这样的角色,Sherlock聪明绝顶——甚至聪明到让Rose觉得可怕的地步。不过对于他自己的事,他总是看不清楚。或许是他对亲情有种极度的渴求,这种渴求甚至压制了他对一切事物的怀疑,进而迸发出光彩夺目的信任。总之,他一直把Rose当作那个阔别多年的妹妹,或者说,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很多个不眠的夜晚,他们会躺在花园的草坪上看星星。晚风吹乱Sherlock天然的卷发,也遮住了他眼眸中厌世的神情。

    “我死了可别变成什么星星,”他嘟哝道:“谁还要一直看着这个烦躁的人间。”

    Rose咯咯地笑起来。“这世界上万一还有Shelly哥哥在乎的人呢?”

    他倒愣了一下。随后哼了一声:“那我也要做月亮。这样,你不用费什么事,一下子就能找到我。”

    这次换Rose不说话了。

    虽然没有血缘,温情就在这些瞬间被注入到Rose的生命里,与之相伴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孤儿院的记忆逐渐斑驳。她不再把Shelly当作“客户”一样的存在,但也不太敢真正把他当做家人——自卑在心底里隐隐作祟,又格外害怕被他窥见自己并非真正福尔摩斯小姐的事实,因而始终不能放下心结。

    不过相对于Shelly,Rose更恐惧的人是Mycroft,这个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夫人引以为傲的大儿子。

    “对于填补情感空洞这种伪命题,生物学特征确实无关紧要。”初见时他那句话,是想表达什么呢?难道他早就知道Rose并非福尔摩斯小姐,可他后来的态度,看起来并没有揭露自己的意思。

    那么平和。即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刻意接近,始终如同白开水一样自然。即没有对“失而复得的妹妹”展现欣喜,也没暴露出什么抵触。很多时候,Rose都会有一种她真的是Mycorft妹妹的错觉。

    一般Rose只能在餐桌上见到他,她的座位在Mycroft对面,但他几乎总是在看报纸。伸展开的书页挡住了Rose的视线,Rose仅仅可以看到报纸边缘露出的、被妥善打理的褐色头发。

    如果是Shelly,夫人绝对立刻要求他放下这种不该出现在餐桌上的东西。但对于Mycroft,她向来都格外纵容。既然夫人都不说什么,自然没人敢要求他怎样。在压抑沉闷的用餐时刻,他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报纸上,几乎从不发言。

    Rose尝试从他的语言和行为中观察他是否得知自己并非欧洛丝这一事实的计划就这样落空了。整整一年过去,除了发现他格外钟爱甜食这个癖好,Rose对他可以称得上毫无了解。

    但她不敢松懈掉夫人安排的讨好他的任务,夹杂着出于私心的、窥探他的欲望。

    福尔摩斯庄园有一个常年摆满鲜花的露台,Mycroft时常坐在那里的凉椅上,似乎在思索一些深奥的问题,神态却始终是慵懒的。

    “早上好,哥哥。”当Rose端着可可饼干,按照夫人教给自己的礼节去讨好这位福尔摩斯家族未来的家主时,他总会略微点一点头:“你好,Rose。”

    而今日,当他接过可可饼,忽然抬眉朝Rose发问:“你哭过了。为什么?”

    Rose下意识掩饰,他却不耐烦地把目光投向一边:“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辩解的呢?连衣裙左下侧有擦拭过的褶皱,甚至还有未干掉的残痕。以你的手臂长度计算,提起裙摆刚好对上你的眼睛部位。”

    Sherlock说得对,他的耐心果然不高,洞察力更是惊人。Rose毛骨悚然地立在那里,磕磕绊绊道:“因为不想来找你。”

    该死,在被人看穿击溃理性的瞬间,自己竟下意识把真心话说了出来。在意识到一切的刹那,她恐惧地低头,不敢再看他的神情,端着餐盘的手微微发抖。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让Rose离开。她如同一个被赦免死刑的囚犯,背后已然冷汗涔涔。在转身的间隙,Rose听到他毫无感情的声音:“以后不必送甜点给我了。母亲若问起来,便说是我的意愿。”

    Rose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他在自己背后坐着,完全看不到她的动作。所以她语气感激地补了一句:“谢谢。”

    Mycroft没有说话,Rose也不敢回头看他的神色。自那之后,他不大出现在露台了。

    这难道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关怀?一种隐形的、未能说出口的帮扶?Rose思索了几日也未能得出确切的结论,但她还来不及想清楚这些,就发生了一件恐怖到令人发指的事,彻底颠覆了她对他的初印象和续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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